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导到的时候，休息区已经重新换上了新的空调，不多不少，刚好十五台，四台摆角落，一台对着门口，五台给导演组送去了，剩下五台众星拱月似的围着程竟。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齐导不好说程竟什么，这事儿人家又没错，摆明了有人暗地里使鬼，程竟反而还自掏腰包给剧组添设备，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也总要给对方和其他人一个交代。
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找到监控视频，却被负责的人告知休息区范围里的摄像头刚好坏了，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就出了这事，根本找不到剪空调线的人是谁。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程竟站在一旁轻呵出声，语带讽刺：“有意思。”
齐导绷着脸，脸色不太好看。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到底，无非是剧组内部人员的一些小打小闹，根本上了不了台面。说句实话，如果对方只是针对程竟一个人，只要不是太过，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导演也是人，也会有一些私心。
但这点私心也是有限度的。
对方千不该万不该牵扯上整个剧组。
其实齐导在导演圈里已经算得上脾气和品行都中上的人了，他不爱像有些导演一样利用权利和地位做一些乌烟瘴气的事情，也不会心胸狭隘、眦睚必报。
甚至他还愿意给那些有才华却迟迟不能遇上伯乐的年轻人递把手拉对方一把。
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是个好糊弄的人。
今天这事，原本在他没来之前，徐昌朝和程竟他们就可以先去找视频抓人，就算有什么意外也可以私底下好好商量息事宁人，但偏偏等到自己来才调查，这么多人盯着，根本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更何况程竟还提前给导演休息区送了空调。
齐导站在原地默默思考，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累。
这些人就不能好好地拍完戏吗？非得搞出这些破事来让人头疼！
一群人重新回到休息区。
沉默了一路，没想到始终走在边上的程竟反而不在意般最先开口。
“算了，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某些人嫉恨上，莫名奇妙背了个这个黑锅，但现在监控找不到，这事就暂时这样吧，耽误了大家这么长时间，还是先拍戏要紧。”
说完，他看着导演笑了笑：“导演，您看我说的对吗？”
齐导一哽，他其实想说对，但看到对方那明显不肯放过犯事者的表情，嘴巴张了张，还是吐出句：“不行，这人绝对不能姑息！”
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可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
程竟无所谓地耸耸肩，狡猾道：“我都听导演的。”
齐导闻言忍不住暗自咬紧后槽牙，心里升起一团熊熊怒火——
千万别让我找到这个故意弄坏空调的人是谁，不然绝对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扫视了身边围着的一群人，目光掠过程竟稍稍停在男主演徐昌朝的脸上：“昌朝，你平时主意多，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今天一定要抓住那个干坏事的人。”
谁料徐昌朝只是微微一笑：“齐导，不是我不肯帮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看，还是交给程竟去查比较好，其他人也能接着拍戏。”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办法，相反，想要抓住一只只会躲躲藏藏的老鼠很容易，但他何必要为了程竟这种垃圾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他自认向来是个聪明的人。
聪明人自然有聪明人的做法。
齐导转向程竟，还没张嘴，对方就率先侧过脸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致似的道：“导演，我看还是算了吧，就算抓住了也是浪费时间。”
齐导闭上嘴，目光在其他人的脸上巡视，但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悄悄移开了视线。
开玩笑，这种事自己怎么能当那只出头鸟。
如果抓住了，肯定会得罪场上的某个人，被这种心理阴暗的人记恨上，也是够恶心了；如果抓不住，那更糟，不说其他人，单说程竟和导演肯定会由此对自己生出不满。
反正说到底这件事从头到尾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那人针对的是程竟一个人。
人家和自己这些人不一样，没看他本人都说无所谓吗？只是个空调而已，说不定程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是打了个电话，眨眼的功夫，还不是让人乖乖送了十五台新空调过来？
人和人，到底不一样。
正主都不放在心上的事，自己何必白费那功夫。
齐导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一群不见钱财不赶趟的怂货。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
正在这时，人群后面却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齐导，不知道昨天晚上巡夜的工作人员是哪几位？”
齐导闻声看去，不由得一愣。
原来是沈度。
齐导沉吟几秒，转身朝着助理招手：“昨晚巡夜的名单。”
过了一会儿，助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昨晚上拍夜戏拍到凌晨两点，后半段是小刘他俩值夜，我把他们都叫过来了。”
两个工作人员一头雾水的走上前，其中一人开头道：“导演，我们昨晚上真没看见！那乌漆麻黑的，谁没事不睡觉跑这边来啊。”
齐导瞪了他一眼：“没看到？那我花钱请你是来干什么的？！给我仔细再想想，抓不到人也是你们失职在先！”
两个工作人员闻言对视一眼，只好绞尽脑汁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另一个人突然不确定地道：“导演，我想起来了，昨晚上我巡视到这里的时候，好像的确看到个人影……”
“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没，当时太黑了……”
齐导差点被气得吐血：“你说了等于没说！”
那人顿时被吓得一抖，嗫嚅着继续道：“当、当时我出发的时候是三点多，那人应该是个男的，昨晚被我手电晃了一下，一眨眼就没见了，看身形年龄应该不是太大的样子……”
人群后的沈度听到这话，侧过脸看向了被刻意摆在不远处的旧空调，若有所思。
他是不是应该再去察看一遍？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这边齐导还在追问：“一个年轻男人，还有呢？你还看到其他的没？”
那工作人员都快哭了：“导演，我看到的都已经说完了！”
齐导盯着众人，挨个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沉声问：“剧组订的房间都是双人间，昨晚上两点以后，有谁没回房间？”
人群人的几个人脸色突变。
“导演，昨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和我住一个房间的……的范平军，他好像没在床上。”一个中年人迟疑着开口。
齐导皱起了眉：“是几点？”
“凌晨三、三点十五左右吧，我当时下床前看了眼手机。”
中年人话音刚落，人群左边就有个年轻男人惊慌地开口：“导演，我昨晚是和李山他们出去喝酒了，他们可以作证的。”
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立马举起手：“导演，我就是李山，我们昨晚上真的只是出去喝酒了，压根没有进剧组！”
齐导问：“除了你们俩，昨晚上喝酒的还有谁？”
“还、还有齐阳和张宁宝。”
被点名的俩人顿时都一脸紧张地看着齐导。
齐阳是个瘦高白净的年轻小伙，鼻梁上架着个近视眼镜，平时不大爱说话，被不熟的人多看两眼耳朵都会红。
张宁宝则是个有些话痨的胖子，在剧里演了个前期比较得势的太监，成天笑呵呵的，跟谁似乎都能打成一片，齐阳在剧组就跟他经常走在一块。
齐导的目光在他们四个人之间犹豫不决。
怎么看都不觉得昨晚上的人是他们几个中的啊……
正当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时，就听不远处沈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导演，你看这里！”
“怎么了？”齐导头一抬看见沈度眼睛就是一亮，急忙快步走到沈度指着的一台空调后面，探头看了一眼，满脸黑人问号。
“导演您仔细看。”沈度干脆上手把空调后面断掉的电线拿到眼前，“这上面有些血迹，我猜应该是昨晚那个人被巡夜的人发现，匆忙中割伤了自己留下的。”
他放下电线，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导演道：“当然，我毕竟不是专业的，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而已。”
场上的人默默看着他，不约而同地同时转向了刚才被点名的四人。
视线最终集中到一只食指处贴着创可贴的右手上。
是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