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假日后的归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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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一路顺风。”

千秋站在玄关,身后是宅邸内的帮佣们。

一齐对着即将出门的赤司征十郎弯腰行礼。

不出他意料的是,先一步弯下腰便直起上身的千秋,在发现旁边的佣人们还在深深垂下头保持鞠躬的姿势时,表情便变得有些傻眼。

大概是看时代剧的时候知道了带领佣人在门口对临行前的男主人鞠躬送行,却完全不知道礼仪如此累赘又繁杂吧。

忍住眼中漫开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千秋的头,丢下一句“我出门了”。

今晚回来的时候再告诉她,家里压根不用实行这种没必要的礼仪吧。

于是在他离开后,刚转身的千秋便捂住脸连着打了数个喷嚏,眼中泛起水光,一脸茫然。帮佣阿姨笑眯眯在身边说了一句,“说不定是少爷在想念千秋小姐呢,啊呀呀这才刚分开呢年轻真是好”。

鼻头泛红的千秋转头看她,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位成为家中新成员的小小姐是出生在香港的异乡人,大概是不太明白本地的常识吧。

于是帮佣阿姨解释道:“在日本,据说是因为有人在想念你才会打喷嚏哦。”

虽然在香港也有类似的传说,但我觉得只是单纯的穿少了衣服而已。

千秋摸了摸鼻子。

而且,就算有人在远处不断念叨我,那个人也不是征十郎君,而是姐姐吧。

决定保持沉默的千秋跑去穿上了自己的制服外套准备出门。

穿着深灰色套裙的帮佣阿姨站在玄关,帮忙拿着她的书包。千秋抬脚穿进制服鞋里,轻轻跺了跺脚,随即转身从阿姨手里接过了书包。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待了,千秋小姐。”帮佣阿姨的双手叠放在小腹,朝千秋微微弯下腰,面上还是令人放松的微笑,“那么,祝您一路顺风。”

正准备迈开脚步的千秋一怔,回首望着她,随即也转过身弯腰朝她一行礼。

停留在庭院里的轿车全身漆黑,车身呈流线型,像只在海浪里沉浮的鲸鱼。司机先生及时地拉开了车门,让千秋低头坐进舒适的车后座里。

行驶的车无声穿过庭院宽阔的长道,开出了敞开的大门。

道路两边成排的樱花树进入了花期,盛放的繁花连绵成一片片的粉色云锦。清风吹来横扫过长街,樱花花瓣被卷上了天空,化作一场纷纷扬扬的花雨。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千秋的目光早已被路边的樱花吸引过去,正趴在车窗边望着外面飞速往后退的一排排樱花树。

刚刚经过的那个路口好像是有个喜欢拽行人脚的小鬼吧。

下一个红绿灯后面的小巷里经常会有走失的亡灵在那里徘徊。

啊,对面那栋写字楼的二楼有个很喜欢玩弄电灯开关的地缚灵。

上次碰到的那个裂口女好像是住在那栋公寓里来的,下次碰见约她一起去吃站式拉面吧。

坐在高级轿车里的千秋,脑子里想的全是毫无关系的事情。面上却还维持着淡淡的表情,半垂下的卷睫在眼底投落一小片阴影,双手叠放在膝头的端坐姿势十分文静娴雅。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泛着清润的光泽。随着呼吸带来的轻微晃动,藏在她发间的红绳若隐若现。

那是系在她一束长发上的红绳,尾端系着一枚金色的铃铛,却不会发出声音。

看起来似乎只是个装饰罢了。

从整体看来,千秋的侧影就是一尊纤柔的少女雕像,肌肤泛着象牙的细腻白色。

不过真相是因为千秋的晕车症很严重。

为了避免晕车症发作,干脆选择了移动最少、风险最小的坐姿。

只要这样维持一动不动,就算犯呕也能勉强压制下去。

经过某个路口时,司机先生带笑开口道:

“那边再过去一些就是少爷的学校了,千秋小姐。”

她仿佛从漫长的迷梦之中猝然惊醒般长睫一抖,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是坐落在转角的洛山高中。正好是上学的时间,身着洛山制服的学生们源源不断地涌向校门。

场景有些像是飞向蜂巢的蜜蜂们。

千秋的学校是距离洛山差不多三站距离的私立高中。虽说是私立的学校,但却是从国小开始的直升学校,面向的招生对象主要是有钱人。

换句话说就是有钱就能上的学校,当然要成为学校里的上层就不仅仅需要钱了。

维护名校偏差值的任务就交给了高中开始招收的特招生,给予他们优厚的教育资源与待遇,只要他们完成拼命学习的任务就好了。

对这个学校姐姐的评价是:

“——简直像漫画里为了恋爱而存在的贵族学院一样。”

不过这话大体上也没有错。

学校的制服出奇的是一身漆黑的水手服,以黑色布料裁作制服的学校并不多,连附近的女子教会学院都只选择了青蓝色的布料。

重要的是这所学校好像是为了有钱人家并不需要上进的子女准备似的。

当然其中也是有很多家世优厚,又十分上进的学生啦。

当初挑选学校并且办理入学手续,处理一系列经手事物的人就并非千秋本人或者她那个一年有360天不知在何处的老爹。

是地狱在现世的派驻人员去做的。

考虑到千秋在语言学校磕磕绊绊的学习进程和她妈妈的财力支持后,对方爽快地选择了而这个可以优哉游哉的高中。

顺带一提,当初千秋在语言学校时一度试图威逼利诱地缚灵帮忙度过自己的结业考试结果,却被鬼灯先生无情地拆穿与拒绝了。

“作为辅佐官最起码要具有最基础的读写能力,千秋桑。”

对她丢下这句话后,来现世出差的鬼灯先生顺手牵着一连串脸色发青、似乎经历了比死亡还恐怕的事情的地缚灵们回到了地狱。

连姐姐都在她试图挣扎时说了:“我觉得地狱不会聘用一个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的人哦,千秋。”

说到底现世人类社会的高中毕业证在地狱就业又没有什么硬核竞争力——!

想起了这件旧事,导致千秋下车时依然内心在愤愤不平。

为什么只有在念书这件事上,鬼灯先生和姐姐出奇地一致?

与司机先生告别后她便提着书包往里面走,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同时下车的学生在瞥见她身后那辆车后风云骤变的脸色。

千秋换了鞋子来到班级时,教室内已经有不少人了。全在讨论短暂的假期去做了什么。

前座是一位长相漂亮,家世中上,个性温和又十分讨喜的女生。围拢在前桌的几个女生们正在兴奋地压低声音议论前桌陪同妈妈去旅馆参加夫人们的聚会时,竟然巧合地碰到了道明寺小姐。

京都的人真是很奇怪。

一边自傲自己是非常具有历史底蕴的旧朝都城,自古以来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始终不愿轻易承认东京。连京都这个称呼都不太想接受,只称自己为“京”。

一边又对东京的发展颇为艳羡向往。出生在京都的文学家削尖了脑袋也想要到东京的舞台去施展拳脚。梅棹忠夫在自己的文集里“挖苦”一位才学稍有欠缺的作家,因为天赋不足,不敢同自己的朋友们比较,才选择了京都的大学,像逃一样来到了京都呢。

这些女孩子们也是。

一方面为自己是京都的古老家族出身而沾沾自喜,另一方面又对东京贵族学院里的男孩们大为追捧。

虽然学校里也有家世相当的男生,但是女孩子们好像更乐于追捧远在东京的英德高校。明明被她们捧上神坛的几个名门子弟是其他学校的明星,一个个聊起来却如数家珍。比了解她们偷偷做的指甲上嵌了几颗水钻还清楚。

啊,对了。除了英德派还有一部分中坚力量是冰帝派,因为年初冰帝的一场网球赛而彻底疯魔的大小姐们纷纷倒戈,为冰帝的网球部部长摇旗呐喊起来。每年远足爬山参观寺庙都是坐车上去,施施然去拜拜神明求个签都要喊累的大小姐们也摇身一变,成了赛场边呼喊的热血少女了。

千秋旁观了一场,压根没有从哪里看出来网球是何种高雅动人又扣动心弦的优美运动了。

她反而从那场网球赛里受到不少启发,当然是关于如何收拾亡者方面的。

事后还特意去找喜欢冰帝网球部部长的几位同学要了一份比赛录像的拷贝,然后传给了上司,希望他也能从中获得拷问亡者的新启发。

剩下的一小撮是樱兰派,人丁稀少,遗世独立,圈地自萌。

总之没有奇怪的人擅自将征十郎称为“赤司大人”、擅自成立亲卫队或粉丝俱乐部真是可喜可贺。

千秋将窗户拉回来关拢,被风吹得乱舞的窗帘立刻垂落贴在墙边。

她回想了下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好像正被姐姐压在更衣室,由好几位夫人帮忙穿上那身厚重的白无垢。

后来的发髻、上妆也花了很多的时间。

结婚这么麻烦的事情,果然还是一辈子只有一次最好。

千秋觉得她忽然懂了为什么人类都希望一辈子最好只举行一次婚礼。

连她都累得苦不堪言,难以逃脱,更别提普通的人类女性了。

她瞥了一眼前桌几个女生纤细的身躯,细长的双腿。

折断她们的手臂对千秋来说,就跟正常人类折断一根pocky一样轻而易举。

正要坐下时,前桌忽然在簇拥里转过头来,对着千秋轻快甜美地微笑问道:

“林桑假期做了什么呢?”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手还扶在椅背上,正准备拉开椅子坐下的千秋一愣,眨了眨眼,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

…总不能告诉你们,我趁着假期结了个婚吧。

千秋想到了一个万能的借口。

“在家里养病。”

随即她就拉开椅子,安然坐下,朝注视自己的几个女生微微一笑。

反正之前她也时常请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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