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闻声在阳阳期盼到炽热的眼神里摇了摇头:“没有哦。”
“怎么会没有呢?”阳阳失望极了:“明明我们出去玩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要拍好多照片的,我才这么小,已经有那么厚一叠相册了,你和妈妈婚礼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会没有照片呢?”
掌声渐渐开始稀稀落落起来,台上章东和汤颜也分开彼此,开始交换戒指。
不知道两人准备的戒指有多么耀眼,前排的几位发出小小的惊呼声,随后就是热烈的起哄与你问我答。
傅闻声刻意选了稍稍靠后些的位置,前排的声音只听得影影绰绰,无非是问两人爱对方爱的多深之类的婚礼必备问题。
那么想当然,他在后面说话,前面也就一定听不见了。
于是傅闻声将声音压低,看着耷拉着肩膀,显然很失落的阳阳,缓缓道:“刚刚没说清楚,是没有像你章东叔叔和汤颜阿姨这样的照片,我和你妈妈结婚那天的照片倒还是有一些的。”
声音虽小,阳阳的反应却不小,几乎是立刻转过了头,看着傅闻声,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随后又有点狐疑:“爸爸妈妈结婚时候不是这样的吗?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的,叔叔阿姨也是这样,为什么你们不是?”
“因为我和你妈妈结婚时候还很穷呀。”
“很穷?”
“对啊,很穷。”傅闻声笑着往椅背上轻轻靠了靠,是个放松的姿态,他语调也是轻松而愉快的。显然,虽然是在说着自己的穷苦日子,这段回忆却并不让他感到痛苦或难堪。
“爸爸妈妈结婚是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年,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在念研究生,经过慎重的考虑,我们决心组建一个家庭。
唔...这个决心其实也并不是在那么慎重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决定,只是时机到了吧,只能这么说。我们两个突然觉得该结婚了,考虑了一下,似乎没有不结婚的理由,于是就去民政局登记成为了夫妻。”
那时候也是春天,徐燕佳跟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创业,每天都在租借下来的办公室里对着键盘敲敲打打,忙到昏天暗地。
傅闻声倒是因为跟林先生早就有了默契,研究生生涯也并没有比本科时忙上多少,两人之间的情况仿佛骤然颠倒了过来。
于是傅闻声每天晚上都到徐燕佳他们租用的办公室接她回宿舍。
徐燕佳他们为了节省资金,办公室其实就在学校的大学生创业空间,虽然离宿舍区非常远,总归还是在学校的院墙里面,不过是相对偏僻的区域。
徐燕佳说了许多次不需要傅闻声来接,可每次一到深夜,宿舍楼门禁前半个小时,傅闻声总是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楼下。
时间久了,每次一到那个点,就有人拉开窗帘,扒着往下面看,见路灯下熟悉的身影出现,就回身冲徐燕佳笑的起哄:“燕子快去吧,鸟妈妈等你归巢呢!”
随后就被朋友们赶出办公室。
徐燕佳笑的无奈又甜蜜,还好因为作息健康,她每天早到晚走,工作时间也并没有比其他仿佛过着西半球时间的朋友们少,让她少了些许负罪感。
某天又是一个被“赶走”的夜晚,徐燕佳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从办公楼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对面站着的傅闻声。
初春的夜晚还带着些许凉气,微凉的风与微凉的月光一道洒在他身上,他就在这微凉的夜色里抬眸向她看过来,而后眼中骤然漾满了笑意。
徐燕佳一直知道傅闻声生的好看,那瞬间却无可抑制的再次被他惊艳。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徐燕佳事后回想,总觉得她当时一定是昏了头了,美色当前,所有理智都灰飞烟灭,她小跑几步到傅闻声面前,朝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们明天去结婚吧好不好?”
傅闻声立时僵在原地,一动都不会动了,像生了锈的机器人,思维清晰无比,关节却僵在一处动弹不得。许久,他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垂眸看已经到了身前的徐燕佳:“你,你想清楚了吗?”
决心跟我结婚之后,就再也不能从我身边离开了。
徐燕佳一时冲动完,看着傅闻声的模样,反倒越想越觉得现在这个时机真是再好不过。
她牵上傅闻声的手,拉着他慢慢往宿舍区走:“当然想清楚了。闻声同志,你想想我们认识多久了,在一起多久了?说的肉麻一点,我们两个现在能想起来的小时候的事情,恐怕都跟对方有关,早就分不开了。嗯......突然觉得既然这样,结不结婚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结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傅闻声霎时一僵。
徐燕佳偷笑,挠挠他掌心:“不过,鉴于我比较期待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所以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说完,满心期盼傅闻声快些脸红,眼角余光一直悄悄盯着他的脸色。
清朗的月光下,傅闻声先是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随后想起了什么,又失落起来。
徐燕佳:“.......?”
她晃晃傅闻声以示不解,就听见他闷闷的声音:“这个时机哪里好了,明天周六,民政局不上班啊。”
“啊?那后来呢?”阳阳听得着急,不等傅闻声接着说就马上发问,生怕爸爸妈妈因为周末的缘故没有结婚似的。
傅闻声笑笑,用眼神安抚阳阳:“民政局没上班,我跟你妈妈第二天当然没能去领证,不过结婚是件事,也不是只领个证就能算完的,你看你章东叔叔和汤颜阿姨准备了多久?”
徐燕佳没想到傅闻声想了半晌,竟想的是这些,不由笑出声,清透欢畅的声音给银白的月色也染上了些许愉悦。
“我还以为你要多考虑考虑别的呢,比如戒指、比如婚礼、比如怎么爸妈说、比如要不要告诉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你不管做什么都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怎么这次却突然转了性子?”
她说完,满意的看到傅闻声的面颊终于在自己的注视里染上了些绯色。
傅闻声察觉到徐燕佳灼热的视线,微微偏了偏头,却让红透的耳垂也暴露在徐燕佳视线下,声音里几许狼狈:“万一你过两天又改了主意怎么办,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我过年的时候,已经在安平小区看好了一处房子,跟我们之前设想中的相差不大。但是因为手里钱不多,不是付的全款,可能要还一段时间的贷款。爸妈其实也打电话催过我们几次了,但因为你之前说过的一些话,每次都是打到我这里。他们知道我们两个研究生即将毕业了,隐晦提过几次研究生也可以结婚,学校并不限制。”
徐燕佳越发惊讶,傅闻声却隐约在说话中恢复了镇定,终于不再躲闪,看向徐燕佳:“你如果想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结婚。我明天就去给爸妈打电话说我们的决定,他们应该会很赞成的。”
他声音又骤然低下去:“嗯......不过因为我现在一穷二白,你也因为创业投入了许多资金,我们可能不能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了。”
傅闻声眼含歉意,徐燕佳却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注入了一股温柔的力量,让她第无数次感谢,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个人。
“婚礼不重要,只要有我们两个出场不就完全够了吗?”徐燕佳嘴角扬起弧度。
“嗯。”
“戒指也不重要,反正我们两个都不喜欢这种东西,也不需要用它来提示彼此忠贞。”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嗯。”
“反正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要一起度过,所以这些统统都不重......”
傅闻声骤然出声:“拍照留念还是要的。”
他眼神有些飘忽,声音坚定而不容置喙:“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孩子长大了,而我们都老的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一天的纪念,该有多遗憾啊。”
两人周六跑遍了婚纱店,买到了彼此都满意的婚纱,周日直奔郊野的小教堂,在那里举行了婚礼。
来礼拜的基督教徒们刚刚结束,三三两两的散去,退出教堂。收拾东西的神父面对着突然出现、身着婚服的年轻人,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聆听了两人的请求后,带着惯常的慈和笑容欣然应允。
于是傅闻声着正装站在台前,看着手捧玫瑰花束的徐燕佳从不远处一步一步走来,教堂里通透又轻盈的光线环绕在她身边,仿佛是她在散发着莹莹的光。
还未散去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站在两侧欣赏这一对颇为赏心悦目的新人,默契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神父站在台上带着一贯的平和目光看着两人,唇边笑意深深,衷心为这一对新人祝福。
“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我都会爱你,对你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
两人声音交缠,肢体相拥,含着笑意深深对视,眸子里流淌出醉人的光芒,是踏入爱河的恋人的模样。
有光从一侧的玻璃窗中透过来,照亮空气中的细小灰尘,被拜托拍照的年轻人就蹲在过道中央连按快门,将这一幕永远定格下来。
“照片现在在家里,等回家之后我拿给你看。”
阳阳乖乖点头,心里十分满足。
他近来越发喜欢听爸爸讲她和妈妈过去的事情,好像能从爸爸的话里看到年轻时的妈妈。在爸爸的叙述里,妈妈总是鲜活而有趣的,爸爸也展现出与在他面前时完全不一样的一面,每次听这些过去的事情,阳阳总觉得自己好像跟爸爸妈妈更近了一点。
你看,妈妈,以后不仅仅只有爸爸记得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我也会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