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梨儿才亲自侍奉过林老太君洗漱,林药药便瞧见那三夫人孙蘅亲自往屋里端菜。这孙蘅也是没做过活计,不知这端菜要两手捏住碗耳,偏偏要用手心拖着碗底。
身后的小丫鬟似乎是想提醒几句,但一瞧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一时也不敢开口,唯恐惊着了人。
如此一来,等到这一碗山药火腿汤落在桌上时,她已是烫的双手通红,众人只听咣当一声,那碗几乎是砸在了桌上。
还好小丫鬟机灵,立刻扶了一把,要不然这一碗汤尽数都要魂归桌上了。
林老太君瞧不下去,略嫌弃的摇了摇头。孙蘅的脸上挂着讪讪的笑,继续一味的讨好着林老太君。
“药药尝尝这个,这个是你梨儿姐姐今早亲自去熬的银耳羹,最是清甜不过。”三夫人孙氏赔笑道。
林药药看着这道银耳羹,心里便含了嫌弃。她还记得前世的孙梨儿也只会做这一道菜,那日林药药正与雍晏城用早膳,孙梨儿端着这碗银耳羹便来了。
“呵呀。”孙梨儿把这银耳羹一撂在桌上,便将自己的芊芊食指轻轻放在了唇边吮吸着,眼圈微红,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雍晏城果然一脸心疼。“梨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孙梨儿便把手指伸到雍晏城的眼前。“烫了。”
雍晏城疼得跟什么似的,一把拉过了那根手指,放在唇边止不住的吹着。林药药还记得这一幕,看得身边的小丫鬟脸都红了。
啧,这辈子她林药药非要看看,这事还能不能再发生一次!
就在林药药出神的时候,林老太君已是开口了。“昨日的事还没过去。这事既然发生在咱们府里,我就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孙氏,从今日起,你闭门三个月思过,不经允许不得出门。
至于孙姑娘,老身的话本子会派人写好,若是你在雍府照料药药得当,这话本子就撕毁作废。若是不然,话本便印上千册,传遍大冠。”
这是林老太君思虑一夜的结果。孙梨儿毕竟是雍家未过门的侍妾,若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料理她,难保雍家不会多想。
为了雍家,更为了药药,林老太君只得如此做。
孙梨儿知道,林老太君压根没有跟自己商量的意思,只是通知罢了。可饶是如此,这样的结局已经让人满意极了。
照料,她当然会好好照料。孙梨儿心底嘲讽一笑,面上则是一脸感恩。
林药药看穿她心底的念头,当即也是无奈的一笑。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往后吃了苦头,可要自己受着。
往后的日子再无半点波澜,直到阳春三月,药药大婚。
雍府将林药药与孙梨儿的婚事安排在了同一日。倒不是人家乱了伦理纲常,而是孙梨儿不过是个妾室,只需要偷摸的一顶小轿抬进侧门便罢了。绝大多数参加宴席的人,甚至不知道雍晏城今日纳妾之事。
林府,孙梨儿一脸期待的等着妆娘来为她上妆。早在前几日,雍府便亲自派人给她送来了喜服喜帕,又亲自派了四个婆子过来引领。孙梨儿由此认定今日的婚事排场极大,这雍晏城定是十分重视自己的,当即也便笑开了花。
今日,那孙梨儿之母赵庆芳也来了,此刻正陪着孙梨儿的身边,一脸得意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她并不知道孙梨儿在林家遭遇了什么,只以为这孙梨儿能以一己之力赢得雍家的婚事,可见是在林雍两家都得脸的。
“我们梨儿就是漂亮,这雍公子可真是有福之人。”赵庆芳瞧着孙梨儿浣面道。旁边的小丫鬟便笑:“夫人,小姐这还没上妆呢。等一会妆娘到了,小姐上了妆,才叫惊为天人呢。”
赵庆芳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三夫人孙蘅今日恹恹的,只是陪了几个笑脸,也没有答话。赵庆芳不知她这是何意,心下倒是有些不满,只是碍着今日是孙梨儿的好日子,倒也不好见怪。
“话说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妆娘怎么还没到?”赵庆芳纳闷道。
“雍府不是派了婆子过来?娘,您把她们叫进来问问吧。”孙梨儿问道。
赵庆芳点点头。“也好。”
那四位婆子原本守在外间,听见里头的召唤立时走了进来。赵庆芳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势,启声问道:“雍府派来的妆娘是哪一位?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到,不怕误了我儿大婚的吉时么?”
这话问得,几位婆子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奉命来看着这位林府新妾顺利入府,务必不能让孙梨儿的轿辇妨碍了人家大婚的仪仗,谁也不知道什么妆娘不妆娘的事儿。
瞧着她们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赵庆芳的火气便有些上来。“你们雍府没给梨儿准备妆娘?”
一位婆子摇了摇头道:“没有吧。”
另一位婆子会说话些,开口说道:“咱们大冠只有孟妆娘的妆发最好,旁人的妆发大多难以入目。想必是我家夫人不愿意拿寻常妆娘对付姑娘,这才想让姑娘与药药姑娘用同一位妆娘。这时辰想必药药姑娘已快上妆完毕,咱们不如赶过去瞧瞧。”
孙梨儿听明白了。合着雍府压根就没给她准备妆娘!
“梨儿……”赵庆芳一向是个没主意的。
孙梨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左右平时也是我自己上妆的,今日我也自己弄吧。”说完,她驱散了几位婆子,压下心底的火气,翻弄起头发来。
赵庆芳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句雍家的疏忽,念念叨叨道:“平日你梳些寻常的发髻就好,可这大婚的发髻却是有讲究的,轻易都梳不好。再说,还有这么多的头饰,若是没有有经验的妆娘,你一个人可怎么弄的过来呀。哎,你瞧着喜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赵庆芳越说,孙梨儿便越烦躁。越烦躁,这手底下的头发便越乱。
……
“啪。”梳到最后,她干脆把那篦子扔在了桌上。
“果然是梳不成。”孙梨儿恼道。旁边的两个小丫鬟也吓得赶紧收了手。这大婚的发髻的确难,她们也是不会的。
“儿呀,要不咱们把林药药的妆娘找过来吧。”赵庆芳开口道。
孙梨儿拧了眉道:“母亲也用脑子想想再说话吧。人家林药药的房里一屋子贵人,没等林药药出门,哪个妆娘胆敢扔下新娘子走掉。”
“那,那可如何是好。”赵庆芳又没主意了。
孙梨儿越想越生气。人家林药药的屋子里怕是早已闹闹腾腾,喜气一片,可自己这里呢,不过就是母亲与姑母两个人,那四个婆子又跟欠债了似的拧巴着脸,哪里有半点大婚的喜气。
虽说是侍妾,可她好歹也是头一回出阁。
“梨儿,要不咱们就去药药那吧,也好热闹热闹。”一直不开口的三夫人孙蘅开口了。她今日一直就有些坐不住。
孙梨儿瞧了自家这不成器的姑母一眼,再瞧瞧这日上三竿的时辰,只得点了点头冲着小丫鬟道:“抱着喜服喜帕,走。”
穿了两条抄手走廊,孙梨儿离老远便听见林药药院里的吵嚷。待到进门时才瞧见,原是这屋里已经搁不下人了,好多人都站在外头等着林药药出门。
这幅热闹景象跟自己小院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孙梨儿心底的火气更大了。等到她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了屋,才瞧见这屋里的人眼神都盯在林药药的身上,根本无人发现自己的到来。
抬眸,林药药的妆发早已大成,那妆娘正在小心翼翼的替林药药抹上最后一根碎发。
林药药不是那种艳丽张扬的长相。相比孙梨儿,她的眉眼更加柔和,脸蛋更显圆润,水盈盈如蜜桃,如明珠生晕,美玉有光。这样的长相更加讨喜,瞧上去也是福气满满的样子。
今日,林药药的一头青丝被梳成了朝凰髻,太后娘娘亲赐的和田玉缠丝金簪缀在髻上,鸾凤和鸣的宝石点翠步摇在耳畔荡漾,她婉尔一笑,眉间的花钿恰到好处的开放。
再往下瞧,另一位妆娘正将火红的蔻丹涂在林药药指上,玉臂出广袖,嫣红色的喜服上绣着细密繁复的花纹,贵气翩翩。
两相对比,孙梨儿才知道自己这身喜服有多寒酸。
在众人的声声惊叹里,林药药笑得美好温柔,浑然看不出是个痴儿的样子。
孙梨儿愣了半晌,才在赵庆芳的拉扯下开了口:“林老太君,雍府没有给我准备妆娘,不知可否借药药的妆娘一用。”
殿内贵女不少,一听这话都有些诧异。怎么,这雍无离还要娶一位旁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