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看来这三家你都不想去......你想去元亚？”
“我靠……”陆白声被他惊的嘴里的饼干都要掉了，“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立马反应过来，对着沈度上下扫视了一遍：“你这水平可以啊！这事我前两天才确定下来，可没跟别人说过。我看你别当什么明星了，收拾收拾干脆去西桥摆摊算了！”
沈度闻言却敛了笑。
“我不想当明星。”
他语调平稳咬字清晰，看着陆白声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当明星。我想当演员。”
陆白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那不一样？”
沈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上的纹路。
各自交错缠绕。
像命运的网。
“不一样。”沈度说，“我只想好好演戏。”
陆白声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沈度一眼。
他转回头继续看着电视屏幕，语气却变得认真起来：“元亚虽然名气比不上四大公司，也刚走上正轨，但公司内部的管理很严格，对签约艺人的要求很高，我很看好元亚的发展潜力。”
“而且元亚现在还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艺人，最火的还是个歌手。我手底下的艺人……”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
“一定要是最好的。”
无论是该得的东西，还是要达到的目标。
沈度对此没什么意见。
因为陆白声拿出来的只是个临时合同，有几个地方沈度不太满意，陆白声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一下，俩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小半天，最后才定下双方都能接受的新版本。
正事忙完了，陆白声才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问题。
“对了，刚才忘了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男朋友？”
“没有。”
“那就好。”他眯眼在沈度脸上巡视了一圈，“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以后类似于这样的重要事情不要瞒着我。”
沈度点点头，应下了。
他知道对方依旧对自己抱有怀疑。
就连他自己，也尚且不能保证重来一次就一定能够成功。
但是拼尽全力一试，谁又知道未来的飓风会不会因为一只蝴蝶而改变方向呢？
就在他抬起手腕看时间的时候，旁边陆白声漫不经心偏偏又不容置疑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准备一下，过两天我就带你去元亚签约，既然想演戏，就做好被随机考核的心理准备。”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金属质地的表盘里，秒针不急不慢地转动，每划过一小格，就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
指针微微一跳。
咔。嗒。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零一分。
沈度放下手，朝对面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合作愉快。”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签约的事情，等到分针转了好几圈后，沈度出声打断了谈话：“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个饭再说？”
沈度从昨天上车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坐了一晚上的车可以说是滴水未沾。之前心里想着事情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算是把心放下来了一半，顿时感觉到腿酸胃痛的。
尤其是坐在陆白声附近，鼻尖满是零食的香味，胃里的饥饿感就更加强烈了。
陆白声闻言从沙发缝里掏出手机，问了沈度的喜好就准备点外卖。
过了不到十分钟，门铃就响了。
沈度自觉起身去开门，边走心里边为外卖员的速度点了个赞。
打开门就见外面站了个小哥，一身的休闲风，脸上带着个灰色的口罩，左手提着一袋东西，里面装着打包好的饭菜，右手正拿着手机在飞快地打字，低着头看不清眉眼。
察觉到开门的动静，对方顺势抬起脸。看到沈度的时候，明显愣住了。
沈度也是一愣。
没想到这送外卖的小哥气质还不错，感觉也有点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就是打扮的有些奇怪。
不过他也没多想，一边伸手准备接过袋子一边向对方说了声谢谢。
对方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就将袋子递给了沈度，却没有离开，反而问道：“陆哥在家？”
沈度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在家。抱歉，刚才认错人了。”
“没关系。”
礼貌而疏离。
说完就对方就径自走了进去，沈度关了门，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正躺在沙发上等待喂养的陆白声抬头，没有丝毫惊讶地冲来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忍不住跳起来拆开沈度放到桌上的塑料袋，双手麻利地从里面取出饭盒，嘴上也不闲着。
“栗然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吗？”
付栗然取下口罩，哼了一声：“临走前过来看看你饿死了没。”说完转头看向沈度，面带询问：“你朋友？”
陆白声看了眼沈度，又去看付栗然，最后故意慢吞吞道：“他啊……”
一旁的沈度面色如常，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起来。
这个人……
他当然也是认识的。
上辈子对方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出道后第一部剧就火遍大江南北，就连参加的几期综艺都被人赞不绝口，在两年的时间里拍下了三部网络评分都在8.5以上的电影。
被评为国内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最有潜力的金马奖影帝。
一时之间，身价暴涨。
仿佛天生就适合站在镁光灯下，一个眼神都能随意地牵引着别人的目光。
沈度自然也是看过对方作品的——
不但看了，还逐条分析做了满满几十页的笔记。
然后想着如果是自己拿到这个剧本，会怎么演？这个地方该怎么表达，那个地方心里又要想着什么。自己比对方差在哪儿？是表情做的不够准确？还是演的不够自然？
如果是自己来演。
如果是自己……
时间久了，对方的一颦一笑都仿佛刻在了脑子里，时刻提醒着他在这个世界上还留有一个目标。
即使知道自己和对方那如天堑般的差距，不过人嘛，活在世上，总是要有点儿念想的。
心脏仿佛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间被紧紧捏住。
沈度眨了下眼，纷乱的记忆悉数涌来，如同一群回巢的白鸽，哗啦啦从眼前飞过。
闷热的下午、后颈被汗湿的碎发、呼呼转动的二手风扇、逼厌的出租房，最后只记得——
屏幕上那双如海波云雾般美丽而深情的眼眸。
沈度回过神，就听见陆白声在介绍他：“……是我即将签约的艺人。”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面带微笑朝对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沈度。”
手掌被轻轻一触，然后贴紧，沈度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热。他看见对面的人慢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朗朗。
“你好，我是付栗然。”
上辈子加这辈子，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
.
付栗然只带了两人份的饭菜，在知道沈度十几个小时没吃饭后直接把其中一份给了他，自己拿了另一份，陆白声也没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陆白声点的外卖就到了。
他美滋滋地打开包装，闻见味差点吐了。
付栗然拿着筷子嫌弃地看他一眼：“几个月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不是兄弟？”
陆白声压根没时间反驳，眼疾手快盖上饭盒屁股着火似的送进厕所，回来一头倒在沙发角落生死不知。
付栗然见状瞬间明白了。
“这家多少天了？”
陆白声这人有个毛病，点外卖就爱看着评分点，哪个高点哪个，如果味道还行就一直点这一家，能吃到饭馆老板把他电话号码倒背如流。
可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陆白声这样的吃法。
听到付栗然的话，沙发上颤巍巍举起一根手指。
“一个月？”付栗然肃然起敬，“这家坚持的时间有史以来最长啊。”
陆白声翻了个白眼。
可惜付栗然看都不看他一眼，眼都翻酸了也没人理。哼哼了几声就算了，毕竟他嘴上零食一直没断过，这会儿确实不饿。
风卷残云般解决完饭菜，沈度是唯一自觉站起来收拾垃圾的人，顺便将客厅打扫了一下。
等沈度两手提着垃圾袋消失在门口后，陆白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朝默不作声的付栗然挤眼笑：“怎么样？”
付栗然看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陆白声“嘿”了声：“别跟我装傻！沈度啊，刚才见到本人惊不惊喜？”
他用胳膊肘捣了捣付栗然，活像古代的老鸨子：“那腿、那腰、那身材，还有那长相气质，啧啧啧，敢说你刚才没紧张？”
“你别胡说！”付栗然转头看向门口，沈度还没有回来。他莫名松了一口气，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眼神复杂：“我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就是觉得他挺可惜的。”
“哦。”
陆白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那你一看我短信就巴巴得跑过来了。”他斜眼看见付栗然皱眉，根本不给对方反驳机会地飞快接了句：“有本事别低着头，说谎的人不配得到爱情！”
付栗然：“……”
“好吧，我实话实说。”付栗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伸手从下往上撸了把自己的头发，柔软微卷的黑发从白皙修长的指间滑落，在发丝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真的是为了给你送饭来着，然后才、才顺便看看沈度。他当初被淘汰，挺可惜的。”
陆白声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沈度就回来了，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大多时候都是付栗然和陆白声在说，两人光斗嘴都能斗上半天，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沈度只好在一旁默默的听，偶尔搭个话什么的，也没感到尴尬。
没想到付栗然察觉到了。
时不时就主动递话给他，两人越聊越投机，倒把一旁的陆白声给忘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陆白声早抱着手机刷了半小时微博了。
“聊完了？”陆白声头都没抬，“栗然你不是三点的飞机吗？等会儿该迟了。”
付栗然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的脸上顿时一僵，抬起手腕瞄了眼时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清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还有半个小时，不急。”
陆白声呵呵笑：“那我问问方姐。”说着就拿起了手机。
方姐，从无数练习生中一眼相中付栗然手把手把他带出道，人送外号太白姐。脾气倒是不大，唯有千里夺命call人未语泪先留这一绝活罢了。
专治付栗然。
付栗然顿时惊得弹起来。
“算了，刚才就是方姐送我过来的，这会儿她应该也吃完了，提前出发也挺好的。”
其实刚才方姐就发短信问他了，付栗然回她说陆白声饿晕在厕所里需要人照看一会儿，让助理买了个冰淇淋给方姐送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送完了饭就该离开的，可看着沈度吃饭的样子，他鬼使神差地就拿起了筷子，等回过神来，手里的半碗饭都没了。
明明是和陆白声聊天的，还是没忍住，主动问了沈度问题。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感觉和对方有无数的话题可以聊，而且可以聊很久很久。
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莫名。
其实沈度这个人，他最初也不是有多注意，毕竟全国选拔赛那么多选手，他也没时间坐下来一场一场地听他们唱。
只能说是巧合。
付栗然那会儿也才刚刚出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看见行李箱都没打开的老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看边织围巾。
看见他回来了，就连忙把他拉到面前让他戴上试试长短。
他那时看着面前女人一副关心他的笑脸。
突然觉得很可笑。
沈度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那是一首旋律简单却好听的英文歌，唱歌的人嗓音温柔干净，只有吉他声不急不缓地伴奏着。他抬眼看去，只见电视里的人只是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坐在舞台中央的高凳上斜抱着吉他轻轻拨动。
对方微偏着脸，露出漂亮的下颌线。眼眸低垂神情专注，明明脸上是淡淡的，声音却温柔的令人想哭。
镜头只是随意地扫过，那人却在镜头过来时抬头眨了下眼，然后弯唇笑了一下。
付栗然的身体微微打了个颤，鸡皮疙蛋瞬间涌上胳膊。
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嗖得一下击中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有个词，叫“撩”。
仿佛在舌尖缠绕了几圈，才晃悠悠地带着无尽慵懒般轻轻吐出来。
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做沈度。
他想，真是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自己竟然被一个名叫沈度的陌生男人，毫不自知地给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