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忽必烈,真够狠的,居然来这一手。”李隽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李庭芝,文天祥,廖胜功,陆秀夫,杜大用几人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看着李隽,等待李隽示下。
胡苟这个善于改良动物品种,养得一手好猪好牛好马的科学家一脸的惶恐,脸上渗出了汗珠,听了李隽的话,一下向给李隽跪下请罪,道:“皇上,这都是臣无能,没有及时发现,才有此祸,还请皇上责罚。”
李隽站起来,把胡苟扶起来,安慰道:“你不用自责,要不是你发现得早,这祸害不知道有多大。发现了就好,没有酿成更大的祸端,这都是你的功劳,你没有错。”
忽必烈此人的心气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李隽向他开出条件要五千匹母马,他不仅不给母马不说,全部给的是骟马,他的用意非常明显,那就是不给南宋马匹迅速繁衍的机会。他无论是给李隽母马也好,还是给种马也好,南宋得到五千匹上等可以配种的优良种马,那么南宋的马匹数量就会增加不少,他给的是骟马,就避免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对于蒙古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妙法。
真金还在南宋手里,他如此做,一个不好就会给真金引祸上身,说不定李隽一怒之下杀了真金都有可能。这是一步险棋,也只有忽必烈这样心气的人才敢这样做。
事情要是到此为止,还不会让一向沉稳的李隽如此郑重其事。忽必烈的胆子真的是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送五千匹骟马还可以忍受,因为送极需马匹的南宋以优良种马,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骟马代替种马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追究。
但是,忽必烈送来的骟马全部喂以慢性毒药不说,还喂以带有瘟疫的饲料,他的用意非常明显,那就是要借这五千匹来毒杀南宋的战马。可以想象得到,南宋得到这五千匹上等良马,必然要装备部队,就会分到各个部队去,一旦瘟疫发作,南宋战马将是大范围感染马瘟,其死亡之数将不可估量。
从而,给南宋带来无法预估的损失,会对南宋的军事行动产生巨大的影响,进而就会影响到南宋的军事战略,对于忽必烈来说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举动,要是成功,对蒙古人带来的好处不用想都知道。
对南宋来说,也许称得上一场具有毁灭性的大灾难,西方历史学家妄称拔都西征之所以终止是因为蒙古战马感染了马瘟,大量死亡,使得蒙古军队无再战之能,不得不退兵。那么,若干年后,后人就会说因为战马的大规模死亡使得南宋的军事实力大为减弱,不得不改变整个军事战略,在中原决战中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
春秋之际,吴越争霸,越王为了复仇,采纳文种的毒计,选出上等谷子蒸熟了送给吴国。吴王夫差见谷子饱满,很是高兴,就当作种子分给吴国老百姓种植,其结果都想象得到,那就是吴国颗粒无收,闹起了饥荒,给吴国造成的损害无法估算。
忽必烈此计与此差相仿佛,其之用心真的是够险恶,够歹毒!
好在天算不如人算,这一问题给胡苟发现了。说起发现的经过,貌似偶然,其实还是因为李隽的英明决策的结果。胡苟遵照李隽的指示,挑选了一批兽医,对他们进行突击培训。这种训练针对性极强,主要是针对马匹,特别是战马,胡苟自然明白这点,为了把效果最大化,他带着他的学员来到马场,给他们讲解蒙古马的特点。而这马场饲养的战马正好是脱木欢带来的蒙古良马,因为他们才到临安,还没有来得及分派下去,对于胡苟来说,这是最好的标本,才带着他的学员来这里见习。
没想到的是,在讲解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些马匹不对劲,仔细分析之后才发现居然给蒙古人做了手脚,他知道这事极为重大,马上就来见李隽,报告这事。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要不是胡苟发现得早,一旦这些马匹分派下去,其后果实在是难以想象,李隽如此盛赞他一点也不为过,李庭芝他们不住点头,深表赞同。
检查蒙古送来马匹是胡苟的责任,按理这事和他有脱不开的干系,应该惩罚他才对,没想到李隽不仅不怪罪他,还温言安慰,实是大出意料,胡苟难以相信,道:“皇上,这是臣的职责,臣罪在不赦……”
李隽摇手打断他的话,道:“这是你的职责没错,但是你的事务很多,根本就脱不开身,哪有时间来检查这些马匹。你能发现,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顿了顿,道:“这事提醒我们,忽必烈这个对手是防不胜防,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这件事充分证明了忽必烈的胆识、智慧,他真的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李庭芝他们心里也是这样想,道:“臣谨遵圣训!”
“暴露的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朝廷太缺乏胡苟这样的人才了。要是多些胡苟这样的人才,哪怕是多几个,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朝廷一定要加大投入,多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李隽接着道:“廖将军,马上在全军范围内开展一次马匹大检查,看有没有问题马匹,这是其一。其二,把那些不能使用的马匹全部淘汰。”
一个人再有才干,也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他的精力毕竟有限,因而有人认为即使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也不如一个良好的团队重要。拿破仑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军事天才,然而其结果却是他最终遭到了滑铁卢之败,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一条是肯定的:他把什么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没有打造出一个有力的团队,这就是西方历史学家很形象的比喻“倒三角形”,拿破仑就是这个倒三角形的支点,当他累趴下时,他的帝国也就垮掉了。
李隽此言真的是切中了要害,改良物种对于古人来说很是难以理解,难以接受。胡苟这样杰出的科学家要不是因为遇到李隽这个具有强烈现代意识的明君,他的结局已经给注定了:给人当做异类,郁郁而终。
要是多些象胡苟这样的人才,大家分头办事,能管到的事务就多了去了,这种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廖胜功一下站起来,道:“臣遵旨。”
“这些马匹还有救吗?”李隽很是期待地问胡苟。五千匹优良蒙古马对于极需马匹的南宋来说意义非同小可,要是能把这些马匹治好的话,无异于一件大好事。
胡苟想了一下,道:“皇上请放心,臣一定把这些马匹治好。”
他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没有足够的把握不会说这样的话,李隽很是放心道:“那就拜托你了。嗯,先把这些马匹隔离起来,等治好了观察一段时间再分派下去。”
这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廖胜功他们很是赞同。
“皇上,鞑子如此猖狂,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应该给他们点教训,要鞑子知道,朝廷也不是好惹的。”文天祥义愤填膺地道。
他的话立即得到李庭芝的响应,道:“皇上,臣先前对惩处脱木欢心存疑虑,现在看来,还是皇上圣明,有未卜先知之能。臣一想起来,就觉得惭愧。”
“哪里有什么未卜先知之能,你还真会吹的。”李隽在心里如是想,道:“祥甫言重了,这事不是明摆着嘛,谈也是打,不谈还是打,谈与不谈都是要打,因而谈只不过是一场游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当不得真,我就以儿戏之道来应对,正所当也。”
沉思着道:“你们说得对,是该给忽必烈点颜色瞧瞧了,要不然,他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提起笔,伏案疾书,写完拿起递给廖胜功,道:“廖将军,马上把这个给郑静和送去,要他按计行事。”郑静和现在在山东半岛指挥战事。
“臣遵旨。”廖胜功接过看了一遍,很是兴奋地道:“如此一来,忽必烈必然是终生不忘。”
李隽特别叮嘱一句,道:“告诉郑静和,放开手脚下去做,出手一定要狠,绝不留情,让忽必烈永生难忘!”
“皇上请放心,臣明白。”廖胜功信心十足地道:“忽必烈以为我们肯定会对真金下手,他想不到的是我们居然会到他的家门口去大闹一场。”
李隽道:“打狗要看主人,我们就先打狗,再给主人看看,马上把脱木欢提来!”
脱木欢给段干木带着侍卫象拖死狗一样给拖了进来,重重往地上一扔,好象一个软面团倒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之状。
李隽定睛一瞧,脱木欢这个忽必烈忠心的使臣现在的样子要是忽必烈见了的话肯定是羞愧无地。他的脸色苍白无血色,好象一张白纸,要是不知究里的人一见之下肯定会把他当作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死尸。
他的嘴唇干裂如龟壳,还罩了一层严霜,淡淡的白色,双眼暗淡,原本灵活的眼珠已经不复存在了,成了死灰色,灰蒙蒙的。大沙漠里渴得快死的人是什么模样,他就是什么模样。
现在是春节刚过不久,天气还冷着呢,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临安地处著名的富饶之地江南水乡,根本就会有沙漠,他这个欢蹦乱跳的大活人居然成这样子,在座之人除了李隽和李庭芝两人知道原委外,文天祥,陆秀夫,廖胜功,杜大用他们不明究里,以十二万分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他们都是出了名的才智之士,心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念头,就是想想不通道理,脱木欢缘何如此?
“水水水,给我水,我要喝水。”脱木欢睡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讨水:“给我水,求你们给我点水。”
“江南水乡,你居然没水喝,太也难以让人相信了。天作恶,犹如恕;人作孽,不可活!也许,这是上苍对作恶多端的鞑子的惩戒,就不给你水喝。”廖胜功充分发挥他丰富的想象力,在心里如是想。
他的想法也是文天祥他们的想法,相互望望,相对摇头,意示搞不明白。若有所悟,看着李隽,只见李隽鹰视虎顾地盯着脱木欢,无动于衷,非常明白,这是李隽的杰作。
李隽打个手势,段干木端来一碗冷水,还没有走到脱木欢跟前,脱木欢的鼻子比草原上的猎犬还要灵,已经闻到水气,突然之间来了精神,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冲到段干木跟前,双手一伸抢过碗,以碗就嘴咕咕地喝了起来,瞧他那副喝水的模样,真的是没法恭维,和几天没有喝水的渴牛突然见到水时的反应一个模样。
按理,他是蒙古的使者,一举一动都代表蒙古的形象,很有讲究,不能如此喝水,可是口渴难忍,要他忍都忍不住。
不要说他忍不住,就是“不饮盗泉之水”的君子给饱和盐水灌上十几天,可能都受不了,会和他一样表现。
李隽对付他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高明主意,绝就绝在这主意想得到的人真的不多,敢于实行的人就更少了。那就是把脱木欢圈起来,不让他活动,给他的饮食都放了过量的食盐,让他的口发渴,再在小窗户上放上过饱和食盐水,脱木欢喝多了,还有不渴得死的道理?
脱木欢能给忽必烈选中做使臣,也不是没他的道理,他的表现真的是可圈可点,一开始是坚忍不屈,誓死不吃不喝。对于他的反应,李隽是早就料到了,特地从御膳房调了一个技术特别高超的御厨,专门给他做吃的。李隽的要求是,食物一定要做得极其精美,有多大的本事就使多大的本事,当然,限制只有一条,就是要放足够咸死一牛头的盐巴。
换句话就是饮食除了盐巴过量外,一切正常。御厨烧出来的饭菜还能差吗?色香味俱全,放在窗口上,任由他取用。脱木欢实在是抵挡不住诱惑,再加上饥饿难忍,不吃都不行。一开始,他不住地告诫自己,少吃点,可是饥饿袭来任他铁打的汉都会屈服,更别说他了,一吃就不可收拾。
结果,朋友们都想得到,就是越吃越渴,越渴越喝水,越喝水越渴,到后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活人,还是咸人?盐份之重,重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就是某一部位放水时都会咸得疼痛,不仅人受罪,弟弟妹妹都跟着受罪了。
其罪真大也!
得到这种“特别待遇”的不仅仅是脱木欢一人,塔木耳他们也是“倍受礼遇”,个个“享用不尽”。
脱木欢喝完,抹抹嘴,舔舔舌头,道:“再来点,再来点。真好喝,真好喝。”一碗冷水,要是在平日里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有什么好的,现在是时过境迁了,方知水之香甜,方知水之珍贵。
李隽摇摇手,段干木把脱木欢按到椅子上,道:“想喝水,美呗!要喝尿,还得你自己撒。”想到此事的妙处,自己都忍不住了,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事本来就很有趣,再给他的趣话一说,李庭芝他们再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蒙古人历来高傲,不把宋人放在眼里,没想到他们也有如此倒霉的时候,他们心里生出此一时,彼一时的感慨,笑得非常欢畅。
不过,转念一想,李隽这办法虽然不太正经,这种软刀子倒也不失为对付脱木欢的一个好办法。
喝了一碗水,脱木欢精神恢复了不少,抗议道:“我要抗议,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你们的使者到我大元,就没有受过侮辱。”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文天祥一下站起来,喝道:“住口。你还好意思说,我朝的使者去鞑子那里,哪一次不是遭受你们的侮辱?别的不说,就说文某去伯颜的大营,他不是给文某摆下了刀山剑阵吗?”
这是不争的事实,任谁也无法改变,脱木欢愣了一下,好在他的反应也不慢,道:“男子汉大丈夫,刀头舔血,就是面对刀山剑阵,也不用皱一下眉头,难道履善就怕了?”这话虽是反诘之词,却不失英风豪气,让人听着就心折。
“文某自从入仕以来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何惧鞑子区区之阵。”文天祥冷冷地道。
脱木欢力辩道:“刀山剑阵,光明磊落,比起你们用食盐对付我好得太多,就好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们真是卑鄙无耻,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大元朝的使臣。”
“住口,你是使臣还是间谍?你们在马匹里做的手脚难道还不够?还不恶毒?”李隽厉声问道。
脱木欢听了李隽之言,脸色一下白了,张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