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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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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张惟功和过继父母的地位,府中拨给他们的小厮也是粗笨蠢懒,天色渐明,仍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好在路还是记得的,惟功的住所靠近南街,大府的宅邸都是坐北朝南的,越往北越幽静,后宅的精华都在北边,然后就是正中,高堂大屋,都是建在中轴线上。

最差的肯定是往南边的屋子,靠街,人多物多,凌乱嘈杂。

一路过来,遇着不少早起做事的奴仆,扫地的小厮,摘花摆瓶的小丫鬟们,还有喂马的马夫,园丁,取净桶的大婶等等,都是府中的下人,看到惟功时,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纷纷窃窃私语。

“就是他了。”

“生的不坏呀,走路本本份份的,诚实可爱英俊小郎君。”

说这话的肯定是花心的小丫鬟们,更多的却是讥嘲与冷眼。私生子,又已经过继出去,在很多人眼中再没有翻身的可能,而堂堂国公血脉落到这样的下场,也叫不少人觉得心里十分快意。

听着种种恶意讥讽的话,张惟功没有介意。

自从决意一定要为娘亲复仇之时,惟功就知道自己没有耽于安乐的权力了,自那日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原本他打算落草为寇,积蓄实力,锤炼自己,然后寻陶将军等人报仇。现在突然又来到国公府中,等于老天又给他另外一个选择……但不论是什么样的选择,所付出的肯定是心志和肉体的双重磨练。

惟功已经准备好了!

英国公府毕竟出身将门,传袭数代之后,演武场尚且存而不废,张辅之后,似乎有一两代国公也很出色,所以英国公的家风不坏。

只是这几十年来,张溶不论是在政务还是军务上都没有出色的表现,嘉靖年间,历任勋臣总理京城兵马戎政,英国公府都不曾参与,老国公张溶昏庸无能,英国公府的声威已经远不及当年。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此地的演武场来说,公侯之家里也该是头一份了。

天刚刚放亮不久,偌大的演武场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身体了。

沿正门两侧,摆放着刀枪剑戟等各色兵器,很多兵器,惟功都叫不上名字。

光是悬挂的弓就有过百种之多,连倭人的那种长竹弓都有陈设。

就用途来说,只有步弓,骑弓,弹弓和骑弩步弩等数种。

材质上来说,多半是精选的各种上等木料,弓弦也是上等,有不少弓弦被取了下来,平时弓不用的话,保养也要费很大功夫,弓架要擦油,暴晒,弓弦要取下来保护,惟功算内行人了,看了一眼,发现不少鹤筋一类的飞禽脚筋制成的弓弦,古人相信飞禽比走兽强得多,用来制成弓弦十分名贵,这些弓,不是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是备办不起的。

光是这些弓就已经叫他啧啧称奇了,那些打造精良的各式兵器,更是叫他目不暇给。

铠甲也不少,沉重的步人甲是扎甲,大片大片的精铁片用牛筋穿成,看起来就十分沉重,旁观放着的是铁斧铜锤等重兵器,看兵器上的斑驳痕迹,似乎还曾经在战场上使用过。

还有山文甲,明光甲,冷锻瘊子甲等等,全是十分少见的稀罕物!

巨族世家,底蕴非常,小小演武场里,就有这么多的叫人大开眼界的好东西。

“是七老爷家的五哥儿来了。”

“哈哈,五哥儿,有礼,有礼。”

惟功在打量那些好玩艺的同时,一群武师也是迎了上来。

五六个人,都是戴着勇巾,穿着劲装,脚踩黑靴,大明习武者的标准打扮。

论长相,都是满脸络腮胡子全身横练肌肉的形态彪悍的大汉,眼神也是炯炯有神,放出神光,更叫张惟功吃惊的就是这些人抱拳时的手掌。

几个武师抱拳的时候,手掌都并成一线,指骨之间,几乎完全磨平了。每个人的拳头都似乎是一个整体,是一块打磨平滑的石块,手指皮上布满老茧,层层叠叠,每人的手掌之间,似乎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不是武侠小说描述的情形么?

后人的武侠小说是把武功神话了,所以张惟功一见之后有点吃惊,其实古人的武术就是杀人术,练习的法门千奇百怪源于一流,无非就是对自身身体的锤炼和提升,内里的力量蓄满了之后,再寻求发力的办法,由发力的办法之中,再寻求最简捷的杀人法。

从唐宋之后,到明清民国初年,都是中华武术的黄金时期,特别是明朝中后期,太极,八极等拳法开始出现或出现雏形,后人描述的武学高手的形象,其实是来源于真实,而渐渐在文人笔下成为虚幻的角色,到后来飞花摘叶可伤人都不算什么,简直可上天入海成剑仙一流,那就太虚幻了。

眼前这些武师,都是国公府罗致的高手,用来教练府中子弟和护院家丁的拳法枪术弓术等武学,明朝武学昌盛,国公府请的人都是顶尖的好手,有一些不同于普通人的细微变化,本就不足为奇。

五六个武师过来,一起抱拳,神色都很倨傲,他们在府中地位不低,昨天张惟功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全府都知道了,对一个过继出去的私生子,他们当然不需要过于客气。

“这就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功夫了吧。”

对武师们的态度,张惟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因看到他们的不凡而感觉欣喜。

练成一身本事,高来高去,杀人于无形,还能快意恩仇,不论是前世今生,男人对这样的际遇有几个不动心的?

“几位师傅好!”

张惟功俯身还礼,声音清朗,彬彬有礼。

“在下朱喜,昨日听大老爷吩咐了,说哥儿要来学本事。我等不论是拳、掌、腿功,或是枪、刀等器械,又或是长弓,弹弓,甚至马术,都有人精通,未知哥儿想学哪一种?”

张惟功望向那个高高大大,犹如巨灵神般的武师,很平静,很文雅,但也很严肃的答说道:“朱师傅,我想学能杀人的功夫。”

一时间,众多武师面面相觑,眼睛之中,都是充满着震惊之色。

良久之后,朱喜大笑道:“好哥儿,咱们这里教的就是杀人的功夫。不过直接说来学杀人的,哥儿你是头一个!”

教场武师,除了教授府中的直系子弟外,就是教那些护院和跟班的家丁功夫,以叫他们护卫主人的安全。

太平久了,肯费心出力学习的贵胃子弟固然不多,真心想学武的奴仆小厮之流也是很少了。

春哥儿和秋哥儿练出来的水平已经是佼佼者了。

如张惟功这样,上来便要习杀人术的,也是绝无仅有。

朱喜见猎心喜,看看惟功模样,不论是精气神还是骨架,似乎也是上上之选,一般六七岁的小童,可没有惟功这般用功模样,身架骨骼,也远远不及。

既然是良材,倒不妨因材施教,朱喜便挥散其余教师,自己亲自辅导。

对张惟功来说,最大的盼望终于得成现实,只不过和想象的还是有些不同……没有练气没有丹药,也没有内功剑谱之类的神奇的东西,有的只有刻苦和汗水。

“俺是保定人,七岁练拳,站了十年桩练了十年的身体力气,十七开始练拳法,练发力博斗之术,然后才是刀枪剑戟和弓马,嘉靖年间俺中了武举人,老太爷赏识叫到府里来当武师,一晃也是十来年了。”

原来朱喜还是个武举人,但也只够资格在国公府当了一个武师头目,在大明,习武者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朱喜感慨一句,便是对张惟功冷然道:“先站桩吧!”

所谓站桩,并不是张惟功印象中的两膝一弯,甚至两拳齐出的站法,而是两腿前后分开,朱喜在他腰间和膝盖上不停的调整角度和姿式,直到腰劲和膝盖都用上力之后才停止。

“就是这位置和感觉,五哥儿自己记住了,以后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站桩,等你腿劲和腰上都站出力道,腿上有劲,脚上有功,这才是第一步!”

“第二步,练耐力,呼吸。”

“第三步,练全身的劲力,手眼与胳膊、腿劲。”

“第四步,才谈得上拳法与刀剑练法,还有弓马功夫。”

谈起武学,吴喜整个人都变了一样,充满着霸气和自信。

最后,十分缓慢的对惟功道:“你要学杀人术,别人当笑话,在我这里却不是。随我练下去,杀人是小事。”

“朱师傅。”惟功问道:“你能以一敌百么?”

“以一敌百?”朱喜失笑道:“人的力气是有穷尽的,十来人,地方空旷,我凭我练的劲力和杀人的招式可以对付,一百余人肯定将我团团围住,杀过几人后,力气耗光了,还不是被人所杀?杀百人,不可能!”

朱喜抽出一根铁枪,猛然向前四五步,整个人都如一把硬弓,突然崩紧,到靶桩前,原是两手握在一起,左手猛然松开,右手单臂猛地向前戳刺!

这一枪,动作老练而娴熟,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漂亮,枪尖在抖动时带出残影来,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木靶的靶心被枪头扎透,整个木靶都炸裂开来。

“朱头儿好枪术。”

“好劲力!”

其余的教头,都是起劲的喝起彩来。

朱喜收住枪,稍微有点儿气喘,对着张惟功道:“这一枪这般大的力气,一个人能使多少回?少年人不要心思放的太高,饭是一碗一碗来吃,须知一口吃不成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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