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收回手,沉静的视线落在许燃脸上,“知道还错?”
许燃理直气壮:“我会弹的是吉他。”
顾池闭起嘴巴,懒得开口般重新坐回地毯上,抱起笔记本。
重新投入练习,渐渐适应了贝斯和吉他的不同,弹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许燃随手拨着琴弦,有意识地去注意旁边那人。
毕竟是原文里的主角攻,他心里格外好奇,除了一副能掰弯直男、勾到无数小0的长相外,跟自己比起来,他业务能力上是否有什么牛逼的地方。
两个小时里,顾池除了使用鼠标和键盘,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这人做事特别专心,心无旁骛地沉浸其中。许燃自认不能这么专心,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就会坚定不移。
在顶灯的柔和光线下,男生穿着平整的灰色棉质衬衫,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微垂视线看向屏幕,应该是在写歌……
虽然练了贝斯,但许燃对明天的表演并没有完整的概念,只知道顾池自己弹主音旋律,鼓点用的伴奏,然后孟悦来唱。
想着,他搁下琴,挪近去看顾池的屏幕。
电脑开着logic(一个音频编辑软件)的工程,确实是在弄歌。
许燃看着他播放了一遍,虽然听不到,还是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这首歌里安排了一段接近1分多种的纯鼓点。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乐器。
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你这是干什么?架子鼓solo?还是伴奏,不会觉得太水了么?”
顾池停下鼠标,微微偏头,漏过些许打量的余光,淡声问:“想知道?”
许燃还记着他刚刚怼的那句“知道还问”,不冷不热地回:“就看看你什么水平。”
顾池重新专注屏幕,“明天你就知道了。”说完又抬了抬视线,示意旁边,“再去练两遍。”
许燃:??
这班长还当出派头来了……
看他也不怎么想搭理自己的样子,许燃干脆自己玩。
绕着屋子转圈,把他刚刚不准碰的吉他挨个摸了一圈,然后在架子鼓前坐下,也没个节奏,一通乱敲。
男生开始还懒得管,到架子鼓的极度嘈杂时,终于抬起头,冷眼看着他。
许燃敲够了,放下鼓槌,在房子里环视后,自觉地去饮水机旁端了杯水,顺路薅了个沙发软垫,走回来时,迎着顾池的冷冽视线,认真夸了句,“东西不错。”
顾池淡声问:“好玩么?”
看到这个房子的布置后,许燃其实一直止不住地心潮澎湃。
再次环顾这个地方,最顶级的设备器材井井有条地构筑起一方完美的音乐天地。
每一缕空气都漂浮着音符,像是他梦到过无数次的秘密花园,可以无拘无束地创造出所有想要的旋律。
许燃喝了水,摆下杯子,枕着软垫,仰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由心而发地感慨,“你这里挺酷的,我特别喜欢,以后有机会还想来。”
原身痴恋顾池,在他搬到校外后,还不依不饶地搞跟踪,有一次甚至被门卫堵住后还想硬闯,让顾池非常不满。
许燃这话在他听来就格外危险。
男生侧目看过来,冷冷提醒:“因为你帮我弹贝斯,才带你来我这儿练习,但以后,你最好别有什么想法,这样做很恶心。”
恶心?
许燃被这个词刺激到,从地上爬起来无语地盯着他。
男生又恍若无事般重新专注自己的事。
现在应该是要撂挑子不干的。
可转念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池弄着自己的歌,谁也没说话,房子里安静了一会。
许燃突然开口叫:“顾池。”
男生抬起询问的目光。
趁他不留神,许燃迅速探头过去贴近他的右耳,做出一副要搞x骚扰的模样,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堪堪停下。
紧接着,往就在眼下的白皙耳朵上,轻轻吹了口气。
许燃直起身体,神色从容,在看到在顾池耳尖泛起微红时,心里笑得快爆炸了。
卧槽!
爽!
不打你,也不骂你。
就恶心恶心你。
但是,对方也很牛逼,不管心里是不是炸到暴跳如雷,神情依旧冷静,仿佛内心毫无波动般回视。
许燃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因为第一天跟他正面刚过,事实证明,刚不过。
而且,文里对这人的描写,除了“高冷”,还有个关键词——“危险”。
把主角受欺负得很惨,太他妈危险了。
空气里仿佛綳了根弦,但是好半天都没有断。
估计这人玩不出什么花样了,许燃心里暗暗舒出口气,绷紧的弦也松弛下来。
给对方递上个佩服的眼神,想喝口水缓解一下心情。
刚低头去找杯子,一直安静的顾池突然单臂撑地,翻身压过来,直接扣着肩膀把他按回了软垫上。
来不及给出任何反应,对方深刻的五官就在眼前迅速放大,然后,在一个接近到呼吸相缠的危险距离猝然停下。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到,许燃条件反射地抓住他小臂。
从下向上,先看到灰色衬衫松散领口处,随着动作深陷的锁骨上下起伏,再往上掠过凸起的喉结,最后落在男生半敛的眼睑。
宽而深的双眼皮下,褐色眼眸滤过室内的柔和光线,晕染出一片片难以捉摸的深浅。
不等许燃再有其他反抗,男生就眯了眯眼,用低沉的声音开口:“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戏谑地反问后,他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绝对恶劣的笑容,淡红的薄唇张合,轻轻地吐出一句,“这辈子,你想都别想。”
……
话一结束,他就放开许燃,仿佛无事发生般重新坐回去看电脑屏幕。
杯子被碰倒在地毯,剩下不多的水把一小块地方浸湿成更深的灰。
这他妈算什么?
暴力威胁?
许燃在软垫上静静躺了几分钟,很想学他刚刚那样翻身压回来,但回想起抓他小臂时手指触碰到的肌肉线条,每一根都布满无法撼动的力量……
在细碎的鼠标声中,屋子又安静了一会,许燃才坐起来,用极度冷静和平常的语气陈述:“我明天晚上要去网吧开黑……”
紧接着他还未完全消散的尾音,顾池用更冷静的语气清晰陈述:“留级的人不配叫学生。”
不配叫学生?
……
平复了十几秒,许燃才闷下喉口的血,说出这段崭新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句,“来,把根音练习再来几遍。”
化悲愤为力量。
许燃一直疯狂练琴,除了先前的根音,加花都练了两三种。
夜色渐深,在贝斯不断循环的低沉音色里,终于昏睡过去。
第二天,又在一段明快的吉他主旋律里醒来。
乌龟似的在地上趴了一宿,跟昨晚昏迷前唯一的区别是,身上多了一条厚薄适中的毯子。
巨大的落地窗已经敞开了窗帘,看出去,城市浸在黎明前的蒙蒙天光中,西边天际,启明星还未落下。
电吉他明亮的声音一点点唤醒听觉。
开始是一段清新的单音,四五秒后,突然加了法兹音效,和弦也变得厚重。
生机勃勃的旋律一下从四面八方如藤蔓般缠绕过来。
仿佛是破土而出的全新生命,是暗夜里绽开的璀璨星辰。
情绪持续堆叠后,结尾再次呼应开头,用悦耳的单音旋律把情绪完全释放出来。
生命得以安静生长,星辰寂寂闪耀。
许燃趴在毯子里,听完整首歌,才抬头去找人。
顾池从一张高脚椅上起身,卸下身上的吉他。
昨晚睡着前,见他在看电脑,早上一醒来,就在弹琴。
所以,他是不需要睡觉么?
顾池挂好吉他,视线扫过蠕动的毯子,“醒了?”
许燃露出脸,打了个哈欠,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惺忪的沙哑,“你弄那么响,能不醒?”
顾池冷漠地提醒他,“第一节是苏学伟的机械原理。”
又是这个……
许燃觉得他重新再来的人生已经在机械原理的深重阴影中,毁了。
去一楼卫生间收拾了一下,出来看到顾池等在玄关旁的餐厅里。
一楼除了梦幻般的乐队训练室外,还有一间不大的开放式厨房和连接的餐厅区域。
许燃走过去时,贴着桌面推过来一支白色瓷盘,上面是防油纸包着蛋饼,卷了生菜和火腿。
看垃圾桶里的生菜叶和蛋壳,竟然是他自己做的。
许燃不客气地拿过来尝了口,味道还可以。
这年头,会做吃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晚上就要进行汇报演出,两人直接带了琴去学校,许燃还是昨晚练顺手的黑红贝斯。
顾池也没拿墙上的,从陈列架上选了把白的,纯黑色背带。
回寝室放过琴,走去教室的路上,许燃发现公众号推送了今晚演出的消息。
【重磅-顾池重回舞台!就在今晚大活报告厅!】
【本扒从社团委处获悉,今晚在大活报告厅将举行新一轮的开社汇报演出,其中就有顾池正在筹备中的新摇滚社,而今晚,他本人也会参与演出!!社团委体察民情,决定开放报告厅,欢迎同学们前往报告厅观看演出,场地有限,先到先看啊!!本扒现在就去占位置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想去看!】
【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顾池演出?他演什么出?】
【姐妹,你村网通吧,顾池以前玩乐队的你不知道么?】
【我还真不知道。】
【顾池高中时候,就组了乐队10PM,在北城很有名的,安利B站搜北城一中10PM。】
【我B站回来了,阿伟死了,啥也不说了,今晚我准备去报告厅,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要进去……】
【这晚是成立社团前检查业务能力的汇报演出,以前可只有社团委的人能看,啧啧啧,社团委这次竟然会开放,真是深得民心。】
【我知道我知道,今晚的表演还有新开的健美操协会、街舞社、民乐团和一家茶道社。】
看到这里,许燃忍不住手指抽搐。
这是什么大杂烩的混乱演出!
比以前“火声”的简陋商演还不如,也就是给同学送温暖,献福利……
许燃心里一阵同情。
这主角开局没有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