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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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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水汽蒸腾,浓白的雾气在四周弥漫,将那双往日清亮的眸子浸染成雾蒙蒙的颜色。

秦睢半蹲在郁宁身旁,看着他那张湿润清透的脸微微仰起,湿发贴在脸上,黑发缠绕在接近透明的里衣上。

郁宁显然没认出他是谁,在秦睢隐含着威胁的质问之后,仍迷茫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问他:“你说什么啊……”

“这是我的。”他将酒壶抱在怀里,脸颊被酒气熏的通红。

“你还真是胆子大了。”秦睢冷笑,大手钳制住郁宁的下巴,半真半假地威胁:“不怕朕将你杀了?”

郁宁微微张着嘴,眼中神色茫然,显然没听懂秦睢的意思。

“……”秦睢:“算了,等你醒了再算账。”

他真是傻了,威胁一个酒鬼有什么意思,他又听不懂。

起身望了眼被郁宁祸害过的温泉水,秦睢嫌弃地转身,正打算去隔壁汤池里,脚步忽地一顿。

“喂。”秦睢垂眼看身下眯着眼打瞌睡的郁宁,轻轻踢他:“醒醒。”

“好疼啊。”郁宁皱眉,苦着脸看秦睢:“你做什么?”

“别睡。”秦睢将他怀中酒壶□□扔到一边,下意识想威胁,想到眼前人是个酒鬼,又闭上嘴。

默了一瞬,他开口:“会背书吗?”

郁宁立刻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用力点头:“会!你要听什么?”

秦睢:“……都会吗?”

郁宁苦恼:“四书五经都会,廿五史还没读完。”

眸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秦睢道:“那你从《孟子》开始背吧。”

“好!”郁宁整个人兴奋起来,略一思索就大声背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秦睢一愣,继而笑出了声。

“背的不错,继续背,不许停。”敷衍地夸了一句,秦睢便去了隔壁汤池。

泉水温热,浸润身体的一瞬间抚平所有疲惫,常年的头疼此刻似乎也减轻不少,秦睢靠在池边阖上眼假寐,耳边是郁宁的背书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秦睢也难得多了几分睡意,耳畔的背书声却突然停了。

“郁宁?”秦睢睁眼,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屏风后传来郁宁的声音,听着格外困倦。

秦睢:“别睡。”

“好。”

声音渐渐轻了。

一炷香后。

秦睢:“皇后?”

“……”没有回应。

心头涌起一股烦躁,秦睢闭上眼不欲再管,默了一瞬,终究还是从汤池中起身。

随意擦干身体,秦睢穿好衣服,转身去隔壁汤池。

原先还在池边趴着的人此刻已经快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入水底。

秦睢垂眸,看着泉水没过少年的唇,渐渐侵入鼻间。

他再晚来一会儿,人就要被淹死了。

长臂一伸,秦睢架着胳膊一把将人捞出来。

卷携而来的水花将秦睢刚换上的衣服弄湿,身体承受不住重力而微微趔趄,秦睢后退一步正要站稳,身前的郁宁却突然挣扎了一下,紧接着便将整具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格外沉闷,后脑勺的传来阵阵钝痛以及身体压上来的沉重让秦睢不禁一声闷哼。

“……”

秦睢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将身上的郁宁翻过去,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地上的郁宁依旧沉睡,白皙秀美的脸上毫无防备,往日那双清亮的双眸紧紧闭着,看着有几分乖巧无辜。

“就该让你淹死。”

秦睢弯身,将汤池旁准备好的衣物展开,胡乱把人包裹了一通,抱着就出去了。

文廷和小林子此刻都在汤池外守着,看见秦睢抱着郁宁出来,脸上都不可避免地闪过几分讶然。

秦睢目光毫无波动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忽地又停下来,转头看了眼小林子,目光冰冷。

小林子打了个寒颤。

“皇后身边若再有酒,朕就砍了你的头。”

.

郁宁是被马车颠醒的。

宿醉引发的头痛,加上颠簸带来的不适,郁宁刚醒就想吐。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小林子,倒点水来。”郁宁蹙着眉,眼神尚未聚焦,手里就被递过来一个水袋。

几口水压了压,郁宁终究觉得好受些。

意识在此刻清醒,郁宁看向四周,顿时明白刚才那股颠簸感从何而来。

——他在马车里。

郁宁:“这是在哪儿?”

一转脸,他看见身旁坐着秦睢。

狭小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郁宁打了个激灵,身体本能贴在身后的马车上,昨晚的记忆也渐渐回笼。

“陛下……”说完,他脸上后知后觉挂上一抹笑。

秦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醒了?”

想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好事,郁宁不禁缩了缩身子。

“嗯……”

秦睢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将一切都想起来了,眉峰微挑,他漫不经心开口:“很好,看来皇后还没忘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臣妾有罪……还望陛下宽恕。”郁宁身子一抖,要不是马车里空间太小,他险些跪下来。

身体斜靠在扶手上,秦睢单手撑脸,垂着眼看着身旁的郁宁拼命找补。

“臣妾、臣妾一时贪杯,无心冲撞陛下,臣妾一定好好反省己身,不再饮酒,不再……”

“行了。”欣赏完他的恐惧模样,秦睢出声打断,微笑着威胁:“若有下次,朕便将你双手双腿打断,塞进酒桶里。”

郁宁顺着秦睢的话稍一联想,浑身的汗毛就都竖起来了,他看着秦睢,保证脱口而出:“绝对没有下次了,如果有我就少喝点。”

秦睢脸一沉。

郁宁身体一抖,后知后觉地找补:“这么点儿……”

他掐着指尖比了一下。

秦睢哼笑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一路无话。

中途郁宁掀开帘子看了眼,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接近傍晚时车队到了皇宫。一番收拾整理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郁宁久违地躺在甘泉宫的大床上,居然还有几分怀念。

秦睢则一回来就被等候多时的三公叫走了,郁宁看他走时脸都是臭的,心里还有些暗爽。

年关将过,他们离开的这几天宫里也多了几分过年的氛围。

内务府忙前忙后,几乎将所有住了人的宫殿都送去红绸和花灯等一应用具。

甘泉宫自然也送来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正好等郁宁回来之后亲自吩咐布置。

郁宁自然是乐意之至。

秦睢忙着处理堆积的政务和那封密函,这几天几乎没来过。

郁宁乐得自在,亲自带着宫人们挂彩绸花灯,收拾了两天之后,又去向李鱼和小林子学剪纸。

小林子剪的不怎么好,李鱼却格外擅长,听他说入宫以前跟他娘学过几次,郁宁让他剪什么他都剪的惟妙惟肖。

一来二去郁宁也上了瘾,夜里就着油灯跟李鱼学,现在也能剪得很像了。

郁宁想起秦睢,还剪了只狐狸贴在软塌旁的窗纸上,想了想又揭下来。

“殿下剪的真好,怎么又揭下来了?”小林子好奇地问。

郁宁想起这狐狸代表的是谁,不禁抖了抖身子,心有余悸道:“我怕做噩梦。”

突然,小林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娘娘,过两天就到宫里一年一度放河灯的日子了。宫人们会去碧波湖里放叠好的河灯,写下祝愿,流向宫外。您要去吗?”

郁宁一愣:“不是只有宫人们去吗?”

“前几年是这样的。”李鱼微笑着补充:“陛下后宫尚无嫔妃,凑热闹的自然只有那些宫人们,今年便不同了。”

“是啊。”小林子道:“奴才听说先帝时不少后妃都来呢。她们思念家中亲人或悼念过世亲人,便以河灯寄托,十分灵验。”

他一番话说完,郁宁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稍敛,垂眸道:“那我也去吧。”

说起来,过了年便是他娘的忌日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夜里郁宁去碧波湖旁看,果然见不少人在这放河灯。

水光盈盈,河边摆着长明灯,宫人们聚集在几处,将被叠成各式各样的河灯放进湖里,任由那纸灯从水边漂到湖里,最后被水淹没。

郁宁见状不禁好奇:“这灯都被水淹了,还可以许愿吗?”

小林子笑着解释:“殿下,被淹没才证明河神大人收到心愿呢。”

郁宁:“……也是。”

郁宁来时不欲声张,只跟小林子挑了处少有人来的地方将河灯放进去,又许了心愿。

那河灯是郁宁亲手叠的纸灯,又大又结实,里边放了张他写给母亲的信,还有张郁宁剪的最好的剪纸。

目送着河灯一路飘远,郁宁目光出神地望着那河灯,没一会儿,他默默扭头,望向身旁的小林子。

“你不是说河灯被淹没证明河神收到心愿吗?为什么我的灯都要飘出宫外了还没有被淹?”

“……”小林子硬着头皮回:“也许是河神大人在读殿下的信吧。”

郁宁愉快的又被说服了:“有道理。”

心诚则灵,只要他相信是存在的,那河灯里的心愿能不能传递给河神又有什么关系呢?

主仆俩放完河灯便回了甘泉宫,还没进宫门就看见有宫人在外迎着,说是陛下来了。

郁宁心头一跳:怎么这时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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