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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这嘴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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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天路还没能歇上一口,又被塞了个急件在这加班,李明诚瞪贺朝凤不是,不瞪贺朝凤也不是。

别说是他自己和温王抬杠非要请贺朝凤过来查案,就说边上站着一个傅清离,把人护得那么紧,瞪两下像能要命似的。

半夜三更!孤男寡男!

一干专业人士涌入万福赌庄收拾残局,贺朝凤挠着脸,在这桩事上,有那么些心虚。

“死法统一,都被割了喉管。看伤口推断,凶器应该是一种极细的线。”

贺朝凤揣着手凑上前:“不是刀吗?”

仵作简单将人检视一遍,摇着头:“刀再薄,也算锋利,割了气管,一定会溅血,可是他们伤口周围很干净。所以我推断,这是样软兵。不过,更深入的还得回去再查。”

李明诚道:“线杀人,闻所未闻啊。”

“也是有所闻的。”

贺朝凤揣着手,插了句嘴说:“李大人来风雪山庄前,庄内已经发生过一起同样作案手法的案子。后来的王琅之类,都是效仿的第一个人。”

李明诚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李明诚道:“这人是谁?”

贺朝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贺朝凤主动给李明诚补前情提要,他把在山洞中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由此作引,就提到了王大二和郭清。

“郭清此人,是镇南镖局的镖师。他与山贼勾结,哄骗顾淮北进山,并劫了淮北的镖。但在两人交涉时,他与王大二产生了争执,王大二将他杀了。”

贺朝凤补充说:“而郭清在山内时,却有一人装作他的模样,混在镖队当中。此人或许是郭清同伙,被顾连生抓起来后,死的不明不白,手法与万福山庄的人一样。先前龙瞎死时,我们还当是同一个人所为。”

后来据王琅所言才知并非如此,所以郭清此案,就成了一桩无头无尾的悬案。如果不是万福山庄又出了同样手法的案子,贺朝凤要将这事忘的差不多了。

李明诚沉思:“据你所说,假冒的人与郭清和山贼都是一伙儿的,那杀了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人,为了灭口。”

但是一帮山贼,杀人越货而已,如何会有这么精密的杀人计划,并如此神出鬼没呢?

贺朝凤想了想,提了个建议:“不然李大人派人将落象峰山贼的始末全部调出来,查个一清二楚。风雪山庄的事与他们有关,如今看来,这万福赌庄,他们也难脱嫌疑。倘若能抓住这些人的踪迹,或许会有一些眉目。”

李明诚也是这么想的。先前李明诚的人去落象峰,说山上寨中无人,空空如也,已经令人奇怪。落象峰的山贼基本不挪窝,怎么如今找上门,却跑了呢?

李明诚叫过手下嘱咐了几句,贺朝凤听来,大约是要将落象峰那些人的资料起底之类。

此地既然已经有了方向,剩下的活就不是贺朝凤这个外行能掺和的。别人忙成一团,贺朝凤和傅清离就有些无所事事。贺朝凤干脆拉了傅清离走。

傅清离道:“你不看了?”

这个人先前还一脸斗志昂扬,连歇也不歇就跑去找周青,现在出了事,反而悠悠哉哉,要摸鱼翘班。

贺朝凤循循善诱:“在专业以外,不给别人添堵就叫帮忙。李明诚现在不想看见我,我怕我一直呆在他眼皮底下,他会血压升高。加班还要生气,对身体不好。”

着急是因为没有头绪。如今有人开了局,事情反而会露出些端倪。就像一块石头,它严丝密合时,你不知道它里面是玉是石,一旦裂开一条缝,立马就没了猜的价值了。不值钱。

贺朝凤:“而且。”

傅清离:“而且?”

贺朝凤一脸正色:“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空着肚皮加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傅清离:“……”

幽州人声鼎沸时,贺朝凤二人躲在赌庄盯周青,没赶上时候。如今再溜达就有些晚。路边摊都收了起来,唯一还亮着灯做生意的就是些酒馆饭庄,它们还没打烊。

店太大,容易高价消费,太小,怕菜不好,太吵,不自在,□□静,容易出事。在一堆悦来客栈中,贺朝凤溜溜达达,挑了家店拍了板:“就这吧。”

傅清离抬头一看,傅清离眼皮子跳了跳。

这楼叫天香,雅间如楼名,一层叫天香,二楼叫国色,每一桌都以花命名。贺朝凤上了二楼,挑了个靠窗的大雅座,桌牌叫牡丹。

傅清离道:“你怎么选了这里。”

贺朝凤说:“便宜呀。”

贺朝凤给傅清离科普:“旁边大店云集,动不动就叫聚宝盆,客悦来,非贵即俗。这里不大不小,不吵不闹,既不引人注目,又刚好叫人看见。可见老板有一颗想赚钱但低调的心。这样的店家最实惠,不会叫你当冤大头。”

菜单一应俱全,贺朝凤粗览了一眼,见上面没有标价,直接叫过了小二:“小二哥。白米饭,红烧肉,再来个番茄蛋汤。”

小二听愣了,小二看了眼贺朝凤,又看了眼傅清离。小二说:“这菜我们——”

傅清离忽然呛了口茶,轻轻咳了起来。贺朝凤给傅清离递了张纸,贺朝凤说:“菜怎么?”

小二把话咽了回去:“这菜我们做起来很快,客官稍等。”

说着小二将菜名记下,又看向傅清离:“这位爷要些什么?”

傅清离说:“我和他一样。”

小二:“……”

傅清离道:“有问题吗?”

小二立马说:“没问题,您二位稍等,马上给您上菜。”说着将布巾一甩就下了楼,那步子快的,就像是再不上菜贺朝凤他们就跑了一样。

贺朝凤感慨道:“看吧,一定是很久没人光顾他们的生意,好不容易来两个人吃饭,他们就这么热情。”

傅清离但笑不语。

殊不知小二心里满是卧槽,三两步跑到厨房,把门一关就开始踹人:“快醒醒,傅爷来视察工作了还睡!”

穿着短打的福蝶兰从抱着姑娘睡觉的美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啥,啥呀。”

小二道:“傅爷来了!”

福蝶兰立马清醒:“他怎么来了,我都躲到这里他还能找上门?我不背锅!我要找楼主。”

这不怪福蝶兰惊恐,实在是每回傅清离外出散心都顶着他的名号挑事,弄得一帮买家对福蝶兰意见颇深,就差要写投诉信。

小二道:“德行!他来点菜,要吃红烧肉。”

红烧肉?

福蝶兰震惊了,福蝶兰翻他们家菜谱。一溜的金丝酥鱼、奶汁鱼片、翡翠珍珠鸡,硬是没从能上面找到红烧肉。福蝶兰说:“红烧肉是什么暗号?我怎么不记得啊。”

这里要科普一下。

之前说,十三香接客,是十三香弟子定地点,在郊外让人退到十丈以外,他们再考虑接不接。但弟子们内部开会肯定不能这么干。谁还没几个分公司。

十三香眼线遍天下,那它一定就有很多据点。幽州主的天香楼就是其中之一。

若自己楼内弟子进来,坐不同的牌号,报不同的菜名,就对应着不同的任务。若是外人来,便按规矩上菜。

如今傅爷亲自来,福蝶兰觉得怎么也该是个值万万两黄金的任务。

小二恨铁不成钢:“什么暗号,就让你整两盘菜。红烧肉,番茄蛋汤,白米饭,真吃的。还带了个顶好看的公子,文文弱弱。”

小二八卦:“估计就是容先生在信里提过的那个,仙儿一样的贺公子。可宝贝呢。”

“贺公子不是和别人闹分手那个吗?楼主怎么就看上他还领回来了。”

“哎你话真多,回头可别乱说。万一惹人不高兴。咱傅爷头一回带朋友来,你能落面子咋的。照着最好的标准赶紧把菜整起来,回头那公子跑了我就都怪你,整个楼全怪你。”

福蝶兰:“喂!”

厨房炒菜热火朝天,二楼却凉风习习。幽州比云台山暖和,到了这里,贺朝凤不离身那件大毛衣也给脱了,现在就大红织锦衫一件,挽着袖子,露出一截手腕,藕似的。

二楼外是夜市,大城就是不同,七菜的灯笼挂了一街,即便眼下夜深,街上仍然有行人,看着一点也不冷清。贺朝凤不禁说:“还是有夜生活好。”

傅清离说:“什么是夜生活?”

贺朝凤给他解释:“夜生活就是太阳下山了你仍然能出去嗨,越晚越精神那种。”

越晚越精神的职业,傅清离知道一两个,比如杀手。傅清离定定看着贺朝凤,忽而笑起来。傅清离意味深长说:“你新鲜的词语这么多,你和从前有些不同。”

和从前不同,有很多种意思。比如说,你这个人变了。但傅清离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感慨,所以傅清离能说出口的,一定是观察许久后下的结论。例如,他怀疑贺朝凤的身份。

贺朝凤镇定自若,贺朝凤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从前的我就是真的我呢?”

傅清离一怔。

贺朝凤拿筷子在桌上点了点,贺朝凤说:“一个人的喜好是会变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容的时候是为悦己,但她究竟容不容悦不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话听在傅清离耳中就有不同。傅清离很自然就会把‘悦己者容’联想成贺朝凤本凤。傅清离说:“是我冒犯了——”

贺朝凤一对上那错亿的表情就知道要完,贺朝凤一伸手就捏住傅清离:“你别冒犯,我知道你想什么。”

贺朝凤无奈道:“柳少侠喜欢白衣那是他自己的喜好,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从前的贺朝凤如何,贺朝凤不知道,但如今的贺朝凤,一定没有那种爱好。贺朝凤当了那么多次男主角,作者喜好千变万变,女装都是有过的事,还会在乎一件白衣?

要贺朝凤说,什么天下谁人识白衣,那就是个人偶像包袱太重。白衣不耐脏,书里的人都不用吃饭,现实中你穿了一件天天手洗啊。

傅清离被贺朝凤这样一抢白,要说的话没能说出来,眼里就细细碎碎,满是外面的灯火。贺朝凤本来没多想,惯例教育完傅清离,一抬头,就对上傅清离认真的眼神。

贺朝凤就那么一愣。

贺朝凤总觉得这个嘴有点嘴熟,但按理来说不应该呀。贺朝凤下意识说:“就比如你虽然总爱穿一身黑,我觉得也挺好。这穿衣服什么色儿,主要得看脸。”

福蝶兰一来就听到这句话,福蝶兰一个趔趄。

等福蝶兰再看到傅清离被人堂皇捏着嘴,手里的红烧肉就像个火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拿回去还是端过去。

拿回去吧,叫不敬业。端过去吧,那叫不懂事。碍眼知道不。做人真难。福蝶兰倒吸了一口冷气,凭着过人的心理素质稳住了碗盘。

傅清离正与贺朝凤四目相对。忽然楼梯边响起一声特别响亮的吆喝:“菜来了!”

特别明显做作,就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来当电灯泡了一样。

傅清离垂下眼,贺朝凤自然缩回手,抹掉心里那一丝丝异样感,自发自觉开始拿筷子。秀色可餐这句话是错的,真饿的时候,那活儿都干不动,还会在意美丑?

两人默默吃着饭,傅清离伸手就拿了一瓶辣椒粉,熟练地在米饭上洒了厚厚一层。

贺朝凤:“……”

贺朝凤咽下一口肉,他确定了一件事。别说那个腰了,就这鲜艳的饮食习惯,当初那个容泽,一定就是傅清离假扮的。

贺朝凤默默道:“你不嫌辣?”

傅清离熟练地搅了搅米饭:“好看。”

傅清离想了想,又特地补充了一句:“这样会让人比较有食欲。”

贺朝凤:“……”

这人怕是没有味觉。这辣粉这么冲,傅清离闻不到啊?

嗯?闻?

贺朝凤心里忽然一动,贺朝凤咽了口肉,说:“你刚才在万福赌庄,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贺朝凤回忆起来:“是一种很甜腻的香味。”很淡,隐在空气中,轻易不会发觉。

当时贺朝凤没在意,因为院中有几株梅花,花的香味,很容易将别的味道盖去。可如今从中琢磨出来,就觉得有些不同了。

周青家里的咸菜缸,也有那个味道。

贺朝凤按常规套路推断:“周青给薛礼看的那幅画,墨很廉价,纸很廉价,香也很廉价。周青很穷,他那么穷,不会特地为了造幅画,去调香。”

傅清离接嘴:“所以原画上面一定也有香。周青为了掩盖这种香味,才用了劣制的调香。”

两人默契说完一个高兴,高兴完都沉默了,面面相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周青又不是狗,天下这么大,从哪闻香识人。

贺朝凤安慰说:“起码也是一个线索。”

不过有件事,贺朝凤想不通。贺朝凤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点着薛礼提供的线索:“薛礼提供了万两悬赏给十三香,十三香为什么不接这单生意?”

这问题简单,之前傅清离就没屑于回答。傅清离说:“因为薛礼是朝廷的人,十三香不喜欢做朝廷的生意。”

贺朝凤:“就算万两黄金?”

傅清离微笑,傅清离说:“不差钱。”

这件事贺朝凤看出来了,一个暗卫就要二十万两这么贵,楼主收费一定更高。

傅清离悠悠道:“整个天下,每天失踪的人何止几人,寻常百姓猝死在家中,有人过问。你知道薛礼为什么会单单想要调查这桩失踪案吗?”

傅清离冷笑一声:“当然不是因为他兼济天下苍生。”不然的话,薛礼早就跑到镇守边关为民造福了。天下失踪的案件每天管一件都不够。

这个中原因,贺朝凤猜到一些。果然,傅清离说:“薛礼会管这件事,是因为平王。”

当今朝堂分好几个派系,温王与平王两人不和由来已久。哪怕两人封了王,皇帝的位子落不到他们头上,也不妨碍他们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老大薛琴是太子,老二薛容是太子的强力对手。薛礼和薛敏,就分别站了老大老二两个人。皇帝将此事交给薛敏管,薛礼能忍?薛礼就要将此事先一步查清。

贺朝凤听傅清离这一说,心道,果然如此。贺朝凤经历过的套路中,一派和睦的皇家几乎是不存在的。说不准这个薛礼的母妃还不受宠。

傅清离说:“薛礼的母亲是个宫女,他受太子照拂长大,当然会站在太子这边。”

贺朝凤:“……”

看吧,果然。

贺朝凤撑着下巴,贺朝凤接了嘴:“但是,那个太子还有可能只是利用薛礼。”

傅清离刚想说别的,傅清离眼神一动:“哦?”

“比如说很早就注意到了温王,觉得这个弟弟可以一用,故意使些绊子,再给些甜头。然后薛礼就对他死心塌地,甘当棋子。当然,可能太子登基后,就卸磨杀驴。”

但是贺朝凤话头一转,贺朝凤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傅清离忽然开始警惕。但傅清离还没能伸手,贺朝凤已经开了嘴。贺朝凤筷子在碗边一敲,就着一个临场发挥,就脱口成章就编了一段爱恨情仇元素集结的狗血故事。

“其实,薛礼也是在利用太子替他清扫障碍,早在太子想要卸磨杀驴时,薛礼就将太子的累累罪行一一念出,最后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废了太子,洗白自己,得了拥护,一举登基!”

成功反转,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局。

“这就叫,步步为营!”

贺朝凤兴致昂扬完,满屋三个人,傅清离和福蝶兰并扒着楼梯的店小二都默默看着他。一室寂静,窗外飘来一阵寒风。

贺朝凤:“……”

贺朝凤咳了一声,坐了下来,继续吃他的红烧肉配饭。贺朝凤宽慰道:“我就随便说说,别当真。”套路嘛,一般都这样写,才比较打脸。

傅清离:“……”

傅清离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傅清离道:“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真心吗?”

贺朝凤默默看着他,贺朝凤说:“你觉得呢?”

傅清离刚想说有,一想到故事的主角,主角的身份,有这个字就在喉咙口半天说不出口。傅清离想了想,皇权倾轧,功成万骨,在那个地方谈感情好像是有些不太像话。

一番猜测结束在最后的八卦环节里。今天这话要是被薛家任何一个人听见,江湖立起腥风血雨。

福蝶兰就是来看小二说的那个仙儿似的公子的,没想到听了这么精彩一个故事。关键这故事很有可能是真的,难道是十三香的情报收集不到位?

就在福蝶兰反思自己的工作是否存在改进空间时,就听他们傅爷说:“你刚才说的,看脸是什么意思?”

贺朝凤脱口:“就你好看的意思呗。”

福蝶兰:“……”

福蝶兰震惊地退了一步。

又揣测当今太子和九殿下的关系,又调戏他家楼主,长得这么好看,吃的却那么重口。这要个仙儿,到底是怎么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又口无遮拦的神仙啊!

福蝶兰扭头就想看傅清离发火。

傅清离:“哦。”

傅清离稀松平常地应了一声,心安理得接受了赞美,甚至能从面上看出一点点矜持的高兴。

福蝶兰:“……”

过分了啊爷!

爷不过分,爷宠人看脸。傅清离顺理成章把话拐回了案子:“那么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贺朝凤想了想:“去春风楼。”

凶手的武功高强,他若不露面,非贺朝凤一己之力所能寻。李明诚是个人好手,落象峰山贼一事已交给李明诚处理,届时王大二是否真有其人,一问便知。

“倒是这画如此重要,想必与那失踪案有所关联。”贺朝凤在桌上敲了敲,“周青是在春风楼找到的画,货郎又在春风楼失踪。这个春风楼,我们是非去不可。”

道理是不错,关键那个地方,贺朝凤要怎么去呢?光明正大走进去吗?傅清离打量了一下贺朝凤,就贺朝凤这个模样,他进去到底是看人还是被人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薛氏:有被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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