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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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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带着两位嬷嬷进去,黎离跟着他们去到里屋,脱下外衫,只留了一件冬日里穿的厚里衫。

黎离从幼年起就扮着男孩,良贵人为了事情不露馅,特地花了重金托人在宫外做了特殊物件,就是防着这样的事情,早晨时就叫拂春给自己装上了,今日定不会露馅。只是黎离知道这还不够,在长大一些就得想办法作出假喉结,若是能逃出宫就更好了。

出去时,云妃正在吩咐着宫女午膳,看到黎离出来后问黎离要不要一起用午膳,黎离怕自己太过亲近云妃的事传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耳中,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毕竟哪二位在储君一事上向来互不退让,便向云妃谎称,大典礼制繁琐,宫内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就先回宫了。

又穿过云妃的院子,黎离更加坚定了要打理好自家宅院的念头,要催一催八宝,吩咐下去,把院中那些枝树都清理掉,种上萝卜、土豆这类好养的,还要种上苹果树、桃树和葡萄,再搭个亭子,让葡萄枝都缠绕上去,夏日里能遮阳,还能吃到新鲜葡萄,拂春还有多钟方法将葡萄做成美食。

回到东宫,八宝正站在面前张望,见黎离回了,就跟上来,说顾大人到了,正在等着黎离一同用午膳呢。

不是昨日说的下午到嘛,为何提早了这么多?

黎离整理了下衣物,故作殷勤地迎上去,嘴角堆着笑,问:“大人来的这么早,外面冷,咋们快进去吧。”说完在前引着顾铭入内,又大声吩咐拂春,赶紧将父王赏的白毫银针拿来,给大人沏上,以后来了直接进入内室便好。

嘴上说着大方,其实黎离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这白毫银针素有茶中“美女”、“茶王”之美称,冲泡时,“满盏浮茶乳”,银针挺立,上下交错,非常美观,滋味清甜,还能做药用,对于黎离这个不起眼的六皇子来说算是个稀罕物了,过节时才能得到父王赏赐,也就是一小盒。

黎离不敢坐,等到顾铭坐定后问了“殿下为何不坐?”后才敢落座,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拽到了老虎须,讨不得好。

顾铭今日未着官袍,穿了一身明朗的月白长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可这一身简单的长袍细看也不简单,是用上好的绸缎做成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丝线,绣着朵朵祥云,站在不同地方看还能看到不同色彩,也衬得顾铭没那么可怖了,倒让黎离想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了。

“不知大人今日这么早前来是有何要事吗?”顾铭只品着茶,还是黎离等不及了,先开了口。

顾铭抬起头看着黎离,目光清朗,棱角分明,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叫黎离都看傻了眼。只听他开口说:“无事,早些来多交待些事罢了。”

还好还好,确定了今日不是来找茬的,才唤来拂春摆饭。

正如顾铭心中所想,中午的菜色又是四道蔬菜,唯一的就是那茄子上撒了些肉末。虽说这东宫大宫女手艺尚佳,这日日吃些瓜果蔬菜铁打的也扛不住啊,更别说黎离这长身体的年纪,如此消瘦总是不好的,传出去又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顾铭说出了一番让黎离想不到的话,乘黎离布菜时,问:“殿下宫中很缺银两吗,为何餐餐都是些素菜?”

其实黎离一方面是为了多攒些银两为出宫做准备,一方面是防止吃的太好,过早发育,才定下来每顿有些素菜便好。

但这问题由顾铭提出,一时让黎离不知如何作答。说银两不足吧,摆明就是打顾铭的脸,说自己不爱吃肉吧,怕是以后只要与顾铭共处一室,有肉都没得吃。

只得说:“这段时间受了凉,吃不得荤腥。”

看这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白嫩,晃得人挪不开眼,加上第一次见面那蓬头垢面的印象,哪有他那年过半百还号称“龙精虎猛”的爹的影子。

撤了饭食又饮了漱口茶后,黎离称内急,唤来拂春送顾铭先入书房,自己随后就到。自己则进了内室,换了身衣物,又将那物件藏好才进到书房去。

两人相对而坐,这次是顾铭先开了口,问黎离可习得四书五经和孝经论语,黎离只答:“孤六岁入学,先生都有教授,但孤身子不好,于学业上甚是艰难。”

顾铭也不恼,声音平缓,说:“那就从头开始吧,今后私下里殿下可唤我一声先生,去把书籍寻来。”

应了声“是”后黎离起身,理了下衣物,去书架前寻书了。

少年身形细长,宽布腰带系上后更显腰身纤细,个头在同龄人中不算矮,踮着脚能够到书架顶层。

黎离手里拿的是一本《论语》,顾铭想着这对黎离来说应该不算是难学。

其实《论语》黎离不说滚瓜烂熟,但也算熟读了,但顾铭居然能把一本传承多年的书籍讲得如此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还结合了自己的体会,令黎离很是佩服。

讲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这一句时,顾铭抬头望着黎离,问这句该如何理解,黎离没有藏拙,只说:“君子重视道德,小人重视地域,意为让对方不必因为离开而难过,真正的君子并不拘于一地,只要心怀高尚的品德,在任何地方都是正直的,”

黎离说完也回望着顾铭,眉眼如墨,眸子里和往常一样平淡如水,却又多了些什么。问为何黎离名中有“离”字,这字一般与“凄风苦雨”一样不用于起名。

黎离只叹了口气,又望向窗外已经被风吹得四处飘零的枯叶,“可能是父王早早就料到我的母亲和胞姐会早早离我而去吧,也可能是愿我远离世上所有苦难,先生不必介怀。”

许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吧,顾铭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距殿下加冠还有些时候,不如下官替殿下取一字?”

在黎离应了后,顾铭又缓缓开口道:“兰之生谷,虽无人而自芳,兰谷如何,黎兰谷?”

再看黎离,大眼含笑,嘴角微漾,牵动着消瘦的脸颊都饱满了些,言:“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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