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其他人顿时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谢容这角色早前不是没人眼红过。
自打《皇谋》被买下版权后，凡是听到点风声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一个个提前做足了功课，生怕好角色被别人抢了，就等着剧组开始试镜选人的时候在导演面前多留点好印象。
几个戏份较重的主要角色是不在公开的试镜范围内的，所以大多数人是直接奔着三番到五番之间的名额去的。
而在这些被争抢的名额中，一心想要扮演谢容的人是最多的。
可惜横空杀出个恶霸王，靠着投资方撑腰动动嘴皮子就直接拿到了角色。
剧组就干脆对外放了话，说谢容这角色已经定下了，后面的人不用试了。
连剧组的人面都没见着就莫名奇妙地变成了“后面的人”，众人心里那个恨啊，但是都准备了这么久，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只好临时抱佛脚，挑其他的角色去试镜。
等他们回去后稍一打听，就知道了这恶霸王是众辰娱乐要捧的人。
姓任叫什么禄亿的。
但刚刚编剧介绍的这人是谁？
沈度？谢容？？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桌上的人心里犯嘀咕，面上却都毫不迟疑地冲着沈度扬起了笑脸。
……
吃过饭后，剧组的人各自回了房间，时间还早，陆白声先回了趟自己的房间给刚上任的小刘助理补补课。
要说的东西太多，他硬是等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记在备忘录上，这才敲开对门找沈度。
房间里。
沈度正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一边整理一边听旁边坐床上的陆白声聊八卦。
不是哪个明星出轨被偷拍了，就是哪个导演又把谁拉上了床。
来来回回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沈度不爱听人八卦，更不关心那些被八卦的对象。但要想更好地适应这个圈子，有时候你不得不去主动了解一些事情，包括八卦。
陆白声对着空气说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干脆闭上了嘴，坐在床边看着沈度整理东西。
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晚上吃饭时无意间打听到的消息。
说起来还和沈度有那么点关系。
准确的说，是和谢容这角色有关系。
之前《皇谋》剧组定下沈度来演谢容，陆白声就曾找人打听过情况，只知道之前拿到角色的人是众辰塞进去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又反悔甩手走了。
他暗自琢磨了下，实在想不通，只好归为自家艺人的好运气，也就没把这个事情告诉沈度。
谁知道今晚剧组聚了一次餐，就让他无意间知道了更多的内幕。
国内娱乐行业发展迅速，目前有四家公司风头正盛，众辰娱乐是老牌公司，名气大但内部混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近两年来逐渐被其他几家追平差距；
百冠娱乐成立的时间虽然比众辰晚了两年，但因为捧出了两帝一后，在观众心中受欢迎的程度要比前者高出一些，公司内部明争暗抢的事一直没停过；
至于美盛和嘉新，都是靠着前两个大公司牙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儿资源才慢慢站稳脚，不提也罢。
市场就那么大，一块肥肉几家分吃，谁抢到的资源多谁就能盈利，后面两个小公司不足为虑，故而众辰和百冠这些年来一直将对方视作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两家公司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和百冠最近花大力气想要捧红新人一样，众辰有学有样地也挑了个新人捧，明着和对方打擂台。
两家互相抢资源的事情也不只发生过一回。
这次就是为了抢一个大制作、大IP的戏，据说投资大、导演也很有名气，众辰前脚刚得到消息后脚就干脆孤注一掷辞了《皇谋》，生怕晚上一步白白让给了百冠的人。
没想到反让沈度捡到个天降馅饼。
因着付栗然的关系，对于百冠内部的勾心斗角，陆白声比其他人要知道的多点。
就比如惹得百冠、众辰两家争抢的电影角色，其实本来应该是付栗然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该是付栗然的资源，先是被他公司的人抢走，后来又被众辰的人看上，最后反而帮了我一个大忙？”沈度有点儿不敢置信。
陆白声闻言叹了口气。
“这是没办法的事，那导演之前私下见过栗然一次，但当时也确实没明说定下人的事。后来你也知道了，那群王八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消息，仗着有人撑腰就把机会抢走了。”
沈度正折衣服的手一顿，随即抚平了上面的一处褶皱才问：“这事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陆白声闻言立马放下二郎腿，摊手道：“我之前真不知道这事！你别看栗然平时总是笑眯眯地看上去对谁都挺随和开朗的，其实他这人吧，有时候特拧巴，出什么事都不和别人说！就刚才的这些还是我今晚上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他说完，想了想，又多嘴了一句：“其实现在一想也不全都是坏事，有失也有得，不算太吃亏……”
话音刚落陆白声就自觉闭上了嘴。
他心里是把两人都当作自己人的，当然希望俩人都能在娱乐圈里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边的肉都舍不得。但事已至此，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还不如往好的方面想。
如何让自己艺人的利益得到最大化，才是一个合格经纪人最正确的做法。
他支着脖子想从旁边瞧瞧沈度的脸，但角度不好，只能看见半张侧脸。对方听他说完就没吭声了，单腿蹲在行李箱前，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也不见起身。
就那么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显出额头到下巴的轮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白声敏锐地察觉出沈度现在的心情不算太好，一头雾水地回了自己房间。
沈度明明看见了，却没有解释。
也根本没法解释。
难道要他说可能因为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改变了别人本该走上的康庄大道？况且，对方也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那是付栗然啊。
沈度脑子里有些乱。
对方被抢走的……到底是不是那个让他一角成名的剧？
记忆有些模糊，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出道后的第一部剧……
仔细一想，这句话中的信息其实并不准确。是第一次拍戏还是第一次担当主演？
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
沈度找到手机，毫不犹豫地选择发送了消息。
[沈度：睡了吗？]
聊天界面一动不动，沈度盯着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着聊天记录，对方的头像依旧是原来的那个，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觉得萌。
沈度退出来点开微博，匆匆扫了几眼热搜榜后就返回到聊天界面。
难得地体会了一把等待别人回复消息时的煎熬感。
他看了看时间，一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回消息。
应该是睡了吧？
正要退出界面的时候提示音响了一下。
[付栗然：还没有，怎么了？]
[沈度：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问件事，一个月前有个剧的导演找上你但是后来这个角色又被人抢走了？]
[付栗然：是有个……]
[付栗然：等等，你怎么知道？是陆白声告诉你的？]
还不等沈度回复对方就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微信里说不清楚……我问一下，这事是你替别人打听的还是你自己想知道？”付栗然的声音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带着点困倦的味道，软软的，仿佛轻易就能让人放松戒备。
沈度坐上床沿，道：“我想知道。”他犹疑了几秒，“如果你方便告诉我的话。”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付栗然呼吸声很轻，他颇为洒脱地道，“百冠的事陆白声应该都告诉你了？之前那个导演约我见过一次，后来公司就直接让我把机会让出来。”
他说到这儿稍稍停了下：“其实出不出名的我都无所谓，但他们这么仗势欺人就太过了。”
沈度心里一紧，忍不住问道：“你……没和公司撕破脸吧？”
“本来想的。”付栗然吐出一口气，“我本来想，管他什么太子不太子的，直接答应那导演气死他们，但我实在、实在是……”他莫名地有点难以启齿。
“实在是什么？”
电话那头付栗然的呼吸声陡然变重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完。
“……实在是恶心的想吐。沈度，这件事情我没告诉过别人，你是唯一一个，我……我不知道该和谁说。方姐他们那天没去，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不出口，我也不想麻烦陆哥。
付栗然的音调突然慢慢低了下来，像是掺杂了电流声，听起来有些失真。
他说：“我总是麻烦他。”
付栗然说出这种话，沈度的心里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测，他听到电话那边只有几声轻微的猫叫，而电话的主人却沉默了起来。
他换了个手拿住手机，靠近耳旁试探着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付……栗、栗然？”
“啊？”对方像是呆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重新道，“哦，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恶心……对，我本来是不知道那部剧要开拍的，谁知道有天那部剧的导演联系上我提出来见面的事，我没多想，一个人去的。”
付栗然的语气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结果刚坐下聊了没多久，那老头就问我想不想火，说二番以下他都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