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流砰然心动。
一年十两白银,冬儿和江母再也不用过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还可以为她们再买上几亩水浇地,即使真正的江舟回来,冬儿也不用为缺粮发愁。
可是,江逐流心中却还有一个顾虑。他曾听说,中国历代实行的都是重农抑商的政策,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地位十分低下。很多朝代都规定,商人及其子弟不能参加科考和出任官职,不知道宋朝有没有这样的规定。
“王伯父,在下曾听人言,商人不得入仕,不知道本朝是否有如此规定?”
“呵呵,江贤侄。你说的是老黄历了。”王魁发抚髯大笑。
“不错,在汉唐以来,都将商人列位末等,和贱民同籍,规定商户及其子弟不能入仕途。本朝太祖开国之初,也曾因袭唐制,禁止‘工商杂类’参加科举考试。幸而太祖圣明,发现此等制度弊端,旋即废除,改为‘工商杂类人内,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因此即使贤侄到小号屈就,亦不影响贤侄将来的仕途。”
江逐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小侄地处荒僻山村,见识浅陋,竟然不知道本朝已经废除前朝旧制,王伯父见笑。”
“呵呵,”王魁发不以为怪,“贤侄农户出身,自然不会去留意此等事情。只有我等商户人家因为此事关系子孙后人,所以才详加打听,所以贤侄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江贤侄,现在你了解此项规定了,可否愿意愿意到小号屈就啊?”
江逐流一笑,道:“王伯父,即使我愿意到贵号高就,也得通过贵号的测试不是?这样吧,王伯父先容我准备一下,您先回去。十日内,我定当到贵号参加测试。”
※※※
江逐流在村里转悠了三天,谁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第四日早上,天还没有亮,江逐流就起床了。他让冬儿把家里的鱼干、虾干都给他装进布袋。冬儿甚是乖巧,虽然不知道丈夫要做什么,还是依言把东西为他装进布袋。
听说江逐流要去清化镇,冬儿痴缠着也要去。江逐流怎么能让她跟去呢?这种事情只能他一个人知道,让冬儿知道了还不担惊受怕死啊?
“好冬儿,乖哈,听话,继续睡觉。我到清化镇去去就来。”
“哼!臭美什么!不去就不去!让你背两大袋东西累死你!”
冬儿赌气躺到了床上。
“哈哈,还生气了呢?好了,别生气了,我很快就回来。”
江逐流轻捏一下冬儿小巧可爱的鼻头,若在往日,冬儿早就咯咯地笑了出来,可是此刻她只是气鼓鼓地望着屋顶,对江逐流不理不睬。
江逐流顾不得哄冬儿开心,背着满满的两布袋鱼干虾干就上路了。
十多里赶下来,到了清化镇天已经大亮。江逐流来到醉月楼,就是上次他吃霸王餐不成反被殴打的酒楼。
“小二哥请了!”
江逐流拱手向睡眼惺忪的伙计拱手道。
伙计刚卸下酒楼窗户外的挡板,正准备打扫卫生,忽然听到有人叫,就转过头来。看来人书生打扮,却提了两个大布袋,甚怪异。再仔细看去,这书生似乎有点面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客官,小店不卖早餐,您如果吃早餐的话,请到前面路口拐角处,有一家孙二娘包子店。”
江逐流一哆嗦,孙二娘包子店,敬谢不敏,他可从来不吃人肉。
“小二哥,在下非是过来就餐,而是想拜见一下贵店的掌柜。”
“什么事情找我?”一个黑面大汉从酒楼内出来。江逐流暗自砸舌,谢天谢地谢人,上次吃霸王餐的时候没有遇到这位爷爷。
“掌柜的请了,我这里有一些干货,想请贵酒楼买下。”
“拿来我看!”黑大汉倒是爽快,一把就将布袋抢了过来。其动作速度之粗鲁迅猛,江逐流几乎以为自己遇到劫匪了。
“这等货色能做什么!”
江逐流尚未反应过来,那劫匪又把口袋塞进江逐流的手中。
“敝店只收活鱼鲜虾,你这等干巴巴的东西我们不要。”
江逐流笑了起来,“掌柜的,亏你们醉月楼还是清化镇最大的酒楼,竟然不知道这干鱼干虾烧出来比活鱼鲜虾还要美味十倍吗?”
黑面大汉的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此话当真?”
“掌柜的若要不信,我可以当场为掌柜烧来,假若味道没有活鱼鲜虾好吃,在下任掌柜处置!”
江逐流拱手说道。
“好,你就随俺到伙房烹制,假若你敢骗俺,小心俺拆断你的骨头。”黑面大汉恶狠狠地叫道。
看醉月楼掌柜的土匪模样,江逐流现在相信,前面路口拐角处卖包子的孙二娘一定就是《水浒传》中描写的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了。难道说在宋朝,经营餐饮业的都是这般模样吗?
正诧异间,忽见黑面大汉灿烂地笑了起来,他连连向街中行人拱手:“哟,刘小哥、张小哥,逛街呢?有空请多多光临敝店。”
江逐流这下明白了,醉月楼黑掌柜对客人还是很礼貌的,因为顾客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对江逐流之所以不客气,是因为他是江逐流的衣食父母。谁让江逐流是前来卖东西而不是前来买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