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鉴几步抢入寄住的僧舍,一看柜门大开,那沈万三的草鞋没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瑞秋和那两个和尚紧跟着也追到僧舍前,瑞秋迈步就要往里进。和尚们慌了,此时也顾不得僧俗之别、男女之防,先遇见的年长和尚伸手就要去抓瑞秋的衣角,嘴中还喊着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
瑞秋猛然一回头,看和尚伸手抓来,这丫头顽皮心起,不退反进,整个身体就往和尚手上靠了过去。那和尚见来者不善,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朝后一缩。可他忘记了,身后边还有个扫地的小和尚呢,也拎着扫帚,闷着头随后追来。前面这个和尚身躯魁伟,他这往后一退,小和尚看不真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堵肉山轰地压将过来,本能地就把手里扫帚朝前一送,意图抵挡。无巧不巧,这扫把头正捅在前面那和尚的腰下四寸处,这一下当真是痛彻心肺,那和尚“哎呦”一声,蜷缩成葫芦一般就摔在了当地。估计平时扫地的小和尚没少受这年长和尚的欺负,这下子误打误撞也算是报了仇了——小和尚面有得色地口宣佛号,只把个瑞秋笑得花枝乱颤。
外面叽叽嘎嘎这么乱成一团,惊动了屋里的刘鉴。他回过神,皱着眉头走到门外,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和尚:“小孩子家不懂事,大和尚您切莫动气。事情紧迫,还望大和尚您网开一面让她进来……咱们下不为例。”
“刘老爷既然这么……哎呦……说了,那这次小僧……哎呦……就不计较了……哎呦……”那和尚紧咬牙关,手捂着后面,佝偻着身子勉强爬起身,恨恨地瞪了瑞秋一眼。小和尚赶紧扔了扫帚上来,搀扶他回去前院。
瑞秋撅着嘴,翻给刘鉴一个白眼:“刘老爷真是爱做老好人,这和尚无礼得很!”
刘鉴皱着眉头,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原本也是你的不对,这后院僧房怎能随便乱闯?毫无礼数,这不是给你们家小姐丢人么?”
原本瑞秋听着刘鉴教训自己,心中不是很服气,但这后半句话可是点在要害上了,她咽了一口口水,把反驳的话吞了回去。小孩子的思路飞扬跳脱,她马上就把心思转到捧灯这边来了:“那……刘老爷……捧灯哥他……”
刘鉴从袖子里掏出折扇,拍打着左手手心,沉吟道:“我也不很清楚。不过这事儿看起来不简单,至少不是那孩子顽皮淘气敢闹的妖蛾子。”
瑞秋咬着手指,突然象是恍然大悟般地拍手笑道:“嗨,我怎么忘了,刘老爷您不是能掐会算么,您算一算捧灯哥去了哪里,不就成了么!”
刘鉴微微苦笑:“唉,哪儿有那么简单?数算也不是凭什么都能算得出来的。”
“可我家小姐对您的算法那是赞不绝口呢,私下里好几次对我说您是什么计算机还是啥的。”
“计算机?你是说妙算神机吧?”
“对对,就是那个庙里的会算计的鸡!”瑞秋继续拍着手笑。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在自己红颜知己口中传出来的赞誉之词,刘鉴紧锁的眉头不禁舒展开来。他招招手,把瑞秋叫进屋内,走到书桌旁边,随即把折扇放在桌上,腾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蓝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六枚洪武通宝。刘鉴解释说:“这数术能卜算出来的事儿其实很有限,还得靠着卜者根据卦象,依靠书中的道理,再结合自己的经验进行分析和推断,才能八九不离十。实话说,无论是行家还是江湖骗子里,都有卜算的能人,区别就在于是偏重哪一项。骗子大多察言观色,捡那能搂钱的话说,或许有本事的也能推出个子丑寅卯来,可他未必跟你讲真话。”
瑞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刘鉴把那几枚铜钱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摇来摇去,再“哗啦”一下都撒在桌面上。瑞秋奇怪地问:“刘老爷,我往日见你掐算的时候,只不过是把手指笼在袖子里。今天怎么用到铜钱了呢?”
刘鉴回答说:“平日推算,只要掐掐手指,用当日的干支和要算的干支相配合,就能大致推算出一个人的祸福休咎。今儿个这事儿貌似挺凶险,得从《周易》里去找答案……”
瑞秋点点头:“哦,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我家小姐算《周易》的时候用草棍,您怎么用钱呢?”
刘鉴用食指把铜钱排成一竖行,计算着阴爻阳爻,一心二用,还给瑞秋解释:“那不是草棍,叫蓍草,这算法是周文王传下来的,最灵验,但也劳神费力,还得先斋戒沐浴什么的。我要是那么干,捧灯他就完了!这些铜钱是洪武爷铸的,流通少,效验高,别具一番灵气,紧急时候足够用了。还有人用龟甲、牛膝骨、筊杯之类的东西卜算,但道理基本相同,都是推《易》。”
排出一爻,刘鉴就用笔在纸上记录一次,排完一卦,又反复变了几爻以后,他长叹一口气,把手里的笔一扔,颓然坐倒,手捧额头。瑞秋伸头看看桌上的铜钱,还有旁边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疑惑地催问刘鉴:“刘老爷,您算出什么来了?”连问了好几声,刘鉴才慢吞吞地直起腰来,回答说:“想算这小畜生,偏就出了‘小畜’,‘血去惕出’,虽然说最终‘无咎’,能保住性命,说不定他要遭着血光之灾……”
别看平时瑞秋和捧灯打打闹闹总没个消停,在外人看来,两人算是非典型的青梅竹马的关系。再加上瑞秋因为身量高大,实在也交不上什么伙伴朋友,只有捧灯这么一个身份、地位相近的小哥哥了。她不大听得懂刘鉴的话,可能够明白“血光之灾”这个词的含义,立刻眼圈儿都红了,蓝眼睛里汪出一掬泪水。“是谁要害捧灯哥呀?!”她紧紧抿着嘴唇,柳眉倒竖,好似想找人拼命一般。
刘鉴望着气冲冲的小丫头,轻轻点了点头,随手把自己写的那几张草稿递给她:“你先别急,回去找你家小姐,告诉她我这边儿发生的事儿。说不清也没关系,她看了这几张纸,自然就明戏了。我去一趟行部工曹,我估计这事儿,那王远华肯定脱不了干系!”
瑞秋接过纸,背转身子,提袖子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颤声说:“刘大人,要是捧灯哥有个三长两短,您告诉我那姓王的住处,我一定为他报仇!就算是……就算是小姐生气,怪我破了门规也顾不得了!”说完话直奔出门去。她的身影刚到院子里,突然一闪,就不见了。
刘鉴低头又看了看桌上铜钱摆的卦象,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捡起扇子来猛地一合。随即进内室换了官服,阴着脸出了寺门,叫了辆马车,直奔在长安街南侧中轴线附近的行部工曹。
秋后的北京,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天空澄明通透。从金朝中期开始,数百年来都做帝都,养成了天子脚下北京人的大气、闲适与温和。树影婆娑,落叶缤纷,要不是心里焦急,刘鉴肯定会在街市上信步闲游一番。此刻巳时已经过半,街上行人正多,越接近皇城,越是纷繁嘈杂,来来往往的官吏匠人络绎不绝。虽然现在北京行部的人事规模还比不上南京的六部衙门,但好歹几年以后,这里就很可能变成大明朝新的首都,所以建筑规模都很宏伟,尤其以最先建设的工曹衙门来论,将来会变成工部衙门,红墙翠瓦,高门重楼,气势令人咂舌。
王远华官居都水司员外郎,直属衙门是南京工部而非北京的行部工曹,但他既然来了北京,最合适的办公场所就是行部工曹了。
刘鉴此前也来工曹找过几次宋礼,多是常服来拜,见了守门的兵,先由捧灯先递上帖子。这回穿着公服过来,也不递帖,冲到兵丁面前威风凛凛地一站,单等对方上前答话。工曹门口守着四个兵,鲜衣亮甲,手挺着长矛,不怒自威,突然看见有人过来,正想喝问,就见这人头戴乌纱、身穿青色杂花团领衫、腰挂素银腰带,胸前一块鹭鸶补子——自打刘鉴到北京来,还没几次穿过这么标准的官服呢——马上就换了副嘴脸。一个老成些的赶上几步,深深一揖:“老爷明鉴,恕我等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呀~~不知老爷所来何事?”
刘鉴倒被他这套好象戏文般的说辞问得一愣。这种不着四六的话,听在他耳朵里,不禁就想起了捧灯,心中略感焦急和酸楚,于是板着脸回答说:“工部都水司的员外郎王大人可在工曹吗?”说着话,从怀里掏出张名帖递给卫兵。
瑞秋告诉刘鉴,捧灯拿着沈万三的草鞋出去的时候,看起来迷迷糊糊、神魂不守。再按刘鉴的卜算,小书童是遭人迷惑,盗物而去,想来必是那王远华动的手脚。情理上也说得通,王远华的“小八臂”被刘鉴所破,掘走了草鞋,所以他现在要把草鞋收回去,好恢复阵法。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王远华铁定是要避人耳目的,所以刘鉴匆忙前来工曹,用官位压一压守兵、胥吏,看看能否打听出那恶贼的去向。如果这里谁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或者说了个去处,但王远华并不在那里,那就可以坐实了,必然是王远华掳走了捧灯!到那时刘鉴再联系十三娘一同去寻找,王远华想要恢复阵法,左右逃不出几个地方,挨个儿去找肯定能找到捧灯,就算找不到人,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刘鉴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可兵丁的回答却让他深感意外——
“恕小人不接您的名帖。上官可是詹事府刘老爷?王大人等您好久了,让您一来就进去找他。请随小人来,小人为您引路前行哪。”
王远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掳了捧灯还敢这么大模大样等着我来兴师问罪?刘鉴心里疑惑着,跟着那个兵丁进了工曹衙门。走不多远,拐个弯就是都水司的临时官舍,进门一看,只见那王远华官袍束带,正襟危坐在书案前,低头查看什么图纸呢。兵丁通报了一声,对方却连头也不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刘鉴就觉得心里一股邪火直往上冒,但他素来为人温和,做事谨慎,强忍着站在门口等待。
略等了一等,看王远华还是丝毫没有搭理人的意思,刘鉴实在憋不住了,丹田一股热气直冲顶门,不禁鼻子里冷哼一声:“王大人,《老子》有云:‘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做事还请留有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王远华缓缓抬起头来,眼望着刘鉴,一张瘦脸如同枯木,毫无表情:“这句话引得好,正是阁下的写照。阁下也不必来这里耀武扬威,回去等着听参好了。”
“听参?怎么着你还想要参我?”刘鉴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里扇子一指对方:“君子不行正道,天必诛之。王远华,你别太过分了!”
王远华冷笑一声,直起腰来,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在胸前,目光阴沉地望着刘鉴:“我布阵法是得着姚少师允准的,就算有违天和,也是为了大明朝的基业!之前以阴尸镇在万岁山下,吸收生人魂魄作为拱卫,虽然未满十成,但天地亦有残缺,数量也足够了,因此你破了阵法我不怪你。前两日宋大人出事,我还担心袁忠彻那个半吊子坏了我的法术,好在你刘鉴处理得不错,我本当前事不究,放你一马。可近几日来,你继续收集余下的法器,难道是想留作证据,到少师那边告我的刁状不成?转过脸来,你倒说我行事不留余地?”说到这里,他一拍书案站了起来:“刘镜如,得饶人处才可饶人,不可饶人处,王某也无所可饶。你且回去听参好了!”
刘鉴是怀抱着满腔怒火来的,可没想到才说了两句话,倒把对方的火也给拱起来了。王远华这么针锋相对的一番话,倒说得刘鉴摸不着了头脑:“且慢。如此说来,掳走捧灯的难不成不是你?”
“什么捧灯捧碗?我叫你回去听参。”
“除了那双草鞋,我没再动你什么别的法器啊?”
“嗯?”这两人一个拱起了另一个的火,另一个回过头来又惹起了这一个的疑惑和茫然。王远华盯着刘鉴的眼睛,看他不象在说谎撇清,不禁双眉拧起,手指在袖中暗暗掐算:“若不是你,还有何人……”
刘鉴也看王远华的神色不似作伪,心说干脆把话挑明了吧:“今晨我书童捧灯为人以法术所惑,取走了那草鞋,不知去向。做这邪法的,当真不是你吗?”
王远华掐算了几轮,可得不出个结果,他想要取工具出来细算,又不愿在刘鉴面前施展数术,于是一甩衣袖:“哼,谁知道你在北京城里还结了什么仇家。既然此事和本官无关,你且出去吧。”他顿了顿,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要说北京城里有这种本领的,现今还有个袁忠彻,难道是他?”
刘鉴此时怒火渐息,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醒头脑,但心里的焦虑只有更甚。既然此事并非王远华所为,那就还有旁人从中作梗,可这人究竟是谁呢?用意何在呢?他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在屋中徘徊了两圈,回答说:“不会,不会是袁忠彻。我算了捧灯的流年,又以《周易》排过卦象,他这次虽无性命之虞,却免不了血光之灾。想那袁忠彻虽然混帐,可终究做不出伤人害命的无耻勾当来。”
王远华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心想刘鉴你这人还真是不会讲话,你说袁忠彻不会伤人害命,可你找我来兴师问罪,那便是说我王远华尽做伤人害命的事了?还是“无耻勾当”!可他转念一想,为了拱卫阴尸,自己也确实做了不少“伤人害命”的事,虽然用意是护佑天下苍生,但在不通大义的凡夫俗子看来,也确实有点“无耻”。最重要的是,刘镜如此人平常总一副伪道学模样,口不出恶言,此刻连“混帐”、“勾当”都骂出来了,可见他有多么心急。
你急我不急,王远华倒乐得看老对头刘鉴满脑门冷汗地团团乱转,于是舒一口气,干脆重新坐定,假装继续审看图纸,不再搭理刘鉴了。
他若是搭腔,刘鉴就好开口跟他讲述一下事情的始末经过,商量个解决办法,他不开口,一副置身事外的德性,刘鉴可又有点忍不住了。于是迈前两步,随便打了一拱——照理说官员们见面,开口前先得行礼,中华上国是礼仪之邦,那可不是随便自封的,可这两人对呛了半天谁都没有行过礼——“既如此,那就麻烦王大人陪我走一趟,同去找袁忠彻问个清楚明白。大人既说你的法器被人陆续取去,此事也非同小可,不可轻忽。”他基本上相信了掳走捧灯的事真和王远华无关,因此言语上也多少客气了几分。
刘鉴递过个揖来,王远华也不好再端坐着了,赶紧站起身来,也学着对方的样子随便打一个拱。要说法器被窃,他心里也着急,可素日独往独来,并不想和刘鉴多做纠缠,正想推却,突然西北乾天“喀喇”一声惊雷炸响,天色骤然昏暗。王远华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一张瘦脸不禁变得铁青,好似蟹盖一般。
这个时候还没到晌午,本来万里晴空,艳阳高照,但是突然之间天就暗了下来,雷声隆隆。刘鉴和王远华在工曹衙门的官舍里对话,一直没有关门,此刻一阵凄寒的北风吹来,卷着街上黄土腥味扑鼻而至,原本半开的门扇砉然洞开,门上糊的纸“啪啦啦”乱响。
刘鉴转头向外看去,只见从西北方一股狂风卷着黄沙遮天蔽日而来,刚才还是通透的蓝天,瞬间就变成灰黄之色,紧接着就是一大块乌云黑压压地笼罩住了天际,城内如同天狗食日一般骤然黑了下来。时候不大,几个书吏顶着风跑前跑后,抱着蜡烛忙给各房的大人们点灯。
“您看看,今儿这天气可是够奇怪的,”一名书吏进屋后就向两位大人陪笑说,“要是春夏之交,北京这样儿还算正常,可都过了中秋了……这场雨看来不小,不过照小人说,下不了多一会儿……”书吏刚把蜡烛点上,借着烛光一看两位老爷的脸色,就把后面的话给生生噎了回去。
刘鉴和王远华两人都是面色铁青,带着十二分的惧意望着屋外,几乎是同时喊了一声:“不好!”撒腿就往外面跑去,只留下那书吏捧着灯罩站在屋里,呆呆发愣。
两人跑出门外,相互对视一眼。刘鉴说:“此雷甚怪,此风甚邪。”王远华也说:“恐怕我的法器被盗,与此天变相应。”一名书吏用袖子遮着头,从两人身前跑过,还喊:“风太大,一会雨就下来了,两位大人回屋去吧。”刘鉴抬头望望天色,微微摇头:“这雨一时半刻倒下不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脚往工曹门外走去。因为突如其来的天变,连王远华都改变了主意,打算和刘鉴一起去找袁忠彻查问个清楚明白。他倒并不关心小书童捧灯哪里去了,只是想问问袁忠彻,小八臂的镇物是不是他给取走了?想做什么用?
两人才出工曹大门,王远华正要叫兵丁去牵匹马来,可是一琢磨,要不要也帮刘鉴备匹上坐骑呢?本不打算搭理刘鉴,可自己并不清楚袁忠彻住在哪里,听刘鉴的语气,他是知道的,似乎不好把他撇下。就这么一犹豫,突然看到门前一匹高头大马,迎着风撒开四蹄,“嗒嗒嗒”地飞纵而去,马上那人看背影却有点象是自己正要找的尚宝司少卿袁忠彻!
耳边听到刘鉴的话语——惊雷正响,刘鉴好象在喊:“宋大人,前面去的可是袁尚宝么?”王远华这才看清,原来有名官员也站在门口目送奔马离去,此人大红色袍服、玉带横腰,胸口是仙鹤补子,正是正二品工部尚书宋礼宋大本。
宋礼听到刘鉴询问,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又略显惊诧地望了他身边的王远华一眼,然后双拳一抱,招呼两人回到门洞里去说话。两人行礼跟从,只听宋礼喘着气说:“我这里才出了点小事,故而招呼袁尚宝过来商量……”他瞥一眼刘鉴:“不是不相信镜如你,可一早就派人去找你,你却不在柏林寺……”
刘鉴追问道:“袁忠彻这是往哪里去?回头条胡同么?”宋礼摇摇头:“顺天府才刚来报,知府陈大人突得怪疾,眼看就要不行了!”
【老北京的六部衙门】
『唐朝以后,主要的朝廷官署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一般设置在皇城附近,方便官员们上朝和办公。明朝的北京城,宫城也就是紫禁城位于城池正中央,坐北朝南,紫禁城的南大门是午门,午门外西是社稷坛,东是太庙。皇城包着紫禁城,在午门往南还有端门、承天门和大明门三座城门楼,其中承天门在长安街北,大明门挨着棋盘街,这一段皇城呈一个“T”字型。“T”字顶端那一横的下面,也就是北起长安街,南到大明门,紧挨着皇城的,就是六部和其它官署衙门了。
当时西长安街南有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太常寺、行人司、锦衣卫等机构,东长安街南则有宗人府、钦天监、鸿胪寺、太医院、翰林院,以及吏、户、礼、兵、工五个部。刑部不在这里,和都察院、大理寺合称“三法司”,设置在京城西部,在西长安街延长线的北面——大概是今天西城区民族文化宫附近。此外,在翰林院的东面,隔着玉河,就是詹事府。
清朝的北京城是在明朝基础上修修补补搭盖起来的,大致结构不变。紫禁城南边,承天门改名叫天安门,大明门改名叫大清门,辛亥革命以后,1912年又改名为中华门。朝廷官署,吏、户、礼、兵、工五个部仍旧在老地方,但因为没有了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所以就把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搬了过来,也就是建在皇城南面偏西的地方。
到了今天,社稷坛变成了中山公园,太庙变成了劳动人民文化宫,六部等朝廷衙门早就夷为平地,合并从天安门到大清门的那段“T”型皇城,变成了宽广的天安门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