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江母吃过饭后,天已经黑透了。
在一千年前的农村,天黑之后人们会干什么呢?当然是从事人类最最古老的娱乐项目啊。江家看来也不例外。江逐流想尽办法在正房磨磨蹭蹭,但是最后还是被江母把他轰进了西厢房——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呢!在老太太的眼里,传宗接代甚至是比金榜题名还重要的大事。
所谓正房,就是江母居住的那个茅草屋;西厢房,就是西边的茅草屋;当然,不用说读者也能猜到,江家的灶房就是东北的茅草屋了,江家一共就这三间房啊。
江逐流硬着头皮进了西厢房,脸红得象猴子的屁股。
屋内一盏豆大的灯火摇曳着,忽明忽暗。油灯光线虽然昏暗,但是足够江逐流看清屋内的情况了。
江逐流忽然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那颗紧张地悬到嗓子眼儿的心又安稳地放到肚子里去了。原来苑冬儿并没有如江逐流事前所想象的那样穿着诱人的亵衣在床上等他。在床边有一木桌子,菜油灯就放在上面,在菜油灯的旁边,规规矩矩地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几本破旧的线装书。苑冬儿穿着整整齐齐地在砚池里磨墨。
江逐流忽然又觉得有种失落。哎!这是怎么了?自己今天真的是好奇怪啊!江逐流心想,他本来害怕苑冬儿穿着香艳的亵衣恭候着他,怎么现在苑冬儿没有那样做,他心中反而会有种失落呢?
见江逐流进来,苑冬儿连忙放下墨迎了上来:“官人,今天温习哪一本书呢?”
看来这是江舟留下的习惯啊!江逐流心道,挑灯夜读,这个习惯不错,可以让他堂而皇之地逃避人类最古老的娱乐活动。其实他也很想娱乐一把,尤其是面对着苑冬儿这样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可以算的上是绝代尤物的女孩子。可是,可是他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只好继续他禽兽不如的处男生涯。
“嗯,随便哪一本都好。”江逐流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那把老旧的椅子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仿佛江逐流坐下的动作再猛一些,它这把老骨头就会散架。
屋外,江母正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偷听,此时听到屋内的吱呀之声不绝,不由得喜上眉梢。老太太连连点头,心道不错,小两口这样下去,不久她就能抱上孙子了。老太太颤巍巍地摸回正房,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江逐流信手翻开一本《周易正义》,看了一下,头顿时就大了。江逐流自幼爱好书法,从八岁起就开始临摹古代名家字帖,到上大学书法水平已经可以用造诣两个字来形容了,尤其是他临摹宋徽宗的瘦金体,更是出神入化。《周易正义》中的繁体字对现代中国人来说虽然有些阅读障碍,但是对江逐流这个书法爱好者却算不了什么。让他头大的是《周易正义》书中的内容。
《周易正义》是唐太宗时期国子祭酒孔颖达为首的一帮著名儒士编撰的《五经正义》中的一本,书中除了《周易》正文外,还有各大名家的解释。只是在江逐流看来,这《周易》的文字本来就晦涩难懂,而那些所谓名家的解释更是如天书一般,让他不知所云。这真是,他们不解释,江逐流还稍微有点明白,他们这么一解释,江逐流就完全糊涂了。
“唉,真奇了!”江逐流心中叹道:“这书中每个字的意思我都明白,由这些字组成的每句话的意思我也明白,怎么把这些句子组合在一起我就看不明白了?”
“好了,冬儿,我先不看了。”江逐流将《周易正义》往桌上一撂,道:“你先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村里的情况吧,要不然明天见了村里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就闹了大笑话了吗?”
苑冬儿这才想起来丈夫是个失忆症患者,她歉然一笑道:“官人,是冬儿思虑不周。我这就向你讲来。”
原来,江村里的村民全部都是江氏一族的人,论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不过由于江村形成的历史久远,江氏一族中间的亲故也有远近之分,并且根据远近亲疏的关系形成了几个支系。
江家大房在江氏一族中人口最多,势力最大。族长江金川就是江家大房一系的人,江大海是江金川的长孙。这次和江逐流一起去洛阳参加州试的江文、江武二人就是江大海的堂弟,他们的父亲是江金川的二儿子。
除了江家大房外,江氏一族还有几个支系,每个支系多者十多户,少者三两户。这些旁支虽然人口少,但是好在心齐,可以互相照应,江家大房一般也不敢怎么欺负他们。
剩下的就是江舟这一家了。算起来虽然也属于江氏一族,但是因为分出来的早,属于旁支,算起来和大房关系最为疏远。再加上江舟这一系几代单传,人丁稀少,江父又去世的早,村里其他人就趁机排挤着这孤儿寡母。
江父在世的时候情况稍微好一些,江父过世后,江母就受尽了欺凌。她就暗自发誓,无论受多少苦都要供儿子读书,冀望儿子将来能通过科考谋个一官半职的,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们瞧瞧。
这次到洛阳举行州试,江母认为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江舟能够得中,他们家在村里就可以翻过了身扬眉吐气了。江舟没有盘缠,江母一狠心,将家里唯一的两亩水浇地卖掉给江舟做盘缠。只是没有想到,江舟没有中榜不说,甚至连人也失踪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逐流一脸惭愧,仿佛那个没能考过州试的不是江舟而是他一般。
苑冬儿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虽然生活的压力过早地让她成熟起来,但是在表达能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她讲述起来非但啰啰嗦嗦而且辞不达意,往往是芝麻大的细节能够讲上大半个时辰,很重要的情况却只言片语的含混带过,搞得江逐流要追问半天才能了解清楚情况。就这样一边讲一边问,等江逐流把江村的情况完全了解清楚后,天都快亮了。
苑冬儿眼里布满了血丝,捂住嘴不停地打哈欠。江逐流不忍心再让她熬下去,于是就借口他要再看一会儿书,让她先到床上睡觉。苑冬儿本来还舍不得去睡觉,但是一听说江逐流要看书,连忙乖乖地上床睡觉去了。她就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影响官人前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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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苑冬儿醒来,却发现江逐流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衣衫也滑落在地上。苑冬儿爱怜地捡起衣衫替江逐流披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苑冬儿发现灶房的烟囱正在冒烟,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婆婆正在熬粥。她连忙上前说道:“娘,冬儿该死,起来晚了不说,还要劳累您老来烧饭。您快歇息一下,让冬儿来熬吧。”
江母慈祥地笑了,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和舟儿久别重逢,夜里当然要多说一些体己话啊!起来晚一些没啥。”
苑冬儿抢着把饭烧好,又到房内把江逐流摇醒,唤他吃了早饭。当然,所谓的早饭,也就是稀的能照出人影的汤,只不过能日哄一下肚子,涮一涮肠子,想吃饱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家人正在早饭,忽然门外跑进来一少年。他一进来就冲江逐流喊道:“江舟哥哥,族长大人在祠堂召集全村青壮年商议事情,我爸爸听人说你回来了,就让我来喊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