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燃扭头,就见不敢唱歌的傻逼正站在自己身后。
顾池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竖条纹的宽松衬衫，站在磁力板前,感觉到身前的男生在回头看自己,才把视线从成绩单上移下来。
这一刻的气氛，简直难以形容。
仿佛火山将要喷发,可内里的岩浆还未突破山口,冒出一阵一阵浓烈的青烟，又被不知从何处卷过的飓风吹得四散……
顾池稍高半头,视线微向下,双眼皮就抻出一道浅浅的线条。
一时间,许燃竟也不确定自己该给对方什么样的态度。
昨天本来被他惹得想打人，可当“寒山我加定了”这句话冲口而出时，许燃又感受到一份无比的畅快。
这份畅快，并不来自怼了顾池。
无关其他，只系音乐。
片刻之后,顾池也终于收起眸光中所有不定的浮浮沉沉,打破沉默：“你要写论文还是做模型？”
许燃：……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不要。
许燃迟疑着，正猜测是建模简单一点还是论文容易几分,又听到男生开口：“下午还有课，晚上研讨室见吧。”
“我可不可以不……”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淡声打断：“不可以。”
又补充“记得带电脑”后，顾池径直走出了教室。
看着淡蓝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许燃又觉得：自己显然低估了怼到顾池的快乐，或许不比搞音乐少多少呢。
下午上完课，按照“第1名”的吩咐，许燃往数理楼的研讨室去。
北城大学这所遍地理工学霸的高校，学习风气非常好。晚上，不管走到哪栋教学楼，都是一片辉煌，上课的、自习的，教室里处处满人。
找到所谓的“研讨室”，里面都是眼熟但不知道名字的选修课同学。
跟一般的教室不一样，研讨室主要给学生讨论课题使用。所以，布局不是面向讲台排列的方桌，而是可容纳三四人围坐讨论的小圆桌，散布在大教室里。为防止彼此影响，间距隔得较大。
二三十张圆桌，许燃一眼扫遍，其中一张就坐着顾池。
依旧是淡蓝色的竖条纹衬衫，端正地坐在电脑前，耳朵里还塞着白色耳塞，手指搁在鼠标上移动。
桌子上丢着几张A4纸和一支碳素笔。
要写论文还是做模型呢？
毕竟都不会，许燃真的很头疼。
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把笔记本往桌上摆好。
顾池掀起眼睑看来一眼，随即贴着桌面推过一张A4纸，“先看题目。”
学霸已经做好前期工作，还挺让人省心的。
拿起来，读了两句“城区道路网络中警车配置及巡逻问题……”
许燃停了下来。
听到对面的男生看着电脑屏幕又问：“写论文还是做模型？”
……
沉默片刻，终于放弃自己，不满地丢出一句：“都知道我不会了，还问什么。”
顾池的视线彻底离开电脑，幽深的眸底荡开一圈惬意的涟漪，用目光问他，“你想怎么办？”
许燃想了想，跟对方商量：“要不你先做着，我晚点去给你买个宵夜？”
……
顾池无语地压了压眉梢，低头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开始敲击键盘，两下之后，又突然开口：“你以前数学不是还可以？”
一听他提这茬许燃就满心惭愧，觉得自己是把原身不多的闪光点给弄没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来之前原身就因为痴恋这人，时常旷课，不然也不能丢给自己这么大个留级的烂摊子。
归根结底，还是怪顾池。
想着，云淡风轻地回答他：“因为我脑子里只有你啊。”
看到顾池敲击着键盘的手猝然停住，许燃乐到差点把鼠标左键给抠出来。
一时没人说话，研讨室里窸窸窣窣的低声讨论持续不断地钻进耳膜。
顾池抬眸，越过屏幕看去。
对面的男生趴在桌子上，一半面容藏在他自己的电脑后，只看到一双眼睛。
眸子纯净透彻，眼尾拉出一道弧线，笑如弯月……
对上视线，不但毫无收敛，甚至还略带挑衅地冲对面扬了扬眉梢。
顾池淡声开口：“用Matlab把模型给我建出来。”
许燃：……
会Matlab很牛逼么？
在这一刻，确实很牛逼。
顾池懒得再理他，重新开始做正事。
在清脆如勾动琴弦般的键盘敲击声中，许燃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
“这样吧，你一个人把题目搞定，我……给你做好后勤保障？”
“后勤？”顾池不是很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你安排，我照办。”
顾池不疾不徐地开口：“我一个人建模和写论文会很慢。”
从对方话里听出有机可乘，许燃趴在桌子上凑过去，柔和些许音调给他送上精神鼓励，“没事，你写到几点我陪到几点，一会，我还给你点宵夜。”
顾许快速抬眸扫上来一眼，继而轻轻地抿了抿唇。
搞定顾池，许燃准备来好好地补下数学基础，看了会网上的高等数学重点难点，觉得……也太难了。
又点开节奏大师玩了起来，正在冲击lv10，手机震动，进来颜柏的微信。
通关一局，才划开看内容。
Eellion：我的歌都在我茉莉云的主页上，链接“歌手：Eellion的茉莉云主页。”
颜铂是原著里主角事业上的主要竞争对手，业务能力应该是不错的。
许燃点进他主页。
这人特别高产，基本上每周都发新歌。
主页拥有超过20万粉丝的关注。
学生会长不但能写会唱，还玩电音，曲风除了上次见过的funk外，还有不少pop（流行）、R&B（节奏布鲁斯）以及edm（电子舞曲）。
从那天的表演也能看出，他玩合成器比顾池要溜。
在奶茶店，他曾问自己，“要是你会写歌，会不会考虑自己组乐队？”
一支乐队可以换吉他手、换贝斯手、换鼓手，甚至，连主唱都能换掉，但换了创作核心，这支乐队的灵魂就将不复存在。
这就是indie（独立音乐）跟pop（流行音乐）的终极区别——真正的自我表达。
许燃不会写歌。
他上一世是编曲专业，编曲是为写歌服务的。
但来到这里后，他还没为哪首歌服务过。
许燃甚至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是颜柏和顾池，谁的歌更能打动自己？
想着，摸出随身带着的耳机，听了几首颜柏的，总体跟上次那首“单车没有导航”一样，都还不错，但仔细琢磨，又觉得跟顾池上次表演的那首无名punk比起来，还是差点东西。
大概是，歌里少了点走心吧。
但要说东西走心，必须想到莫比乌斯的后摇。
有时候，听着莫比乌斯那种侵入心脏的旋律，许燃竟无比希望能够在现实中认识这人。一起坐在酒吧里喝喝酒，聊聊音乐，听他把《翻转之后的天空》《沉醉不知归路》一首首地给自己来一遍……
正想点开莫比乌斯听听，一支黑色的碳素笔伸过来，在他搁在桌面的小臂上轻敲了两下。
许燃抬眼，见顾池正看过来，嘴巴动了两下。
“啊？”
他抠出耳塞，终于听清对方的声音，“去拿吧。”
“拿什么？”
“宵夜。”
许燃有点懵逼。
先看了眼时间，没想到听歌加玩节奏大师搞了两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半。
而研讨教室里，其他分工合作的组完成得比较快，已经走了几桌，剩不多了。
重新不解地看向顾池，“不是，你还真要吃宵夜？我十点就进不了宿舍了。”
对方不耐地扫过来一眼，“什么都不干，你还想回去睡觉？”
许燃：……
既然答应要做好后勤保障，当然只能去拿外卖。
走前，又听他交待，“你自己的吃完了再进来。”
“凭什么！”
对这种不平等条约，许燃必须进行严肃抗议。
现在研讨教室里人不多，还有几个吃泡面的，根本不用担心影响到别的同学。
等走出教学楼，找外卖小哥拿到宵夜时，心花怒放的许燃又觉得：顾池说得对。
这玩意儿真的不太方便去教室里吃。
顾池给自己点了一份粥，给许燃点了一盒臭豆腐，
更牛的是，还配了一盒口香糖。
又他妈不跟你接吻……
许燃坐在教学楼旁边的花坛上，吹着夏夜凉风，看着月下树影婆娑，吃完了一整盒臭豆腐，嚼着口香糖回到研讨教室，把粥丢在他面前。
刚想回去对面坐，扫见他电脑屏幕上开着一个很专业的软件，界面上有一个正方形框，框里画满怪异的点点和线条。
这就是Matlab？
学渣许燃内心还是渴望上进的，忍不住把椅子拉过来，在顾池旁边坐下，看他完成作业。
既然做后勤，又顺便帮他把粥打开，见是白粥。
想起在他家练贝斯那天，他做的蛋饼。
许燃发现这人吃得有点清淡。
顾池也没客气，伸手尝过一口后，继续点击鼠标，把Matlab生成的模型图插入了论文里。
两人并肩看着电脑屏幕，空气一点点安静下来。
少见的和平氛围，倒让他想起昨天那波互怼来，开口问顾池：“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重新回来玩乐队？”
说出这话的瞬间，许燃意识到自己失口了。
旁边的男生果然马上察觉到不对劲，侧目看过来，眸底闪过一丝讶异：“重新回来？”
重新的意思，当然就是以前玩过……
针对原身的情况，要怎么解释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高中时候……”许燃编不下去，声音卡在喉咙里。
顾池竟然没有深究，收回目光，淡声反问：“既然那么想玩，何必总要压抑自己？”
这样的坦率，倒让许燃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所以，你并不是想让我加入你乐队，只是单纯的业务欣赏？”
顾池没有回答，而是陈述：“我有主唱，也有吉他手。”
主唱？孟悦么？
小0嗓音清澈，唱腔平淡，唱个民谣还可以，但要支持他的punk曲风……
说实话，许燃真不看好。
他自己干嘛不唱呢？
冒出这个念头后，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用手肘碰碰旁边的人，语气松快地开口：“要不这样吧，关于碧声的演出，我跟你玩点刺激的。”
“什么？”顾池狐疑地看过来，见男生眼眸湛亮，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如果那天晚上，你看了演出，给我比出金属礼，我就当你服我了。”
金属礼是live现场乐迷常比的一种手势，动作是拇指，中指和无名指折叠后，伸出食指和小指，更多的是对音乐本身的一种致敬。
顾池微微扬眉，反问：“你不怕我故意不比？”
许燃不屑地勾唇，“那你的real呢？你要这样，以后不配提乐队这两个字。”
“如果我比了？”
“如果你服我，就得亲自给我。”顿了顿，他一字一字地强调：“唱首歌。”
-
第二天清晨，许燃从趴桌睡觉的腰酸背痛中醒来，见顾池的电脑屏幕上已经开了无关学习的logic，看来昨晚一个人搞定了建模和论文两样工作。
佩服佩服。
而且，他还有点良心，没有自己一个人走掉。
从顾池电脑里拷贝模型文件，发给老师，搞定作业后，许燃准备专心下周碧声演出的事。
颜柏这些歌，说实话，他都不是很想唱。
如果没有昨晚上跟顾池的加码，他可能会直接用其中一首。
但现在，他要一次让顾池心服口服。
选定一首旋律还比较满意的，许燃走出数理楼，和顾池分道扬镳后，打开微信跟颜柏交待：“把你这堆奇奇怪怪的歌词重新写写，曲，我也会重新编过。”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专业等有作者的私设，请小天使们勿过分纠结。感谢在2020-04-1411:24:28~2020-04-1511: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cry、一只羊肉汤、Y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存稿箱9瓶；缘5瓶；雨辰、顾四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