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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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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淋淋的两个人在泼了墨一般的黑暗山林林里,一路摸着黑,跌跌撞撞,谢晋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不会走路的时候,亦步亦趋,好在有树木的遮挡,落在身上的雨小了很多,闪电那微弱的光却也照不下来。

纵然进了树林,谢晋也不敢停下来,一路往一个方向走,脚下又是是坑有时是树桩,一路上摔了几个跟头,浑身跟散架一般,小玉也渐渐没了力气,黑暗中,谢晋一头滾进一个树丛,脸上被刺出几道血口,他想站起来,从脚趾到手指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索性躺了下去。

“歇会儿……”谢晋拉了小玉躺在自己身旁,树从里除了两个人的喘息声,此时安静不少,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心脏久久不能平静,“小玉,我们出来了。”谢晋笑了像个真正的孩子,小玉也笑,童稚的嗓音回荡在谢晋耳边,气息有些弱,“我想回家,想见爹娘。”

她的声音有些软,像是撒娇,这才是这种年纪的小女孩该做的事情,“好,我带你回家。”谢晋下意识的摸了摸小玉的脑袋,触手却是一片滚烫,心脏像是被人锤了一拳,又仔细摸了摸,果然是很烫,小玉身上的衣服也是湿透的,还有那些淤青,他可以撑过来是因为他打坐吐纳了,而小玉,几乎是整晚没有休息,呆在闷热的屋子里,没有吃饭,现在又淋了雨,谢晋有些烦躁,因为自责,他觉得小玉不一样是因为她的懂事,但是恰恰是她的懂事,让谢晋以为她就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

“小玉,小玉,我们逃出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谢晋跟她说着话,忍着疼痛,抱起她的半边身体,“嗯,回家,哥哥。”黑暗里谢晋看不清小玉的脸,但是他知道她在微笑,她想安慰他。

“小玉……”谢晋一面喊她,一面脱下她身上淋湿的衣服,使劲拧过了再给她穿上,“嗯……”小玉回答的声音很小,她的额头依旧很烫,而谢晋此时身体上的伤口一起爆发了,疼的他整个人似乎撕裂了一般,外面是风声雨声,零星的雨点打在他身上,小玉已经昏睡了过去,谢晋把小玉抱在怀里,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胸口压住的重量和热量,告诉他在这漆黑的夜里,还有一个人陪着他。

这个夜晚特别漫长,谢晋开始熬着尽量保持自己清醒,后来挺不住了,闭上眼睛眯一会儿,然后又猛然惊醒,摸摸小玉还在身边,反反复复清醒又睡着了多少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天色才渐渐亮起来,雨也停了,小玉的脸还是红红的,额头比起昨晚已经不是烫的惊人,谢晋看清楚周围,密林遍布,自己昨晚躺的地方已经被压平了,是一从茂密的野草,没有路,谢晋咬牙背起小玉,向着昨晚相反的方向一点点向前走,雨夜刚过,树林里静的吓人,只有谢晋一个人的脚步声,清晨还是很冷,多少次谢晋几乎差点把小玉摔下来。

昏昏沉沉之间,苏暖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仿佛被压了个大石头,眼睛也睁不开,四肢也痛,喉咙也痛,她有点想哭,但是她躺着的这个后背很暖和,放在她腿窝处的手虽然勒的她有些疼,但是没有放开过,她知道是小哥哥背着她,从前爹也背过她,和哥哥背她的感觉不一样,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

雨停了之后山里的蚊虫活跃起来,潮湿的环境,饥饿疲惫的身体,谢晋背着小玉走了一个时辰,身体几近虚脱,这会儿太阳高悬,又湿又热,身体上凡是光着的地方都是蚊虫叮咬的痕迹,当真是又疼又痒,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山坡,太阳直直落在地上,难得被风吹的比较干爽,不似刚刚走过的泥泞,谢晋把小玉从背上慢慢放下来,才感觉喘了一口气,小玉还在发着烧,身上也处处都是蚊虫叮咬的包,柔嫩白皙的皮肤遍布红疙瘩,很是触目惊心,谢晋此时有些后悔这么早逃出来,至少做些准备也好,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好热。”小玉醒转之间,挠着身上的疙瘩,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润的,却在喊热,谢晋心里一酸,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带出来,难道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吗?“小玉,小玉,我去附近找找吃的,你在这里等我。”谢晋见她睁眼看着自己,摸了摸她的额头,“我马上就回来。”小玉酡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微微点头。谢晋环视四周,朝着阳光密集的方向走了过去,鞋子早就不成样子,身体上的淤伤经过这一通折腾更是疼的厉害,这一切的折磨或许自己可以扛过去,可是小玉呢?

她今年才五岁,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还口口声声喊他哥哥,声音软糯,满足了谢晋做哥哥的愿景,他想救她于水火,因为他承诺过。

群山环绕之间,鸟雀啼鸣,远远看去,点点猩红挂在树上,谢晋内心一喜,顾不得脚下疼痛,跑过去摘了很多,他认识这是野李子,四周还有不少小动物也在这里捡果子吃,如今果子正红,已经没有多少了,谢晋咬了一口,有些酸涩,但是还能吃。

回到山坡的时候,太阳正烈,谢晋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回来的路上又差点迷路了,这一翻耽搁下来,谢晋很心急也很后悔,他不该把小玉一个人放在哪里,眼见小玉还是躺在那里,姿势都没变,谢晋才松了口气,她身上衣服总算是晒干了,就是体温烫的吓人,“小玉,你怎么样?”小玉的嘴唇都已经干枯,阳光下的皮肤显得有些透明,她没有回应谢晋,眉头簇成一个山峰,谢晋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没有经历过生死,唯一一次就是他自己莫民奇妙的死掉来到这个世界,谢晋努力吃了很多李子,牙齿都有些软了,才停下来,肚子里有了饱腹感,一口气又背着小玉往前走,如今这个样子,他只想要快点带她出去找大夫。

可是事情好像永远站在谢晋的对立面,原来背着小玉还能感觉到她自己用力扒在他的背上,现在她的身体就像一根面条左摇右晃,耳边她的呼吸也逐渐微弱。

“小玉,你别睡了,醒一醒,我摘了野李子,你吃不吃?”没有回应。

“小玉,你快点醒过来,你不跟我说你家在哪里我怎么送你回家。”没有回应。

“你看今天太阳这么好,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不能再睡懒觉了。”没有回应。

谢晋的自言自语有些无力。或许是没办法接受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今天就要暴尸荒野,或许是这样的深山老林他需要陪伴,谢晋不停的往前走,野李子的酸涩弥漫了整个胸腔。

“小玉,你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会好起来的。”空旷的森林里只有他的声音,说给小玉听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他走的脚都生疼了,还是一点人烟都没看见,茫茫大山似乎将他们吞没,谢晋望着湛蓝的天空,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渺小。

谢晋最后被一颗野草绊倒在地,他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小玉从他背上滚了下来,滚烫的体温让谢晋知道她还活着,天色将晚,而这大山就像没有边界一样,他不由得感到绝望,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这才看到绊倒他的是一颗不起眼的草,谢晋心脏忽然一突,整个人又有了力气,这根草他认识,这是板蓝根。谢晋咬了咬牙,用手刨开土壤,露出下来的根茎来。

“小玉,你有救了。”谢晋感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润,前面不远处有流水声,他寻着声音走了过去,果然是一个水潭,从高处缓缓流下来形成一条小溪,溪边还有些果树,谢晋此时顾不得其他,先将板蓝根洗干净了用牙齿咬一块来,塞进小玉嘴里,那日逃出来,原本就是见机行事,什么都没准备,他只期盼着这样有用,天色昏暗下来,谢晋折了着树叶铺在溪边一颗大石上,才将小玉放了上去。不远处的果子居然是桑葚,黑压压的一片,谢晋忍着牙酸吃了一些又摘了一些。

“小玉,咱们有桑葚吃了。”谢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桑葚洗过之后,一把捏出汁水,顺着小玉的嘴巴慢慢滴落,如今这个时节的桑葚正是成熟最彻底的时候又黑又大,小玉似乎尝到了甜味儿,嘴巴动了动,谢晋又把板蓝根凿出汁液来塞进她嘴里含着。

谢晋不想再经历昨夜的黑暗,好在这一路走过来,还是让他捡了两块燧石,昨夜下过雨,要找干爽的引火源不容易,谢晋只能挑些半干不湿的枯草试了好半天,终于燃起一簇火苗。谢晋看着手掌被摩擦出来的血泡,很疼,但是值得。

没过多久溪边就燃起了一个火堆,他就在小玉身边盘起双腿开始打坐。火光映射之下稚嫩的少年一呼一吸之间渐渐归于宁静,蛙叫蝉鸣都被隔绝在外,谢晋只感觉这一次相较昨天更加顺利,没有了桎梏堵塞的感觉,一路引导着暖流游走周身,竟然极为顺畅,随着呼吸吐纳,源源不断的暖流汇聚在谢晋的身体里,通常谢晋引导着这暖流在丹田没过多久就会自行消散,而今,这股暖流由开始的一点点慢慢增加,最后汇聚在丹田处,胀痛难忍,他想起季长风跟他说过,刚开始是引气入体,而后是聚气,借着就是聚气成丹,可是季长风当时说要从引气入体到聚气成丹最少要花费十年时间,这还是天才才能做到,有些人究其一生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这一夜有了火光似乎没那么难熬,只是远处隐约传来野兽的吼叫,谢晋也明白,他跟小玉是彻底进了深山,但是他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两个人能平安出去,不碰见这些东西是最好,若是碰到了谢晋也只有咬牙硬上。

夜深露重,谢晋不停的添着柴火,好在远处有桑葚,蚊虫全被引了过去,飞蛾扑火也不少,谢晋伸手试了试小玉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人,比起昨日烫手的地步好歹是降了下来,谢晋叹了口气,正准备抽手回来,就见小玉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醒了。”谢晋着实有些激动,原本以为在鬼门关的人又被自己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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