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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律师,这边请。”小汪推开一扇玻璃门,给徐俏指了张桌子,说:“资料都在电脑里,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叫我。”

“好。”徐俏放下挎包,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

小汪就坐在对面桌里办公,期间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

在了解到合同的性质和要求,以及当事人的谈判过程后,徐俏反复同小汪确认标的金额,违约责任,双方的权利义务,以及特别条款的设置等。之后徐俏又和对方律师在线沟通磋商,经过一段时间的拉锯,最终达成了双方都较为满意的一个协议。

小汪靠在转椅上,左右转了转,下意识瞄了眼徐俏。刚一见到这个年轻律师时,她还觉得小律师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不爱说话,怕是不靠谱。但没成想徐俏一进会议室,整个人就沉下来了,和对方律师交谈时言语稳当果决,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正当此时,徐俏头也没抬,便开口说道:“小汪,合同你先看下,我发到你邮箱了。”

“哦,好。”小汪赶紧收回视线,点开邮箱,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又转发给了相关的负责人核实。

趁此间隙,小汪主动和徐俏聊起了天,“徐律师,你几几年的啊?”

“九一的。”

“我是九零年十二月份的,咱俩差不多大。”小汪笑起来,眼睛成了月牙湾,“你是香达本地人吗?”

“对,住思源区那块。”

小汪还想再说些什么,负责人给她回了一段消息,说合同有些地方还要再改一下。小汪将这段话又重新转述给徐俏。徐俏再次伏案翻报表,修修补补。

等徐俏抬头看向落地窗时,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她捶了捶酸软的腰,起身,将完善并打印好的合同递给小汪,说:“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小汪接过合同,放进档案袋里。

徐俏拿起挎包准备回家,忽然听见小汪问她,“徐律师,你晚上有约吗?”

“没有。”徐俏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

小汪冲她笑了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徐俏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啊。”

两人出了公司,在炒菜,日料,烤肉还有火锅中抉择了半天,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拐进了火锅店。

或许是因为天气骤降的缘故,火锅店的生意重新兴隆了起来。待徐俏她们进店时,店内早已热火朝天了,一眼望去,似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小汪寻问过路的服务员,“还有位置吗?”

“你们几个人?”

“两个。”

“有。”服务员引着她们往里头走,最后在临近厨房的一张桌子前停了下来,给了她们一张菜单,“要点什么?”

服务员脸色很差,不知道在烦躁些什么。

小汪没敢细看菜单,就指着图片上显眼的锅底,问徐俏,“双人套餐,酸萝卜老鸭鸳鸯锅可以吗?”

徐俏点点头,“可以。”

服务员拿着订单,没再多问,快步走开了。

“哇——”小汪压低声音抱怨道:“她这什么服务态度啊?”

徐俏随口说:“以前不这样的,后来店开大了,脾气也就上来了。”

小汪哼哼两声,“店大欺客,我看它能开到几时。”

徐俏附和着笑了笑。

小汪扭头看了眼冰柜,问她,“徐律师,要喝啤酒吗?”

“我喝不了,一杯就倒,到时候会很麻烦。”徐俏说:“可乐就好。”

“行,那我去拿。”说罢,小汪便起身走到冰柜那里。没一会儿,徐俏就见她略带尴尬地跑了回来,两手空空。

“怎么了?”

小汪边往前台的方向看,边小声说道:“我好像看见我们经理了。”

徐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何家翎双手插兜,松松垮垮地站着,正在和旁人说话。

徐俏愣了一瞬。

适时,旁人的目光扫到她们这,然后他咧了咧嘴,向小汪扬起了手。

小汪羞答答地抿嘴一笑。那旁人径直走了过来,摸了摸鼻子,说:“介意一块坐吗?店里没位置了。”

小汪为难地看向徐俏,是在寻求她的意见。

徐俏犹豫两秒,说:“我没关系。”

“那太好了,我去叫经理过来。”

趁旁人离开之际,小汪向徐俏轻而快地介绍起了他们,“刚刚那个男生叫张晃,是我同事,也是何经理的助理。何经理你知道吗?下午在电梯里见过。”

徐俏轻轻地唔了一声。

小汪吞吞吐吐地提醒道:“徐律师,我们何经理虽然人长得很帅,但是脾气有点古怪,不爱理人,你等会儿别介意呀。”

徐俏心神领会,“没关系。”

小汪长舒了口气,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很快,张晃领着何家翎过来了。

徐俏本想到小汪那去坐的,可她刚一起身,何家翎便泰然自若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徐俏重新坐下,而后慢吞吞地往里挪了些。

小汪在对面,一抬头就看见何家翎冷冰冰的面瘫脸,不自觉地咽口唾沫,同时僵硬地同他说道:“何经理,你怎么也会来这吃饭啊?”

何家翎淡淡道:“因为饿了。”

“……哦。”小汪笑笑,显出一副窘态。

“曼婷,这位是?”张晃贴心地将话题从何家翎身上岔开,他看着徐俏,话却是对小汪说的。

“这是徐律师,我们请她来帮忙拟订合同的。”

张晃对着徐俏一点头,“你好。”

“你好。”

一通简单的寒暄后,是莫名的沉寂。

小汪束手束脚的,不敢高声语,恐惊了何家翎这天上人。而张晃像是长了跳蚤似的坐立不安,他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脸,眼神也飘飘忽忽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飘向了小汪。

徐俏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俩,察觉出趣味来,止不住想笑。

锅底和配菜上来后,张晃扫了一眼,觉得不够,又喊来服务员加菜。

张晃问其他三人要些什么,一个瘫着脸,一个摆摆手,一个说不用。他只好自顾自的点单,“来两份羊肉卷,鸭肠,牛肚,青虾……”

徐俏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道:“不要虾。”

“为什么?”

徐俏驾轻就熟地扯谎,“我对虾过敏。”

何家翎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目光向下,看了眼徐俏脏兮兮的帆布鞋。

小汪在旁说:“那就不要点了,和虾一块煮的东西,万一吃了中招咋办,反正你也不是很爱吃虾。”

张晃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小汪迅速低下头,徐俏见她耳根子都红透了。

小汪的声音轻得都快听不见了,“我看你上次聚餐,都没怎么动过你面前的那盘油焖虾。”

张晃傻啦吧唧地咧了咧嘴。

徐俏看了一出好戏,心情莫名挺好,笑眯眯地转过头,正巧遇上了何家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她当即就敛了笑意,伸手绕过他,拿过远处的挎包。

徐俏突然饿得发慌,拿起筷子,埋头大吃,她刚退完烧,喉咙不大舒服,就没有吃辣的。何家翎同她一样,也吃得清淡。

何家翎似乎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萝卜,就没再动筷了。

一顿饭下来,小汪和张晃越聊越热络,脸蛋始终红扑扑的。徐俏不忍去当电灯泡,自动给自己消了音。

饭后小汪提议去玩桌游,徐俏觉得浑身没劲儿,就婉拒了。

四人站在店门口吹风道别。

小汪大概是聊得有些忘形,笑嘻嘻地说:“徐律师,我们经理也住在思源区那块,不如你们一块回去?”

回应她的,是何家翎的沉默。

小汪自知逾越,讪讪闭紧了嘴。

“不用啦,搭地铁挺快的。”徐俏无所谓地一耸肩,“那我先走了,再见。”

“拜拜。”小汪和张晃异口同声,“路上注意安全啊。”

四人就此分了三拨,往不同方向走去。

徐俏漫步在夜色下,扭头看了眼火锅店旁的巷子,里头黑隆隆的,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凉风不知从何而起,吹得徐俏哆嗦了下,她裹紧外套,不再逗留,疾步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路过公交站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在街边停了下来。

徐俏认识那车,是何家翎的。

她略微有些讶异,但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她走,车也开始缓慢移动。

徐俏停下脚步,颇为玩味地看向那辆离她不远不近的车。

片刻后,何家翎将车开到她面前,懒懒地抛出了句,“上车。”

徐俏走到车后座。

何家翎瞥了她一眼,语气很淡,“我是你司机吗?坐前面来。”

徐俏老老实实地坐进了副驾驶。

“谢谢。”这还是她今晚第一次和他说话。

何家翎却没搭理她。

车子有条不紊地前行。

徐俏偏过头,无声望向窗外。

车内太过安静了,以至于旁人低低沉沉的呼吸声,在她听来,格外刺耳。

车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城区,驶进了一条小道。小道两旁长满了大片大片的野芦苇,正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徐俏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想吐,不知道是吃太饱了,还是胃太疼了。她忍着恶心,奇怪道:“去思源区是走这条路吗?”

何家翎的五官在车灯的照映下,愈发分明。他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漫不经心道:“我有说要去思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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