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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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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黄月英赞叹地拍拍手:“这个马德衡做起事来就象中了邪似的,不眠不休,头发乱得象疯子,衣服脏得象乞丐,可是他的手艺真的没话说,我原来以为尽善尽美的连弩经他这么一改造,效率至少提高了一倍。难怪车骑将军这么看重他,千里迢迢的派重兵把他护送过来。”

诸葛亮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黄月英,她正在研发的连弩的威力他是知道的,也觉得很是精妙,怎么到了马钧手里效率还能提高一倍?这也太离谱了吧。

黄月英见一向高傲的丈夫这次只是有些胡疑,而没有立即否认,不免笑了笑,安慰性地说道:“我听马钧说,仲玉在长安和车骑将军学了个什么头脑风暴法,就是一帮人坐在一起闲扯,什么稀奇古怪说什么,谁也不准笑话谁,越是异想天开越是好,据说好多奇妙的想法就是这么出来的,这比一个人闭门造车可要强多了。而且我听他说,周元直从大秦带回来不少书籍,里面有不少说到这些技术的,叫什么几……几何,跟我们的形学有些相似,那个曹季工也学了不少大秦人的技术,还有那个钱四海带来的一些工匠,他们这么多人在一起研究,当然不是夫君这个偶尔来参研一把的太守大人可比的。”

“头脑风暴法?”诸葛亮笑了笑:“不知道他怎么用这个头脑风暴法对付九品官人法。”

黄月英淡淡一笑:“你如果有什么好办法,何不直接向将军建议,何必又要藏着掖着?真要立了九品官人法,不知夫君以为能排到几品啊?”

诸葛亮一愣,掩饰性的笑了。他虽然与庞统共称卧龙、凤雏,可是那是自己小圈子里的几个人这么说,其他人根本不买这个帐,刘表在荆州的时候,北方的大牛在荆州的多了去了,就没几个人把他当回事,听说他自诩为管仲、乐毅之流,客气的笑一笑,不客气的哼一哼。要真立了九品官人法,他这个卧龙还会遇到这样的尴尬局面。他想了想说道:“夫人,我看岳父大人他们也悠闲了很久了,该出来为大汉做点事了。”

黄月英支着下巴看着诸葛亮,眨了眨眼睛俏笑着:“夫君说得有理。”

曹丕看着兴冲冲的押解着大批军械赶来的路粹,哭笑不得。他现在不想去辽东了,可是军队已经整顿好了,军粮也陆续运到了,军械也调来了,主将夏侯惇也来催了,他不想去也不成了。

“文蔚,车骑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路粹抹了把汗,笑嘻嘻地说道:“没有啊,我走之前,天子的封赏还没有下来,许县那边还在讨论他用长铩军是不是违禁,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哦。”曹丕松了一口气。

路粹接着说道:“北征的事丞相也没提,他现在把粮草军械大部分调拨给了将军,北征的事应该一时提不上日程,也许,要等到将军荡平辽东之后吧。”

曹丕又松了一口气,看来曹冲那边的麻烦还不小。

路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听子建公子说,车骑将军的两个夫人同一天生了儿子。”

曹丕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都是儿子?”

路粹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是儿子。”

曹丕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牙咬得紧紧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仓舒这是要么不生,一生就跟着来啊,转眼之间他就有三个儿子了,自己原来的优势一点点的丧失殆尽,这可如何是好。辽东还去得吗?父亲会不会借机这个机会把仓舒召回来?

他正在那么琢磨,路粹又幸灾乐祸地说道:“将军,这次子建公子本来不想让将军建功,是粹等人据理力争,并因此被丞相大人召到玄武池述事。丞相大人对子建公子的建议颇不以为然,他说应该全力支持公子征辽东,而且应该越快越好,迟了公孙康就有准备,反而于战事不利。对了,将军,你怎么还在陈留啊,我以为你此时已经进入幽州界呢。”

曹丕哭笑不得,脸上还对路粹客客气气,心里却恨不得一脚踹死他,这小子心是热,可是太热了,他被建功立业蒙住了心,没看出来丞相大人的用意。丞相大人哪里对子建不满啊,他是找借口调回仓舒呢。他如果把子建罢了,难不成自己回来理政事?他在玄武池多舒服,会这个时候跑回来找麻烦?为什么早不说曹植无能,他无能又不是今天才无能的,无非是因为关中战事了,仓舒可以回来了,子建应该让开位置了。

曹丕再也没有心思和路粹闲扯了,他借口不舒服,让路粹去休息,让人把吴质叫了来。吴质接受了一万人的军队,正在军营里熟悉属下的将领,了解士兵的情况,忽然听到曹丕心急火燎的相招,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赶了过来。听曹丕把路粹转述的情况一说,他也傻了,事情都被他们料中了,却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季重,你说怎么办?”曹丕求助地看着吴质。

吴质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大军万事俱备,出征在即,将军如果此时退却,军中必有疑问,丞相大人处也无法交待。依我之见,将军只有出征。”

“那……那仓舒要回来了,我却在辽东,岂不是……”曹丕急得脸都变色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转来转去,转得吴质有些头晕,他晃了晃脑袋,瞟到了挂在墙上的地图,忽然眼前一亮,急忙说道:“将军,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快说。”曹丕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里全是企盼的目光,下意识的用上了全力,练习君子剑的指力透过吴质穿的薄袄,掐得吴质的手臂生疼。吴质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挣了一下,曹丕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松开吴质,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依然急切地看着吴质。

“将军,你不是准备两路大军,水陆齐出吗?陆路大军就由前将军率领,而将军可以坐镇青州,以为水师后援,这样一来,既避免了和前将军争功,又可以不用远离,将军如果驻在青州州治济南郡的话,离邺城不过一千三百里,一旦有急事,快马三五日可到。”吴质一口气把他的主意说完,然后紧张地看着曹丕。

曹丕眼睛直直地看着吴质,一动也不动,象是个石像木偶一般,吴质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发呆的曹丕。过了好半天,曹丕先是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接着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眼角一挑,一丝笑意慢慢的从眼角荡漾开来,渐渐的扩散到整张脸上,刚才还一点生气也没有的脸很快就变得生气勃勃,满面春风。

“哈哈哈……”曹丕大笑着站起身来:“仓舒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他本来应该杀了你才对。”

吴质愣了一下,随即会过意来,跟着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照你说的办。”曹丕一摆手,对吴质说道:“我不去辽东,暂驻青州,辽东的事就交给你和仲达了。嗯,你可要小心赵云,他是仓舒的人,不会跟我们一条心的。哎,不知道刘备那个傻儿子在许县过得怎么样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吴质看着曹丕那阴深的笑脸,一股凉气直冲后脑。

曹冲接到了曹植写来的信,立刻安排了关中的防卫,带着一千亲卫骑和一千铁甲营昼夜兼程赶往许县,他倒不是急着去见老爹或者天子,那些事情再急,也没有急到差这一天两天的时候,他是急着去看他刚出生的两个儿子和好久没亲热的三个老婆。为了赶速度,他这次连车都没有坐,小双和孙尚香全部骑着战马,孙尚香还好一点,她已经骑惯了战马,而小双则不行了,刚赶了一天路,她的两条腿都被马鞍磨破了,心疼得曹冲直叫唤,她却强忍着痛反过来安慰曹冲,继续赶路。

三天后,曹冲赶到许县,由庞会和刘封带着大军赶往丞相长史大营驻扎,自己带着典满等二百虎士进了城,一到府门口,他甩镫离鞍,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小双面前,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了下来,小双虽然腿疼得钻心,却觉得这次苦吃得值得,她幸福的靠在曹冲身上,由他扶着向里走去。走了两步,曹冲见她还是呲牙咧嘴的,干脆将她抱起,大步进府。

嘴里嚼着果子的刘禅和妞儿正蹲在院子里和泥玩,一看到曹冲抱着小双大步走了进来,刘禅嘴一咧,忽然笑了:“阿姊不乖,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妞儿却一眼看到全副武装的孙尚香,扬着两只脏兮兮手娇笑着扑了过来,银铃般的笑声让孙尚香心中淌过一股热流,她将马鞭扔进女卫的怀中,迎上去一把将妞儿举了起来,大笑着问道:“妞妞,想阿母不?”

“想。”妞儿稚声稚气地答道。

“哈哈哈……”孙尚香狠狠的亲了一下妞儿的小脸,得意地说道:“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好啦,你是亲生的,我是假的。”荀文倩扶着荀小青的手,从屋里迎了出来,正好听到孙尚香的那句话,白了她一眼,故意生气地说道。

“哈哈哈……”孙尚香将妞儿往肩上一扛,凑到荀文倩面前笑道:“姊姊,我是个粗人,你不会跟我计较吧。嗯,不错,姊姊生了个儿子,更显得雍容华,仪态万方了,足堪为一府之母啊。”

“死老虎,到西凉转了一圈,也变得伶牙俐齿了。”荀文倩笑着扭了一下孙尚香的脸颊,亲热地说道:“怎么样,这次仗打痛快了吧,我可听说你那老虎营威镇关中啊,有没有带回来让我们开开眼?”

孙尚香嘎嘎的大笑起来,拍着胸脯大叫道:“姊姊放心,等你身体复原了,我让她们天天操练给你看,这次保证再把王长史的人打得更惨。”

荀文倩笑得花枝乱颤,两人说得开心,反倒把曹冲和小双扔在一旁,从里面闻声赶出来的大双和小玉儿接上,让人将舍不得从曹冲身上下来的小双扶进府里,这才对说得正欢的荀文倩和孙尚香笑道:“二位姊姊,就是再多的话儿,也得到府中再叙吧,这天都快黑了,受了凉气可不好的。”

孙尚香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扶着荀文倩进屋,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看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姊姊刚生产,不宜久立,也不能经风,还是回屋再说吧,你放心,西凉好玩的事多了,我给你说三天都说不完。”

众人大笑。

曹冲的回府给本来就喜气盈门的曹府增添了更多的喜气,一家人相谈甚欢,直到亥时初刻才散。曹冲细看了两个新生的儿子,又抱着妞儿和虎子闹了一阵,直到把两个小家伙哄着睡了,这才回到卧室,荀文倩换了小衣,斜卧在床上,温柔地看着曹冲。大双来侍候曹冲洗了,退了出去。

“夫人,辛苦你了。”曹冲撩开被子钻上床,揽着略有些发福的荀文倩亲了一口,感激地说道。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何苦之有。”荀文倩倚在曹冲怀里,面色羞红。

“我不是说这些。”曹冲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我在关中打仗的这段时间,这里的一切事务都要你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来打理,实在是辛苦你了。怎么样,许县还够热闹吗?”

荀文倩笑了,笑得很轻松,打仗的事她帮不上忙,可是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却是她的长项,在曹冲看起来很难的这些事,对她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她向曹冲怀里靠了靠,搂紧了曹冲的腰,慢声细气地说道:“许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的捷报来了之后,天子很高兴,虽然因为长铩军的事有些不开心,但有皇后在其中开解,你又写了请罪表来,他还是相信你的,之所以这么久也没的封赏西征的将士,是因为你……”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倾听的曹冲,得意的笑了笑:“还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这才二十一岁就是车骑将军,公公是大将军,能给你封的只有骠骑将军一职了,所以不少官员都觉得有些为难,生怕以后你再立了大功,而公公却还健在,无可封赏,所以才借着长铩军的由头先等等再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曹冲也笑了,他想了想说道:“其实不封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这个骠骑将军,只是西凉的一些将领,特别是那些降将的位置要尽快落实,要不然他们担心夜长梦多,又会生出些变故来。”

“这也无妨,你明日反正是要上朝去面圣的,到时候向天子认个错,天子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会为难你,相关的封赏,想必也就可以下来了。”荀文倩轻描淡写地说道。

曹冲笑了笑,没有和荀文倩争辩,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生气,这在前世他就知道。

“岳父大人有信来么?”曹冲轻轻地笑道。

“我还以为你将他忘了呢,这么长时间都一句都没有问起。”荀文倩娇嗔的看了曹冲一眼,曹冲掩饰的笑了一声,他是将在襄阳养病的荀彧给忘了,可是这些当然不能和荀文倩说,他笑道:“我怎么能将他忘了呢,只是他想在襄阳过些安静的日子,我自然不好去打扰他。他的病……好些了么?”

“去年就好了。”荀文倩皱了皱鼻子,略带着不满地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曹冲尴尬的笑了笑,用一种征求性的口气对荀文倩说道:“你看,岳父大人是这样安度晚年的好,还是……”

荀文倩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看着晃动的灯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让人送了消息去襄阳,也许他过几天就要到许县了,到时候你们两人再谈此事,岂不是更好?”

曹冲犹豫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她是希望荀彧再次出山的,做官倒在其次,荀彧已经不在乎做什么官了,他是想为朝廷做点事,也想为他这个女婿做点事。至于他想做的事是不是符合曹冲的意愿,荀文倩也摸不清,她既不知道荀彧现在的想法,也不清楚曹冲现在的想法,当然无从说起。

除了曹冲猜到的原因之外,其实荀文倩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现在也生了儿子,那就是曹冲的嫡子,如果将来曹冲继承了王爵,抑或是自己因功封了王爵,按理说她的儿子就是第一继承人,而如果曹冲有篡位的想法,儿子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下一任皇帝,她就可能是未来的皇后,皇太后,有机会母仪天下,要说她一点不动心,那也不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只是这些心思,她全部藏在心里,从来不露出一丝端倪罢了。

是站在父亲那一边,劝丈夫做个忠臣,还是站在曹家的立场上,劝丈夫再进一步,建立他曹家的天下,让自己也有机会母仪天下,这两个念头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上荀文倩的心头,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可抑制的有些冲动。

她曾经劝过曹冲关于进退的问题,可是如今她不仅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妻子,而且还是个母亲的时候,她曾经坚定的信念却不自然的动摇了。在进与退之间,她也陷入了两难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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