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吵。
何青青头痛欲裂,浑身不适,但是还得忍受这无处不在的噪音,她直想骂人,但是想到自己是一个有素质、爱卫生、讲礼貌的好青年,便忍住了。
她睁开眼睛。
这一看,就愣住了。
这是哪啊?
窄小的客厅里堆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张小木床,墙壁上有着一本老旧的日历。
还没有等何青青看清楚那日历,忽然一个人影冲进来,对着何青青就嗤笑一声,说:“看吧,她就是装的!果然骨子里不愧是农村人,坏得很。”
何青青一听,两眼一翻,闭上眼睛,双腿乱蹬几下。
闭着眼睛,她都听到尖叫声。
呵。
农村人怎么了?农村人吃你的米了?这么诋毁农村人!
只是,随后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失去意识。
梦中,何青青也不安稳。
再次醒来,晓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何青青此刻也忍不住骂娘。
操。
这都是一些什么事啊。
她一个在红旗下成长的大好青年,竟然穿越了,还是穿到一年曾经看过的年代文中。
这一具身体的主人也叫何清青,只不过中间那个字比她的名字多了三点水,经历也大不相同。
何清青出生于五九年,前几天刚好过了十六岁生日,父亲何健是南城纺织厂主任,母亲黄桃是这条街道的小学教师,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是钢铁厂的工人,已婚,大嫂是城里百货大楼糕点柜台的柜员。二哥是纺织厂的工人,末婚。
一家除她这个高三毕业没有工作的和小侄儿之外,全部都是工人,生活过得很不错,她因为是最小的,又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儿,被宠得有些娇纵,但是心肠不坏。
小姑娘的父亲昨天晚上才跟她说弄了一个文工团的名额给她,今天早上就有一个叫何英的女子拿着信过来跟她家人说,她跟何英刚出生的时候抱错了,她不是养父养母的亲生女儿,何英才是。
这个被宠得娇纵的小姑娘不相信,等家人去上班之后,和何英吵了起来,被气愤的何英一把推倒,额头撞到了旁边的桌子,晕了过去,换她穿了过来。
她穿来的时候,何英正在外面跟筒子楼的邻居聊天,邻居不相信她说的话,何英带他们进来看,正好看到她睁开眼。
想到脑海里那些熟悉的名字,何青青忍不住想要说脏话,她这不仅是穿越了,还是穿书了,穿到前不久看过的一本年代文中,还好死不死穿成炮灰女知青。
这一本以下乡知青蓝静姝为视角来写的年代文,书中,女知青蓝静姝下乡之后,遇到所在生产队大队支书的小儿子陈春华,她被陈春华的才华所感动,两人相知相爱,历经种种磨难,最后一起高考,一起在改革的浪潮中发家致富的动人的爱情故事。
而原主何清青,就是一个炮灰,一个暗恋原书男主的女炮灰。
这次认亲的事情发生之后,因为二哥何红军已经帮了她报了下乡的名额,她不得不下乡。
乡下的生活繁重而艰辛,她爱上大队支书的小儿子,乐于助人富有才华的原书男主陈春华。
但是陈春华却不爱她,反而爱上了另一个知青蓝静姝。她羡慕嫉妒蓝静姝得到陈春华的爱,屡屡作梗,设计陷害蓝静姝,在男女主的爱情路上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存在。
后来,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她怕蓝静姝考上大学,把蓝静姝好不容易得的复习课本给烧了。善良的蓝静姝大怒,设计她嫁给了大队里的一个瘸腿的家暴老男人。
何清青忍受老男人的虐待,而后为了保护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杀了老男人。坐了二十年牢出狱之后,被村里一户善良人家养大的女儿嫌弃她是一个杀人犯,更喜欢只来看过她几次的蓝静姝,何清青绝望自杀。
而此时,何青青就穿成这么一个炮灰。
她整个人都无语了。
这剧情可真狗血,这小说的读者也敢这么写。而且,逻辑也不通啊,深情的炮灰,怎么会留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并且还为了这个孩子杀人?
再者,何清青长得也不差,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原书男主这根草上吊死?
何青青无力吐槽。
她也没有时间吐槽。
因为这个时候,何英走了进来。
何英长得像何父何健,都是那种黑胖,国字脸,眯眯眼。反观何清青,白瘦,双眼皮,鹅蛋脸,不像黄桃,也不像何家的人。
所以何英一拿出信来,何健立马就信了。
何英妒忌地看着何青青,眼里是掩饰不了的妒忌与恶毒。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何英一字一句,略有些得意地说。
她的胖脸因为笑容过大,挤得像一张变形的饼:“二哥刚才去革委会那里帮你报名下乡了。你享了那么久的福,也该回你家跟你父母团聚了。”
要是她没有被抱错,也不至于在乡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头,更加不会变得又黑又胖。
何英妒忌地看着何青青的皮肤,这一切都是她的!
何青青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话,忽然额头一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何英冷笑,说:“少装模作样。享了那么多年的清福,现在只是被撞一下,就受不了?过几天下乡,有得你受。”
她这话掩饰不了恶毒。
何青青伸手摸了一下伤口,痛!
既然她接手了这个身体,那她现在是何清青,她才不会像原主一样,被这些人一激,什么也不要,两手空空直接就下乡!
她又不欠他们的。
再者,虽然说抱错,但是原主的亲生父母也没有亏待过了何英,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给了何英最好的生活。
在书中,何英这一次回城之后,都没有再回去看她的养父母一次。
只是,刚才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下乡的地方是这具身体亲生父母所在的大队?
书中怎么没有写?
“下乡之前,先把你推倒我这一件事先解决再说。”何清青冷笑道,“你推我撞到桌角,差点就没命了。你看怎么办吧?”
她额头上还有血,前不久何英还带邻居过来看,这事,何英赖不了。
何英脸上闪过一抹慌乱,闻言,咬咬牙,皱了一下眯眯眼,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不是没事!”
何清青弯了弯嘴角,说:“谁说我现在没事?要我下乡可以,给我两百块和一些票。要不然,我就报公安。”
何英惊得直出声:“你想得美!”
“我命都快没了,怎么不想得美?你不出这笔钱,那就去农场劳改。”何清青毫不客气地说。
原主已经死了,要不是她穿过来,这一具身体早就冰冷发臭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高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何红军,何健的二儿子。
何红军也长得像何健,黑胖国字脸,也有一双眯眯眼,他进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何清青,说:“我已经帮你报名下乡了。你后天就去!”
“要钱,不可能。”
要是她是他的亲妹妹,要两百块钱和票还有可能,但是她是个冒牌货,要那么多钱,怎么可能?
何英从乡下过来,身上根本没有钱,要是真的给钱,这笔钱肯定是他爸妈出。
他还没有结婚,这笔钱给出去了,以后爸妈分给他的钱就少。
再者,文工团那一边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而家里又要有一个人下乡,何英才刚回来,她之前在乡下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爸妈肯定心疼何英,很有可能让何英顶了他的岗位,让他下乡。
他才不愿意呢。
上山下乡说得好听,但是实际上是去吃苦受罪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十八了,到结婚的年纪。要是下乡,想要结婚的话,要么娶同样下乡的知青,要么就娶当地的农村女人。
两样他都不愿意。
他要娶一个有工作的城里人,这样才不会那么累。
他前几天知道下乡的通知,等早上知道何清青不是他们家亲生的,他立刻就去革委会把何清青的名字报上去。
反正这会儿何清青的户口还在他们家,他们家也养了她那么多年,让她享了那么久的福,现下到她报答他们的时候了。
“不给?”何清青冷笑一声,说,“不给的话,我就报公安。再说了,你私自帮我报名去下乡,你要是不给钱的话,我就不去。我去纺织厂里闹,去小学里闹。”
“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不好过。”
何英气急败坏,整个人像是炸了的气球一样,跺了跺脚,指着何清青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能这样?”
要是她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般跺脚还好说,但她不是。
一个黑胖的,一米五几,目测有一百五左右的女人跺脚,这面画就很辣眼睛。
何清青笑出声来。
现在农村物资不是很匮乏吗?何英怎么吃得那么胖?
瞧她的眼睛都快被肥肉挤得看不见了。
“何清青。”何红军的脸黑得像酱油,声音也异常低沉,“你还要不要脸!”
他们家养了一只白眼狼!还要钱!
“你们都不要脸,我还怎么要脸?”何清青轻翘了一下嘴唇,发出一声冷哼,“大家一起不要脸算了。”
何红军气得瞪圆了眼睛,看着何清青。
何清青却不想再理这两兄妹,她头痛着呢,还得收拾东西。
正主都回来,何红军还帮她报名下乡,一报名就更改不了,她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不去的话,到时被发配到农场,那更加惨兮兮。
等何清青收拾好东西,何健和黄桃也下班回来了。
何清青的大哥何前进是钢铁厂的工人,因为进厂早,又有何健的关系,分得一间员工宿舍,他们全家都在员工宿舍里住着,一般情况下不会回来。
何健一回来,何英立马就告状。
何健的脸更黑了。
今天早上看到何英过来投奔,何英一开口,不用求证,他就相信了。
毕竟何英跟他的样子就是一块饼印出来的。
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差,现下听到何英这么一说,心情更糟。
怎么何清青就不是他的女儿呢?他都养了那么久了!
他的亲生女儿又黑又胖,还长得那么难看。
他拒绝!
等看到何英急切的脸,还一边说话一边跺脚,何健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黄桃却立马看向何红军,喝着:“红军,你做什么,那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我们商量,私自给清青报名?你知道上山下乡是什么吗?”
何清青不是她和老何的亲生女儿,可是养了十几年了,就算阿猫阿狗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下乡那么苦,红军怎么不跟他们商量,就私自给清青报名。
“妈,我这是送她跟她亲生父母团聚。我给她报名的那个公社大队,正是妹妹之前所在的公社和大队。”何红军梗着脖子说道。
他倒是想给何清青报名远一点,偏一点的公社和大队,让何清青待在乡下永远不回来,但是又怕何清青闹起来。
何清青的脾气被他爸妈宠得那么坏,要是他真的那么做的话,她绝对是会闹起来的。
所以他才选了何英所在的大队。
反正也在他们市里,也不算远。
黄桃沉默。
何英这一边跳脚,还继续告状,翻来覆去就是那两百块钱和粮票、工业券什么的。
娘啊,这些东西她自己都没有,凭什么要给何清青?
“够了。”何健听得何英那过于尖利的声音不停地反复说,吼出声来。
何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到嘴的话不得不憋回去。
她还没有回城呢,还没有真正被她爸妈认回来,现下肯定是不能惹一家之主生气。
何清青这时候走了出来,倚在门口,摸了一下自己那受伤的额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伤口还有血迹,为了能要到这两百块钱和票,她故意没有去弄干净血迹。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两手空空下乡,这很不妙。
何健和黄桃听到声响,看向何清青。
黄桃的眼睛接触到何清青的伤口,脚步一动,才迈了一个脚步,就停住了。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何清青。
何清青却是看也不看她,直勾勾地看着何健。
何健说不出来心里是怎么一种感觉,看了一眼何清青,叹气道:“两百块钱和票都给你,也算成全了我们父女的缘分。”
“你要下乡,也得要钱置办东西。”
何清青点头,说:“谢谢爸爸。”
给钱,可不就是金主爸爸吗?
再怎么样,何健也抚养过原主十几年,她现下用了原主的身体,叫一声爸爸也亏不到哪里去。
“爸,爸!”何英和何红军分别叫出声来,声音有着浓浓的不满。
“凭什么给她钱?”
“她又不是亲生的。”
何健也不想给啊,但是不给的话,就像何清青说的那样,她去报公安,去纺织厂去小学里闹。
偏偏何红军今天还给何清青报名下乡,后天何清青就要下乡了,到时人不去革委会那里集合,承担责任的就是他们。
他们又不能对何清青做些什么。
“闭嘴。”何健扫了这两人一眼。
这两人不甘心,但也只能闭嘴了。
这事谈妥之后,何清青却是看向何英,眼神下上扫了何英一眼,问着:“那封信是谁写给你的?”
怎么会有人写信给何英?要是没有这封信的话,何英肯定是不会知道她自己的身世的,更加不可能找上门来。
今天下午何清青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也没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