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导点点头，手里拿着剧本翻了几页。
“你还有两三天就要杀青吧？最后两场戏比较重要，台词都记熟了吗？”
沈度沉吟了两秒：“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导演看着他，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不是科班出身吧？”
沈度抬手把额前微湿的头发捋到后面，偏头看了下不远处正在忙活布置轨道车的人群。
他转回头看着齐导笑了笑：“不是。”
“那你很有天分嘛！”对方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惊叹道，“第一次演戏就能把角色把握的这么好的，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几个。未来可期啊！”
“那更要谢谢导演给我机会。”
齐导摆摆手：“不用谢我，多亏了罗编剧和老田向我推荐的你，你该多谢谢他们。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看场上布置的已经差不多了，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沈度刚走到休息区，就听身后导演的大喇叭响了起来，下一场戏是程竟和几个戏份不多的男演员，有几句台词，不算太麻烦。
程竟脸上盖着张广告传单，上面印着炸鸡汉堡什么的，不知道从哪儿拿的。被助理摇醒的时候，他还有些迷糊，一把掀开脸上的纸张坐起身醒了好一会儿神，才终于睁开眼睛。
接过助理手里递过来的折扇，慢悠悠地上场了。
沈度还没有看过这人演戏，倒是有点好奇。
不过期望值不是太高就是了。
场记走上前打了板子，清脆的一声响后，场上的人就开始按照剧本上的要求动作了。
雪白华衫拂过鞋面，由远及近。
影卫的前额紧紧贴在满是沙砾的地面上，浑身抖如筛糠，耳旁只有响如惊雷的心跳声。
咚。
咚咚。
来人终于走近了，周围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冷汗从额角滑下，影卫悄悄抬起了眼——
只见金丝镶边的鞋尖停在他视线一寸的地方，似乎还能闻见隐隐的檀香味。他忍不住慢慢抬起头，只见面前唇红齿白的年轻公子正垂眸俯视自己，与他视线相触后便忽地弯唇一笑。
瞳孔里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
“刃阁还缺个药人，就他吧。”
“卡！”齐导猛地一甩剧本站起身，“最后的眼神不对，重来！”
趴在地上的演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忙鞠躬道歉。
化妆师抓紧时间冲上去围住场上的几个演员，补妆的补妆，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最后再重新整理了下戏服，麻溜退下。
场记很快上前，将场记板上下一合。
“刃阁还缺个药人，就他吧。”
影卫大骇：“你——”
“卡！”齐导揉了揉眼窝：“程竟，刚才的语气不对，重来一遍！”
……
“卡！重来！！”
……
“卡！动作不对，再来！”
……
“卡！卡！！卡！！！”齐导喊的口干舌燥，脾气一下子被闹起来了，脖子都红了，直接将大声公一把甩给旁边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场上，指着几个人就开始骂。
“你们怎么搞的？！就几句台词都说不明白！这都重试了多少条了？！”
程竟站边上闲闲地开口道：“导演，这回不是我的问题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齐导心头的火苗更旺，顿时把炮口对准他：“你也给我认真点！再试最后一条，过不了就全给我滚蛋！！”
这话虽然是气话，但剧组的人都知道齐导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之前那姓陈的女演员也是说换就换了，根本不带眨眼的。
但男二戏份已经拍了四分之三，剧组哪敢真换掉程竟。
要换也是换他们这些压根没几句台词的人。
站在场上的其他几个演员一脸懊恼，纵使身体已经疲乏到几乎没有力气迈开腿，但仍旧拖着步子重新站到了位置上。
最后一条终于过了。
场上围着的人也松了口气。
NG多少次，他们就得陪着一起受多少次的罪。
收工的时候，男主角徐昌朝请大家吃宵夜，有人好心喊程竟一起，没想到对方自顾自戴上口罩冷淡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就上车走了，竟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虽说对方咖位比他们大，可这也太不合群了点。
尤其是在剧里其他几个当红明星的衬托下，仿佛连看他们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真让人不爽。
.
次日早晨。
沈度一进休息区就察觉到异样，他走近里面的空调检查了下，从后面扯出了一根被剪断的电线，其他两台也都是相同的情况。
坐在左边的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其中一人忍不住向他抱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好的空调硬是给故意弄坏!这人也太缺德了吧？这么热的天没空调让我们怎么待得下去呀！”
“就是!”旁边的人愤愤不平地附和道，“我看肯定是剧组里的人干的，这么做完全没理由啊，也不知道图什么？!”
图什么？
不知为何，沈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程竟。
休息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空调就放了三台，最舒服的位置除了曾缇娜和徐昌朝，就是迟了好些天才进组的程竟了。
把空调故意弄坏，也许是出于嫉妒心理报复其他人，也有可能是受不了自己必须在酷暑里备受煎熬，而他们三个人却能享受清凉。
或许是其他的原因。
沈度的直觉告诉他那人的目标就是程竟。
但想法太过蠢笨，平白牵连了剧组的其他人一起受累。
这人要是冲着其他人才故意弄坏空调，可能性不太大。大家进组这么长时间，要弄坏早就弄坏了，何必等到现在？况且沈度实在想不出做这件事情的理由。
所以那人挑衅的不是早已共处多日的其他人，而是剩下的那个。
只有程竟。
据他所知，对方可能是全剧组加起来仇恨值最高的人。
沈度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坐回自己的位置，顺便等着其他人陆续进来。
等人来了多半。
后面进来的人先是一头雾水，在听完最先发现的几人的解释后，顿时咬牙握拳，恨不得立即把人揪出来暴打一顿。等过了一会儿脑子终于转过弯想明白了，心下就多了些复杂。
大家都不笨，沈度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心中的怒火随着周围空气的燥热而愈来愈盛，却迟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控制不住地就将怒意慢慢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程竟虽然不是元凶，这件事却也是因他而起，平白害自己遭罪。
凭什么？
众人拿着塑料扇子一边挥舞手臂一边沉默地坐着。
过了一两分钟，就见徐昌朝和曾缇娜一起走了进来。
众人就像见到了主心骨，立马一窝蜂地围上去了，七嘴八舌地开始告状：“徐哥曾姐，你们可算来了！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把空调都给弄坏了！怎么办啊？”
“是啊，徐老师，天气还这么热，大家根本坐不住啊！”
“缇娜姐，您跟徐哥聪明，一定得抓住那混蛋才行！不然这事肯定没完没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啊！”
“是啊是啊！一定得抓住！”
曾缇娜抱着双臂一脸烦躁：“搞什么啊？齐导还没来吗？”
“齐导昨晚拍夜场，恐怕会晚点到。已经有人去找了。”有人立即回答道。
徐昌朝跟着人来到空调后面察看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手挥拍了拍，等人群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才大声道：“好了，大家先待在这里!这样，等会儿人都来齐了我们再商量！”
话音刚落，顿时就有人不太乐意：“这么热的天谁还坐的住啊？又不是我干的，我先找凉快地去了！”说完那人便要离开，被徐昌朝从后面叫住。
那人回过头，就见徐昌朝眯眼看他，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搭上他肩膀，只把那人压的身体一矮，随即就见徐昌朝面上带着笑。
“小何啊，给我个面子好吗？”
说完侧头靠近他耳畔，眼底冰凉，压低了嗓子一字一顿道，“我说，待、在、这、里。”
语气危险。
被按住肩膀的小何身体一僵，他猛地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好、好的。”
徐昌朝脸上笑的越发温和了。
小何被他拉着，脚下虚浮地走了回去坐好，全程没敢抬头看他。
众人沉默地等了几分钟，最后的人终于一脚踏了进来。
“怎么了？”程竟戴着墨镜左右看了看。
有人给他解释了下情况，程竟听完后点点下巴，问道：“人抓到了吗？”
众人沉默了几秒，才有个声音小声回他：“还没有。”
程竟又道：“那为什么都盯着我？”
“我们都猜这事是因为你……”
程竟一愣，他取下墨镜别在领口上，过了一会儿才琢磨出味来，不怒反笑：“合着你们抓不到人就拿我当出气筒？”
他绕到空调后面看了一圈，身后助理赶紧跟上前打开了小风扇。最后转过身来，歪头把所有人看了一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道：“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众人沉默。
“不敢承认？”程竟嗤笑了声，手一伸，助理心领神会连忙掏出手机放到他手里，“难道我长了一张会被欺负的脸吗？”
徐昌朝以为他要报警，不由地站出来劝道：“你先冷静下，这事还不清楚，不一定是在场的这些人……”
“我很冷静。”程竟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过我可不愿意就这么坐着活受罪。”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几秒后电话就被接通了，程竟的声音里透着股不耐烦的味道。
嚣张至极。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我要十五台新空调送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