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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记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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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去中阳观求符水,这可是关系到曹朋一生的大事,张氏自然格外看重。

既然是去求符水,自然不能够空手前往。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中阳观的符水颇有名气,如果没有供奉,根本没可能求到。供奉什么?自然不会是三牲祭品。中阳观不缺这些,他们布施符水求的是财,没有钱帛供奉,哪里能求得到灵验符水?对于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太平道黄巾之乱以后,朝廷对方士、术士的监控,也随之变得严格起来。

中平元年,张角兄弟靠着布施符水,拉拢了一大批信徒,对汉室江山造成的危害,难以估量。

所以,一旦发现布施符水的方士,就会立刻缉拿拷问。

于是乎,方士们便开始明目张胆的借机敛财。布施符水可以,但必须要拿出钱帛来供奉,进行交换。官府不怕方士们借此敛财,害怕的是他们借布施符水的机会,招揽信徒,聚众闹事。

这样一来,符水买卖就变得光明正大。

你花多少钱供奉,就得到同样等级的符水,方士和官府,随之相安无事。

曹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曹汲是个三流的铁匠,靠修补铁器勉强糊口。张氏思来想去,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恐怕也求不来上好的符水,于是便偷偷的把祖传玉佩拿出来,想要换多一些钱帛,好为曹朋求取符水,保他一生平安。

张氏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也曾风光过一些时日。

后来家道破败,到张氏这一代就成了庶民。嫁给曹汲的时候,也没什么值钱的嫁妆,就剩下祖传的这枚玉佩。

一大早,张氏带着玉佩来到集市。

其实,她也知道,在中阳镇这种小地方,这枚祖传的玉佩值不得什么大价钱。

可明白是明白,张氏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想要尽可能卖贵一些……普通的小店铺自然不会出太高的价钱,而且把这玉佩给他们,他们也未必能明白其中的价值。不明白价值,当然也就不可能给出一个令张氏满意的价钱。于是在思来想去之后,张氏最终选中了成记商行。

如同那些大城市一样,小城镇里,同样存在着贫富差距。

成记商行是中阳镇最大的商行,专门负责收购山货。整个中阳镇的山货,几乎都是由他们吃下……同时,成记商行还兼营典当的生意。成记的掌柜名叫成纪,据说在官府中颇有背景。

张氏觉得,成记这么大的生意,说不定能识货。

“好玉!”

成记的典当师是个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这玉佩的价值,“弟妹,你这方玉佩是从何而来?”

大家都是在一个镇子里生活,典当师倒是认得张氏。

张氏说:“这是我家传的宝贝,若非我孩儿身子骨不好,我想去中阳观为他求取符水,我也不会拿来换钱。”

曹朋的事情,典当师倒是听说过一些。

当下颇为同情的点头,而后说:“这玉佩的年头不少,且雕工精细,不似寻常人家所出……弟妹你要是决定死当,鄙行愿出二十贯,你看可不可以?”

上等符水大约需供奉十贯!

余下十贯,还能买些药材,给曹朋补补身子。

张氏喜出望外,就准备开口答应。

可就在这时,只听柜台后有人道:“什么东西,能值二十贯?”

说着话,从后堂走出一个矮胖黑粗的男子,身穿华美锦袍,走到柜台前拿起玉佩,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掌柜的,这是镇上的曹家媳妇,典当上好美玉一枚。”

这矮胖男子,正是成记商行的掌柜成纪。只见他瞄了张氏一眼,突然冷笑道:“什么上好美玉,不过是破旧残玉而已,一贯!”

说着,他指着那典当师骂道:“你这夯货,莫不是以为我这里是善堂?

下一次,给我看清楚一点……”

说罢,他拿着玉佩就走。

眼看着二十贯一下子缩水成一贯,张氏哪能同意。

“这玉……我不卖了,你还给我!”

成纪难道不识货吗?

当然不是……

他一眼就看出这玉佩的价值,可让他出二十贯来买,显然不太可能。正如传说的那样,成纪是个有背景的商人。他是舞阴县县令的兄弟,同时他的女儿,还是张绣侄儿张信的小妾!

南阳郡,属荆州治下。

由于东汉光武帝刘秀发迹于南阳,所以在东汉政权建立之后,便将宛城定为陪都,又名南都。

南阳郡治下共领37县,为刘表所有。

但实际上,自张济张绣叔侄攻入南阳以后,南阳郡便一分为二。

以棘阳为交界,棘阳以北是张绣的地盘,而棘阳以南,包括棘阳在内的十七个县,为刘表所治。

如果在宛城,成纪算不得什么人物。

可这里是舞阴,以成纪的身份,再加上他老哥做靠山,绝对称得上中阳镇的土财主。

“你这婆娘,怎恁多事?

一会儿卖,一会儿不卖,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氏看出来了,成纪是成心想要黑下她这枚玉佩……于是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发慌,急忙摆手:“我不卖了,不卖了!”

成纪见此状况,心中顿时不虞。

想他堂堂成老爷,在舞阴县城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主儿。

他看上的东西,岂能轻易放手?而且张氏态度坚决,加之心里发慌,言语中难免有些不敬。

这也让成纪更加不快……

眼珠子一转,他旋即便有了主意。

那张肥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笑呵呵的说:“曹家弟妹,你若不愿意卖,那就算了!”

说着,他把玉佩还给了张氏,转过身子不再理睬。

张氏也没有想太多,接过玉佩之后,扭头就想要离开。这成纪实在是太霸道了,让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只是,当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成纪大叫一声:“我那麒麟玉佩呢?”

张氏一怔,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可就在她一怔的刹那,成纪大声喊道:“抓住那村妇,她偷了我的玉佩……”

商行门口站着两个壮汉家丁,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张氏按在地上。张氏手里握着的玉佩,也随之掉在地上。她惊恐无比,大声叫喊:“我没拿你的玉佩,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你这贼妇,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成纪冷笑着上前,捡起了地上的玉佩,吹了一下上面的尘土,随手揣进怀里。

“这贼妇偷了我的玉佩,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他回头向柜台里的那些伙计们看去,三角小眼凶光灼灼。

那些伙计即便是心知肚明,可见到成纪如此模样,一个个也不禁噤若寒蝉,齐声道:“看见了!”

张氏,顿时大哭!

“请三老来……”

成纪厉声喝道:“今日若不好生教训你这贼妇,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老,就是乡官儿。

中阳镇虽说不大,可好歹也有近千人。而舞阴县距离中阳镇又有些距离,总要有个管事儿的人。

凡三老,需年五十以上,有德行,能率众为善。

不过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哪儿来的那么多有德行,能率众为善的人?所以这中阳镇的三老,其实就是私相授予的职务。负责查证调停民事纠纷,同时负责这一方领地的治安。

※※※

曹朋虽没有看到前面发生的事情,但他相信,张氏绝不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眼见张氏被那矮胖子踩在脚下,曹朋顿时怒了!

重生之后的十余天来,张氏对他的关怀,令他十分感动。虽然这心里面还有些别扭,但实际上已经把张氏当成了自己的亲娘。曹朋的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拼命。

一只大手猛然攫住了他的胳膊,抬头看去,正是王猛。

“阿福,别冲动!”

“伯父,你放开我,我要杀了那贼胖子。”

“休得胡说!”

王猛死死的拉住曹朋,压低声音道:“你这么冲过去,只会令事情越来越麻烦……成纪素来横行霸道,而且有舞阴县县令做他的靠山,你焉能斗得过他?你呆在这里别动,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解决。”

这时候,三老带着人,急匆匆赶来。

“成老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贼妇偷了我的玉佩,我这店里的伙计,都可以为我作证。

你立刻将这贼妇关起来,火速禀报舞阴县知晓……我要让这些贱民都明白,谁才是这舞阴县的天。”

“张大伯,我没有偷他的东西……那是我祖传的玉佩!”

“一介贱妇,也敢说什么祖传之物?老张,这贼妇人冥顽不灵,依我看,得好生教训一番。”

中阳镇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三老一脸谀笑,“成老爷说的是,的确当狠狠教训!”

说着话,他摆手让随从上前,“给我狠狠的张嘴,让她老实一点。”

“住手!”

不等那随从动手,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吼一声。

声若巨雷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王猛拨开一条路,从人群之中走出。只见他身穿一件黑色斜襟短襜褕,腰间系着一根大带,大带上插着一柄明晃晃的猎刀,肩膀上扛着一柄铁叉。

往人前一战,犹如一尊黑金刚。

一双浓眉扭成‘一’字,环眼圆睁,颌下钢须乍立,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成老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苦苦为难我这弟妹?”

而后他环眼虎视三老,厉声喝道:“你这老张,亏得还是中阳三老……曹家弟妹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大家乡里乡亲,凡事还是留上一线,日后也好相见。你说对是不对?”

那骇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成纪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脸色顿时大变。

至于三老,更是一脸尴尬笑容,“老虎,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狗屎,老子别的不清楚,可曹家弟妹是怎样的人,却是清清楚楚!”

说罢,王猛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随从的衣服领子,“你他娘的还想活,就给我立刻滚开!”

随从被王猛骇的连连后退。

王猛顺势把张氏搀扶起来,“弟妹,你没事儿吧。”

“大伯,我真的没有偷……”

张氏凄厉哭喊,却被王猛拦住。

他一手搀扶张氏,铁叉蓬的往地上一顿,“成老爷,你怎么说!”

成纪被王猛这骇人气势吓得连退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王猛的气势,实在是太盛了!

成纪虽说没杀过人,却也能感受到,王猛身上的那股子杀气。

“呵呵,既然老虎你开了口,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你带她走吧。”

王猛目光森然,扭头向三老看去。

“既然成老爷不追究了,那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王猛冷笑一声,低声道:“弟妹,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可是……”

张氏有些不甘心,因为那玉佩还在成纪的怀中。

王猛低声道:“弟妹,破财免灾,咱们先回去和老曹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他抬起头,大声喊道:“阿福,还不过来搀扶你娘回去?”

人群外的曹朋连忙答应一声,和王买急匆匆跑过来,一人一边,搀扶着张氏的手臂……

“朋儿,娘没偷东西。”

曹朋扭头看了成纪一眼,咬着牙说:“娘,我信你,是哪个死胖子耍的花招。”

当娘亲的,总希望在孩子面前保持住一个完美的形象。

听曹朋这一番话,张氏多少感到了安慰,在曹朋和王买的搀扶下,强抑着哭声,往家走去。

王猛朝着成纪和三老一拱手,随后跟上。

“都散了吧,散了吧!”

三老大声呼喝,将人群驱散。

“成老爷,您看这件事……”

“这王老虎仗着自己有几分蛮力,居然敢坏我的好事!”

成纪看着王猛一行人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若不能除去这头老虎,我成纪还有何脸面,在中阳镇立足?”

三老犹豫了一下,“成老爷,说句心里话,我忍这家伙很久了!

可这家伙也确有些本事,等闲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这件事还得请大老爷出面。”

大老爷,就是成纪的哥哥,舞阴县令。

成纪说:“要说服我兄长出面也可以,但却要有个由头。”

三老嘿嘿笑道:“要说由头,倒也不是没有……这王老虎本不是中阳镇人,听说他以前做过黄巾……不如就用这个由头,请大老爷出面。呵呵,就说这家伙,和山里的贼人有关联。”

这中阳山里,除了道观,还有山贼。

不过兔子不吃窝边草,中阳山的山贼倒是没有祸害过中阳镇。

可山贼终究是山贼,是官府的敌人!

成纪闻听,胖嘟嘟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就这么办……我立刻派人回舞阴。

让这个王老虎再嚣张两日,到时候我看他一个没了脑袋的死老虎,还能不能再继续嚣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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