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将军急急差人前来送信,肯定是有捷报了。”李隽笑言,接过战报,展开读了起来,他一脸的笑容突然之间就不见了,瞬间就成了一脸的惊诧,失声道:“怎么这样?”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把桌上的茶水都给掀翻在地上。
李隽冷静沉着,胆识过人,就是泰山崩于前,眉头也不会挑一下,如此惊讶到失态的事情可不多,可以说少之又少,廖胜功他们是个个惊讶万状,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隽。
“皇上,出了什么事?”廖胜功知道必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要不然李隽断不会如此表现,小心地试探着问道。
这话正是赵良淳他们心中所想,一齐盯着李隽,期盼李隽给出答案。
稳稳心神,李隽明白他们的心情,恢复平静,道:“旭烈兀过了黄河。”
这个消息具有惊天动地的效果,廖胜功他们一听,个个是惊讶得难以形容,嘴巴张了老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好一阵,赵良淳埋怨道:“这个郑静和,他是怎么搞的?焦山水战,他以少击多,以弱胜强,现在倒好了,海军强大了,他居然没有把旭烈兀阻住在北岸。”
这话很是有道理,欧军行点头附和道:“是呀。”
“你们不要埋怨他,他也尽了力。”李隽为郑静和开脱,道:“这个旭烈兀,他渡河的法子还真是神了,一艘船没用就过了黄河。你们说,在不用船只的情况下要怎样才能渡过黄河?这个法子非常奇妙,可以称得上大手笔,但又很简单。”
能得李隽称赞的事情不多,他如此盛赞,不用说旭烈兀的法子极其高明。可是,一下子渡过几十万大军的法子,除了用船还真难想得到。就是用船也不见得就能渡过三十万,何况还有强大的南宋海军在黄河上游弋,困难就更大。
廖胜功他们想了半天也是想不到一个好法子,李隽看着廖胜功,意思是要他发表一下看法。廖胜功足智多谋,妙算无方,遇到这个天大的难题也是束手无策,道:“皇上,臣无能,无力把三十万大军一下子渡过黄河。”
欧军行,赵良淳,朱瑞祥不等李隽问他们,纷纷表示“臣无能。”
“自古以来,军队遇到大江大河都是很棘手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没有工具,不好过河。”李隽充分发挥一个学者的特长给他们解释道:“将领们为了渡河可谓是伤透了脑筋,因而就有千奇百怪的法子,用船自是不用说了,这办法谁都知道,韩信木罂渡黄河也是一策。这个旭烈兀更了不起,他渡河的法子既不是用船,更不是用木罂,而是用的马、木头和稻草。”
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道:“他先是用计在原阳一带大张旗鼓地造船,吸引住郑将军的注意力。这一招,可虚可实,郑将军把他在这带的造船厂给清理掉了。他算准时机,轻军疾行,来到阳城附近,在这里,每个士卒分到一根长五尺、碗口粗细的圆木和一捆二十斤重的稻草,他就是用这些东西渡过黄河。”
廖胜功一拍脑门,道:“皇上,臣明白了。旭烈兀是把战马赶进黄河里,让士卒抓住马尾巴。一个骑兵和一个步兵一组,把两根木头并排着放,两个士卒骑在木头上,前面的士卒抓住马尾巴和控制方向,后面那个士卒不住地用稻草捆划动。他这是把稻草当桨用,渡河就容易多了。这主意真是高明!”
李隽眼里满是赞许之色,朱瑞祥有点想不通了,问道:“皇上,可是,郑将军也不是好惹的,郑将军听到风声,必然会率领海军赶去,足以把他打到河里去喂王八。”
赵良淳脱口而出道:“朱将军,你说错了。郑将军根本就到不了他渡河的地方,而且郑将军还会遇到危险,避免危险的唯一办法就是靠岸停泊。”
朱瑞祥更奇了,问道:“为什么?”
欧军行给他解释道:“旭烈兀早就算到郑将军必然要趁他渡河之时来个半渡而击,是以他才要稻草,用来对付郑将军。”
“你的意思是说他把稻草扔在河里,这也难不倒郑将军,我们有打捞船,可以打捞起来。”朱瑞祥一脸的迷糊,突然猛拍脑门,道:“我真是笨死了。稻草缠住木头,连在一起,可以连绵数十里,甚至上百里,根本就不可打捞。即使可以打捞,也要费很多时间,等郑将军打捞完,他早就过了黄河。”
李隽很是赞许地点头道:“你说对了,根本就没法打捞。光是稻草倒好办,里而有不计其数的木头,会把渔网弄破。如此之多的木头,不要说鱼网,就是铁丝网也是难以怕上用场。郑将军最好的办法就是靠岸,等稻草和木头流到下游去再去上游。”
感慨道:“旭烈兀的办法非常简单,说到底,一文不值。可是,就是这最简单的办法给我们制造了天大的困难。越是最简单的办法,越是不平凡!”
在历史上,军队跨越大江大河的确让将领们头疼,象韩信那样的大将之才自然不是难事,他不用船,用木罂就行了。而这个旭烈兀的法子更简单,简单到了原始的地步,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很高明。
事实上,一根五尺、碗口粗细的圆木完全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这点我有亲身的经历。两根圆木并排在一起,两个人骑在上面更不会沉下去。稻草二十斤一捆,在水面上当作桨用正合适,其产生的力量比木桨还要大。当然,需要的力量也大得多,不过,这些士卒都是精锐之卒,身强力壮,不是那些船夫所能比,还对付得来。
抓住马尾巴是为了得到一个牵引力,好控制方向,前进的速度更快。马在水里不会沉下去,已经为历史所证明,据《后汉书·吴汉传》记载,吴汉在成都附近打了败仗掉进河里,就是抓住马尾巴逃出来的。
旭烈兀准备稻草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郑静和,木头和稻草混杂着流向下游,在漩涡、急流的作用下,稻草就会纠结在一起,无异于一根长长的稻草绳,把那些木头给缠住,整个河段就给封死了。在如此牢不可破的河段面前,不要说低技术含量的宋代无敌战舰,就是现代高技术含量的航空母舰都会感到威胁,郑静和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泊船了。
更让人气愤的是,这些木料中有好多是给削尖了的,在这种情况下,无异于一把利锥,郑静和要是不选择泊船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船毁人亡。
至于辎重问题,旭烈兀根本就不用考虑,用不着,到了黄河南岸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富饶的中原要什么有什么,他一点也不担心。
当然,他是等军队流过黄河,向下游行进一段,离开他们渡河的地点,再把稻草打散,和木头扔在黄河里。数十万根木头,数百万斤稻草还有不把黄河封死的道理。
这一计策要想成功,还一个条件,就是河面不能太宽,水势要缓,不然的话,必然是葬身黄河。
这主意太出人意料了,廖胜功他们一阵沉默。他们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旭烈兀带来的危胁,这威胁不仅仅是他的数十万大军,还有他的智慧以及杰出的军事才干。
“你们不用多想,他来了也好,免得黄河北岸的老百姓在他的魔爪中多受苦。”李隽已经恢复了常态,言笑宴宴,道:“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赶在旭烈兀真正发挥作用之前多打些胜仗,多消灭鞑子,最大可能地削弱忽必烈的实力。南线和西线开始围歼行动,我们的重心就放在东线!”
李隽如此说必然是有了对付旭烈兀的法子,廖用功他们的眼眼一下子放出光芒来了,道:“皇上圣明!”
旭烈兀这一渡河成功,还引发一个非常好的后果,那就是天才的造船大师周山获得了启发,他说“这一事件让我意识到无敌战舰的不足,要想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航运行自如,只有使用铁皮作为船体了,我决心研制更加高级的轮船。”
“三弟!”忽必烈远远看见旭烈兀在众将的簇拥下大步而来,很是激动,快步跑了过去。
自从旭烈兀西征以后,两人就没见过面,旭烈兀西征顺利,灭国数十个,但是战争本来就有很多风险,无异于刀头舔血,他在西征过程中也曾遇到过凶险,也曾险象环生,生死悬于一线,此时乍见忽必烈,也是激动难已,欢呼一声:“二哥!”快步跑了过来,张开双臂投在忽必烈怀里,很是激动地道:“二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话说起来很是轻松,可是其中蕴含着多少感情,只有亲历者才能说清楚,忽必烈也是心神激荡,拥着旭烈兀,道:“三弟,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
两人相拥一阵,这才分开,旭烈兀很是感慨地道:“大哥他,已经给南蛮害死了,小弟这次回来,就是要南蛮血债血尝。”
蒙哥死在钓鱼城下是他咎由自取,要是他不发动对南宋的侵略战争的话,他怎么会死在钓鱼城下?旭烈兀还真会颠倒黑白。
忽必烈很是赞同他的说法,道:“是啊,三弟,新仇旧恨,我们一起来算。三弟,走,到二哥的行宫去,我们好好谈谈。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吧?”把旭烈兀端详一阵,当年出征时的旭烈兀雄姿英发,现在旭烈兀依然是神采奕奕,活力十足,只是双鬓上多了少许华发,不用说是艰苦的军旅生活造成的。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忽必烈很是放心,拉着旭烈兀的手往行宫行去。
旭烈兀走在忽必烈身旁,道:“二哥,小弟没有听从你的旨意,把真定千里之地赏给了将士们,让将士们好好地玩了一场。小弟有矫旨之罪,纵军为匪之罪,还请汗兄处罚。”
真定惨剧,忽必烈早已知晓,久受汉文化影响,具有仁心的忽必烈对于这事很是不爽,可他还没有笨到一见面就追究旭烈责任的地步,更何况他现在太需要旭烈兀了,不要说只是真定一地百姓遭了殃,就是再有几个地方的老百姓倒了霉,他也会装聋作哑,装作不知,安慰旭烈道:“三弟,你这样做也有你的不得已。将士们跟随你东征,万里行军极是艰苦,要是不给他们一些好处,难以号令。”
忽必烈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对于其中的关键一眼就看穿,这话真的是说中了要害。旭烈兀原本以为忽必烈好歹也要数落他几句,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宽宏大度”,心中颇有几许感动,道:“谢汗兄。”
“别说这些了,你还没到过中原,就到朕的行宫去看看,去看看中原的繁华。”忽必烈和旭烈兀上马,在侍卫的保护下,飞马而去。
“你们都下去。”忽必烈对群臣道。
群臣自是知道,忽必烈他们兄弟重逢,自有很多话要说,其中不免涉及到不该为他们知道的隐私,施礼后知机识趣地退了出去。
忽必烈把一杯热茶递给旭烈兀,道:“三弟,你尝尝,这是今年新出产的碧螺春。”
旭烈兀接过喝了一口,赞道:“好茶。”走到地图前,道:“二哥,我们多年没见,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按理,应该先叙兄弟之情,再议国事。不过,救兵如救火,现在军情紧急,我们只能先谈国事,再叙兄弟之谊。二弟,要小弟做什么,你说吧。”
听了这话,忽必烈是感动得不得了,他万万未想到旭烈兀如此无私,一见面就提让他头疼之极的国事,嘴上却道:“三弟万里而来,很是疲惫,还是先歇歇再说不迟。”
“二哥,你不用担心,这点风霜之苦,小弟还经受得起。”旭烈兀直入主题,道:“非常人才能成非常之功,二哥,你我皆为非常之人,当此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
忽必烈脱口道:“好!那我就给说一下情况。现在的情况,对于朝廷很是不利,东西南三面都给南朝分割包围了,要是没有援军的话,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军就会全军覆没。三弟来得正是时候,你的大军可以机动使用,我打算以这些陷入重围的军队为饵,由三弟的军队进行奇袭,来个里应外合。”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办法,旭烈兀的军队是精锐之师,要是来个里应外合的话,吃亏的就是南宋军队。
“嗯,有道理。”旭烈兀问道:“二哥,哪里的情况最是紧急?”
忽必烈指着地图道:“这里,虞城。南朝的皇帝已经到了这里,大量的火炮已经部署在这里,我想他们是准备对这里下手了。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在你赶到之前围歼掉朝廷在这里的军队,以便腾出手来对付你。”
“二哥,最不紧急的是哪里?”旭烈兀问道。
忽必烈一下按在洛阳以西,道:“这里。南朝虽已控制了洛阳,但是他们要想在短时间内吃掉阿术也不可能。南面,介于二者之间。”
“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旭烈兀指着南线,道:“然后就是这里。把南线和西线的军队救出来,再来和南朝决一死战。”
他之所以如此设想,是因为他的部队要赶到前线还需要几天时间,也就是李隽说的真正发挥作用还需要点时间。他一过了黄河就飞马赶来和忽必烈见面,固然有兄弟之情,也有商议军机之必要。
他的想法很不错,东线最是危急,等到他的军队真正发挥作用时,说不东线已经全军覆没了。权衡之后,还不如先救南线,再救西线,然后集中所有军队与李隽决一死战。
忽必烈摇头,道:“三弟有所不知,东线是必救之地。朝廷的三卫禁军和怯薛兵团大部都给包围了,要是不救的话,东线一失守,朝廷的精锐尽失。”
对于怯薛兵团和五卫禁军,旭烈兀当然知道那是忽必烈手里最为精锐的部队,即使其他军队损失了,只要这两支军队还在,就会东山再起,微一凝思,道:“只有这样了。二哥,小弟先率一部分军队赶去东线,后面的军队到了再开到东线去。”
他的主力还在黄河南岸快速东进,跟他赶到汴京的部队不过两万多,最好是等后面的部队到了再一起压上去。不过,现在的情况紧急,已经不能等了,他才如此说。
忽必烈有点无奈地道:“只能如此了。后面的部队,除了调到东线的以外,我会要他们去南线和西线。”三十万大军全压到东线,那也没有必要,不如分出一部分去其他两条战线。
“二哥所言极是。”旭烈兀把茶杯放下,道:“二哥,小弟这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