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离没有任何准备,抱上枕头就同魏延泽进了魏家。
那天晚上,像是一场谈判。
魏延泽开出了明晃晃的条件:“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只需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放了你。”
历经沉浮的大佬那双眼中惯常是自信,在乔离看上去,甚至有些自负了。
那时魏延泽没走,就坐着那里,守着等他想明白。
乔离四肢都捆着红绸,根本由不得他细想思量,忍无可忍后,才红了眼睛怯懦答应:“好。”
一开始乔离不相信魏延泽喜欢他,而现在他有点相信了,却不明白这是哪种感情。
魏延泽大抵没有教他的意思,只抛出那句话,耐心等候乔离的回答。乔离没得选,最后只能抱上枕头跟魏延泽回魏家。
生活对这位稍有些刻板的数学老师而言,自从遇见魏延泽,就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扯蛋。
魏延泽对此毫无愧疚之心,甚至列出了这一个月他们要做的事,如同宣发圣旨,高傲地摆在乔离面前,心情愉悦:“你看一下,是否遗漏。”
乔离满脸冷漠,只稍作浏览,便兴致缺缺地点头,随便魏延泽倒腾。
晚上,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睡同一张床。
魏延泽拒绝了管家的帮忙,把乔离抱来的印花枕头放在靠墙一侧,为他收拾出柔软舒适的睡衣,家里的日用品纷纷双份。
乔离心不在焉进了浴室。
魏延泽卷着报纸从楼下上来,便听见浴室中哗哗水声,突然感到做贼心虚。魏延泽摸摸鼻梁,轻手轻脚到浴室边,磨砂玻璃后,若隐若现。
血脉就在一瞬间,随着室内蒸腾的白雾,贲张。炽热火焰灼烤着热锅上的蚂蚁。
魏延泽倒抽凉气,疾步至露天阳台,借着夜间凉风吹散燥热。
乔离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魏延泽背对他立在阳台栏杆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模样。乔离抿了抿唇,视线在他身上游走,再次默默地发自心底感叹,魏延泽确实好身材。
后背宽阔,背肌线条隐约可见,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腰……和马达一样。乔离猝然扭头,裹着浴袍三步并作两步到玻璃圆桌前,拿起水杯倒灌。
想什么呢,乔离头顶冒烟,别特么乱想,他抚平胸口,沉默地站着。
魏延泽走进来,将绒毯披上他肩头,牵着乔离到沙发坐下,电热吹风打开,头发丝儿上水花飘逸地四溅。
一时两人竟都无话。
魏延泽的五根指头在乔离头皮有规律地轻轻抓着,很舒适。乔离抓起沙发抱枕抱在怀里,两条腿蜷上沙发,盘腿坐着,若有所思。
岁月在这温暖的一室之中,蓦然化为安宁静谧的模样。
不知是怀孕影响还是如何,乔离变得越来越嗜睡,魏延泽给他吹头发的档口,乔离歪着脑袋,沉沉地打盹。
魏延泽低头,乔离后脑勺贴着他小腹,右耳处搭在椅背,两只手松落落地搁在盘起的双腿上,鼻腔中发出微弱的呼声,像夏天草丛里酣睡的虫儿,很安心地睡着了。
乔离倒是毫无顾忌,可怜魏延泽,本是年轻力壮开了荤的年纪,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发泄,爱人在眼前,还得顾忌他和腹中孩子,不得不艰难忍住。
一时间,魏延泽脑子里竟冒出某个邪恶想法,不如先不要孩子,两人尽情欢愉了再说。
邪念刚出头,立即被魏延泽摇头制止,医生再三叮嘱他,男人怀孩子实属罕见,具体什么情况谁也无法保证,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而且,除了乔离肚子里这个,魏延泽以后也不可能再要别的。
乔离腹中幼子,呱呱坠地时,便是魏家嫡长,无论男女,日后偌大的传承了百年的家族都得交给TA。
魏延泽越想,反倒越心疼乔离,他自己的母亲就常抱怨,怀嫡长身体疲劳倒在其次,而是压力很大,家中上上下下数百双眼睛都盯着她。
魏家本族、旁支,无不肖想家主的位子,心有歹意者不少,乔离的安全也是重中之重。
目前他封锁了乔离怀孕的消息,但日后显怀了难免会走漏风声。
魏延泽今晚第二次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不担心孩子如何,只担心那样对乔离有害。
但不留下孩子,他凭什么留住乔离。
思来想去,素来果决的魏爷生平头一回优柔寡断,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这一切琐事暂放下。
他把乔离打横抱起来,男人一米八的个头,却很轻,料想与他清瘦身形有关。
把乔离安置入被窝,替他掖好被角,魏延泽下楼叮嘱家里厨师最近都做孕妇餐。
厨师在魏家干了许多年,不仅厨艺绝,也很懂豪门事不可多问的道理,面色不变,一一地应承下来,笑说:“魏爷母亲怀魏爷时,也是我掌的勺,经验丰富着呢,请魏爷放心!”
魏延泽和厨师聊了些饮食方面的禁忌,忌辛辣忌油重,千言万语总而言之,厨师擦去满头大汗,心想魏爷话也忒多了些,他道:“清淡的,营养丰富的,您看行?”
魏延泽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你回去列个清单,每日三餐糕点水果,要吃的东西,全部列上去。”
厨师苦笑:“好嘞。”
魏延泽这才回到主卧,乔离睡眠是真浅。魏延泽轻轻推门时,就听见乔离喊他:“魏爷。”
声音中略带着不安,还有点焦急。
魏延泽微微心惊,急忙上前,只见乔离从床上坐起来,身子斜侧着,手肘撑起上半身,眼睛亮亮地注视他。
床头灯昏暗,除了乔离那儿,四周皆是一片浓稠的黑。
魏延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犹如擂鼓般轰隆作响。
起身对四肢发软的乔离来说,似乎有些艰难,他爬起来的动作有些局促的挣扎,于是等他撑着肘子望向魏延泽时,肩头那截睡袍因为挣动落至手臂处,露出白皙的肩和纤细漂亮的锁骨。
“我吵醒你了?”魏延泽步至床边,在床沿坐下,低低地问。
乔离摇头:“没有,我睡眠浅,您走了,我就醒了。”
这么些年来,睡过一次好觉吗?这话,魏延泽没忍心问他。
乔离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垂下眼帘,半晌,默默地躺回去,眼睛向上抬,直直地盯住天花板:“他们都说我的日子过得像和尚一样,但是我习惯了。”
魏延泽握住他伸出被外的手,指腹摩挲红绸带勒出的痕迹,沉声问:“明天周末,我们第一次约会,你想做什么?”
他说约会这两个字时,捕捉到乔离眼底一丝光亮。
乔离似乎也有些期待,料想是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样浪漫的时刻,终于在数学老师的字典里发现不同以往的词汇。
乔离侧转身,脑袋搭在印花枕头上,抬起眼帘望着魏延泽,一只手仍被魏延泽握着,于是只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跟他掰扯。
奇怪,脑子里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为什么不把那只被魏延泽握住的手抽回来呢?因为对方的掌心实在过于温暖?也许吧,乔离没有多想。
“游乐园,从来没去过,我想坐过山车,最危险的那种。”乔离眨巴眼睛。
魏延泽:“……不,考虑到你的安全,我们最好不要冒险……”
乔离忧伤,脸上浮现失落。魏延泽立即改口:“当然可以,你尽管说,我安排。”
“中午吃麦当劳,晚上恰火锅,下午我们到滑雪场滑雪,我一直都想去!吃完晚饭唱KTV,我想喝雪碧兑红酒,长岛冰茶也可以试试!”乔离兴奋,跃跃欲试。
魏延泽:“……你是不是还想毁灭世界。”
乔离眨眼,惊讶,略羞耻道:“不瞒您说,我一直觉得我是灭霸转世……”
魏延泽:“……”
“都二十八了,还想这些,很可笑吧。”乔离缩了缩肩膀,自嘲。
“不。”魏延泽让乔离挪到床沿,他在床边蹲下身,他喜欢这样的姿势,能够更好的观察乔离,魏延泽凝视着他漂亮的眼睛,柔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乔离身上这样孩子般的天真,反而让魏延泽觉得弥足可贵。
世间有太多人,长大成年后就忘记年少时的理想,丢弃了那份赤子之心。
在金钱名利场上呼风唤雨的魏延泽不是没见过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假情假意的喜欢,到头来,什么都敌不过现实二字。
如今细思量,乔离吸引他的,或许正是这份纯粹和赤子心肠。
魏延泽早就过了中二的年纪,但此刻他好像一惊一乍的中二的少年,用手捧着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双手外是大风大雨天地疾色,而他只想护着怀中雨打风吹不肯去的花,为他拦住泥泞、遮挡风雨。
乔离见他沉默不言,内心稍有些忐忑,笨拙地解释:“我想毁灭世界的可能真实存在。数学中已经论证了高维,也许有某种高维生物,摧毁我们的宇宙就像摧毁一只蚂蚁。我一直想去外太空看看……”
魏延泽顿了顿,说:“买太空船?”
乔离惊喜地瞪大眼:“可以吗?”
魏延泽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度,他在美国的关系网也很广,遂点头:“可以,不过手续可能会很麻烦。”
乔离想了想:“算了,不想给您添麻烦。”
魏延泽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乔离蹭了蹭他掌心,忽然杞人忧天:“魏爷,你说,世界要是真毁灭了,怎么办?”
魏延泽简直哭笑不得:“天塌了,我顶着,你还睡不睡啦?”
乔离瘪嘴,不大满意:“您这是偷换概念,天塌了和世界毁灭,程度不一样……”
他还欲喋喋不休地说下去,魏延泽耐心告罄,探身封住他叽喳不休的唇,唇齿交缠。
乔离颤颤地伸出手,魏延泽抱住他,吻了很久,直到乔离喘不过气。
魏延泽捏着他红热的面颊,嗓音暧昧地低语:“若非顾忌孩子,今晚一定要你哭着求饶。”
乔离瑟瑟发抖,转身背对他。
魏延泽依依不舍地放开乔离,自壁橱中抱起被套,打地铺。
乔离略显惊讶:“魏爷,不上床?”
“不,”魏延泽的回答让乔离立即后悔自己心软,只听心黑脸厚的魏爷幽幽道,“怕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