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看着秦睢伸过来的手发愣。
秦睢的掌心干燥灼热,昨晚还紧紧贴在他的腰上。
现在他又朝自己伸出手。
刚刚河边的烦乱情绪此刻又涌上来,郁宁莫名觉得别扭恼怒。
你既忘了,那我也不要记得了。
郁宁心里赌着气,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拉住秦睢的手,向上攀了一步。
“多谢陛下。”
他也没想秦睢会背自己,能拉自己一把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身上还带着伤。
“嗯。”秦睢回头望了他一眼,眸中神色意味不明,手一用力,便将人拉上来了。
之后一路秦睢都牵着郁宁向山上走,大约正午时分,俩人将将走到半山腰,秦睢主动停下,松开了郁宁的手。
“歇一会儿。”
“好。”郁宁体力不支,累的不轻,自然求之不得。
他喝了口水,下意识将水袋递给秦睢:“陛下渴不渴?也喝一些吧。”
秦睢看了眼他水亮柔软的唇瓣,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仰头喝了几口,又把水袋挂在自己身上。
郁宁见状忙道:“我来吧,陛下身上还带着伤呢。”
秦睢拒绝:“无妨。”
他身上本就有伤,背着包袱,现如今又带着水,郁宁看了更觉得不好意思:“陛下,不如把包袱给臣妾吧?”
“饿了?”秦睢却没听懂他的意思,将包袱解开递给郁宁。
那包袱里也没带什么东西,除了凝玉膏和一把匕首,就是那几块切好被树叶包着的野猪肉。
这林子里有种低矮灌木,树叶生的很大,秦睢将摘了一些洗干净,把剩下的野猪肉烤成肉干,一应包好了装着。
走了半天,郁宁还真有点饿,想起自己身上带着的青枣,连忙解了包袱。
“臣妾这还有些青枣,陛下要不要吃?”
秦睢没说话,手却伸过去拿了两颗,咬了一口,他道:“还不错。”
郁宁见状心里也莫名有点高兴,俩人将摘的枣消灭了大半,又喝了些水,就再次上路了。
后半段路比上午更难走些,两人一直走到天黑才到了山顶。
走夜路容易碰到野兽,秦睢也不欲此时下山,找了片空地生了火,跟郁宁暂时休息下来。
他们把剩下的食物全吃了,只剩一些水路上喝。
吃的时候郁宁还有点犹豫:“要是明天下山没碰到人怎么办?”
他们的食物全吃了,没了弓箭又极难捕捉猎物,明天会不会既没找到人又没找到吃的?
“担心什么?”秦睢偏头觑他一眼:“你不相信朕?”
“……”郁宁熟练恭维:“自然是相信的,陛下剑术高超,区区猎物不在话下。”
出乎意料地,秦睢这次却没如往常一般将此事轻轻放过。
他凑近,盯着郁宁看,语声低沉:“你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么说?”
郁宁下意识跟他对视一眼,嘴巴不由自主说了实话:“是……”
秦睢凤眸危险地眯起。
郁宁慌忙移开眼:“那当然是没有了,臣妾这话只对陛下说,也只对陛下一人说。”
话音刚落,秦睢还没说什么,郁宁就忍不住暗自腹诽:这话也太腻人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秦睢却好像还挺满意他的回答,“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刚亮,两人便又出发了。
郁宁体力还不如秦睢一个伤患,困得双腿发软,走到半路方才清醒过来。
不过下山比上山的路好走许多,两人速度很快,没到中午就走到半山腰。
两人一路翻山越岭也没碰上什么野兽,上山时碰见过两头野鹿,看见他们就跑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林子里这些动物最是机警,除了野狼野猪等猛兽,其他看见人类都会本能地跑开。
郁宁一路也没怎么防备,下山的路走的比秦睢还要积极,秦睢看他背影轻快,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没说。
他目光正要移开,余光却瞥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不自然的杂草堆。
眼看着郁宁马上就要踩过去,秦睢连忙奔过去拽住他衣领,同时提醒道:“郁宁!停下!”
然而话已然说晚了,秦睢与郁宁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没来得及拽住郁宁衣领,就看见他已经一只脚踏进那草堆里。
咻地一声,那草堆里掩埋的绳子飞快收紧,一瞬之间,郁宁就被倒吊起来。
秦睢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捕兽夹……
郁宁此时此刻才明白秦睢那句停下是什么意思,然而已经晚了。
血气逆行,顺着身体冲向郁宁的脑袋,他涨红着一张脸急急忙忙喊秦睢:“陛下!救救臣妾!”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上山时秦睢一次也没碰到陷阱,偏偏轮到他,就一脚踩进了陷阱里,还被身后的秦睢看了个正着!
看他这倒霉模样,不知为什么,秦睢只想笑。
他咳了一声,忍笑上前,却没立刻将人放下来,反倒是抬头看着上方小脸涨的通红的郁宁,问他:“你走路不带脑子?”
郁宁:“……”
他气的磨了磨牙,却只能气弱地求秦睢:“陛下,快把臣妾放下来吧……求您了,臣妾以后、以后走路一定带脑子……”
秦睢轻笑出声。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却突然跑来一个粗莽汉子,看见他们在这,连忙冲他们招手。
“两位兄弟,实在对不住。”秦睢还没掏出手中短剑,那汉子就已经跑到跟前,看了眼树上吊着的郁宁,连忙解开绳子放他下来。
“兄弟,实在对不住了,我设这陷阱是为了捉野兽的,没想到……”他一边说一边松了绳子将郁宁放下来,声音里带着庆幸:“幸好你们没踩到捕兽夹,不然我可是罪过了。”
郁宁人被放下来,顿时松了口气,他瞟了眼身旁秦睢的脸色,总觉得他有些不大高兴,不过也没想太多。
他向这汉子拱了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汉子见郁宁动作文绉绉,生的又俊秀,神情顿时局促起来,学着郁宁的样子回了一礼,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俺就是这山上打猎的,听见动静了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会把小兄弟捉了,真是对不住……”
也是自己没看清路,郁宁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身旁的秦睢看两人对着拱手行礼,目光更为不悦,不等郁宁开口,便道:“不知这山下可有村落?”
猎户顺着声音转过头,看见秦睢容貌,呆了一瞬,忙道:“有有有!这山下就有几个村呢,我们村正在这山脚下,走一会儿就到了。”
“真的?”郁宁目光惊喜。
山里呆了两天,总算能看见人烟了,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不知大哥能否带我们下山,在村里暂住一段时日?事后我们必有重谢。”
“客气什么?”郁宁神情真挚,生的俊雅讨喜,大汉不由心生好感,爽快笑道:“这有什么?两位兄弟若不嫌弃,住我家便是。”
“太好了!”郁宁惊喜地扭头看身旁的秦睢,却见他唇角紧抿,显然心生不悦。
这又怎么了?
“大哥,还请等我跟……”郁宁顿了顿,“等我跟兄长商量一下。”
汉子爽朗地点点头,主动走开去收拾剩下的绳子。
没明白秦睢怎么又不高兴了,郁宁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陛下,不如咱们就跟他回去吧?反正也要进村,我觉得这位大哥人还不错……”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伪装?”秦睢扫他一眼:“这么容易轻信别人,改日把你卖到穷乡僻壤你是不是还替人数钱?”
郁宁没明白:“可咱们如今已经在穷乡僻壤了呀。”
秦睢:“……”
郁宁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道:“陛下要是答应的话,臣妾就去说了?”
秦睢沉着脸没说话,郁宁只当他答应,连忙跑过去跟大汉说了。
三人一起下了山,路上秦睢一语不发,郁宁忙着跟汉子打听情况。
高祖皇帝当时圈这片猎场时就说过只将沧山的南面当作猎场范围,北面留给山对面的百姓们捕猎生活,只要不越过线即可。
因而这面山下还是有不少百姓靠山吃山,借此过活的。
大汉名叫邱树,村里人都叫他大邱,是这山里有名的猎手。他年岁也不大,几年前娶了妻子,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平常靠打猎为生。
妻子则在村里为人浆洗,日子虽不算富裕,也过的自在。
郁宁与他互通姓名,他为作掩饰,改作母姓,改名为字,称作沈砚安。
至于两人为什么到了此处的原因,郁宁一时没编好,邱树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问。
“沈兄弟叫我大邱就行。”一番闲聊之后邱树对郁宁熟悉不少,语气间也多了几分随意,他看向一旁的秦睢,好奇地问:“不知这位兄弟是……”
虽然知道他不知情,但郁宁每次听他叫秦睢作兄弟都忍不住一抖。
敢跟皇帝称兄道弟,日后也能拿来吹嘘也足够了。
估摸着秦睢不愿多说,郁宁主动道:“大邱哥,这是我家堂兄,名唤……”
说到名字时他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秦是国姓,说出来未免有些惹眼,而且秦睢是帝王,他也不可能随便给他取个名字……
正当郁宁为难之际,许久不言的秦睢此刻终于开口,他看了眼郁宁,对邱树道:“宣迟霄。”
郁宁一愣。
“好名字啊。”邱树一声赞叹让郁宁回神,他还没来得及想秦睢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垂落身侧的手就被人牵住。
“另外。”秦睢抬眸,看了邱树一眼,最后落到郁宁身上:“我们不是堂兄弟。”
“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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