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子时,金城郡内却是灯火通明。
雪越下越大,把先前地上的血迹掩盖了起来。但是对金城郡兵而言,有一些东西却不是一场大雪就能遮盖。不过也亏得他们是身经百战的西凉郡兵,在经过片刻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醒悟过来。与此同时,韩遂也接到了消息,立刻派程银、成宜两员大将前来督战。
也许会有读者问了,韩遂为什么不在这里?
这也正常,任何人在看到大功告成的时候,总是会难免放松警惕。而在韩遂开始向太守府发动攻击的时候,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太守府中的人都不可能有活路。
如果说先前太守府顽强的抵抗让韩遂吃了一惊的话,那么当他听到有人闯入金城郡,杀进太守府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有点懵了。问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之后,韩遂扼腕长叹,“莫非是天不助我?怎么蹦出来了这么一个好似魔王一样的家伙。”
“叔叔休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小侄不才,愿领一彪人马擒拿破羌贼人。”
韩遂的感慨,惹怒了身边的一员小将。
他大步上前,插手行礼向韩遂请命。但见这员小将,身高八尺,猿臂蜂腰。双肩抱拢,面如美玉,双眉入鬓,目若朗星。鼻直口阔,两耳垂轮。看年纪,也就是在十六七的样子。身披三环青铜甲,上嵌九吞龙鳞片。豆青色的战袍,脚上蹬着虎皮战靴。
韩遂一见这小将军,顿时眉开眼笑。
“彦明,那董家巨魔儿非同小可,你真有把握拿下他吗?”
“侄儿学艺多年,虽说不得武艺精通。但若拿一鄙夫人头,却如同探囊取物般。”
这一席话,说的韩遂心花怒放。
立刻下令让小将军带一彪人马前去助阵。等小将军走了,韩遂又一想:不对,那些人是怎么进了城?难道说,这城门有失吗?若如此的话,那可就要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召唤来三名心腹,正是金城郡八都尉中的三人。
这三人分别是李勘、张横、梁兴。都在壮年,血气方刚,武艺精湛在西凉颇有名望。再加上程银、成宜和督战的候选,以及那死去的杨秋和马玩二人,合称八部将。据说,这八人跟随韩遂已经多年,可以说的上是能和韩遂推心置腹的亲信。
“你三人各带一彪人马,查看金城东西北三门。我自带一彪人马,前往南门查看。”
“喏!”
三员将转身离去。韩遂也带着人往南门去了。
※※※
韩遂等人巡查各门且放到一边不说,单说说董俷带人冲出太守府。
自有董铁为他把大锤装好,徒步跟在他的马前。董俷出门,一把投枪夺取了一员将领的性命,二话不说轮锤就杀了出来。这边金城郡兵刚清楚了状况,正准备抖擞精神,向太守府发起攻击。哪知道太守府的人突然杀出来,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董俷一马当先,好像下山的猛虎。
口中不停的咆哮怒吼,大锤呜呜挂风,血光崩现。在他马前,有董铁护着董俷的战马,一对折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那寒光过处,必有残肢断臂散开。他马战虽然不精,但是步战可谓是凶猛无比。加之有董俷保护,两人配合起来,倒是相得益彰。在二人身后,有北宫伯挥舞阔刃刀,带着近百名家将亲卫紧紧跟随。
这一行人杀出来,一路如同劈波斩浪般。
董俷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锤下,锤头上全都是粘稠的血和脑浆。身上的披挂,也是血迹斑斑。分不清楚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眼看着就要到南门了,从小巷中突然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员小将横枪立马,大吼一声道:“阎行阎彦明在此,破羌鼠辈,安敢伤我军士,还不下马投降,等待何时?”
董俷这时候杀得晕头转向,听到那阎行高喝,不由一怔。
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至少在三国演义的评书当中,董俷并没有听说过此人。
但看此人的气势,应当是比较难缠的那一种。
不过,董俷自出道以来何曾有过敌手。眼见这阎行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可说起话来却是傲气冲天。心中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一催战马,朝着阎行就冲了过去。
那阎行也不搭话,手中金枪分心便刺。
两人胯下的战马都是少有的大宛良驹,只是董俷的斑点兽已经苦战了许久,力气相对而言就弱了一些。二人相遇,都不搭话。董俷举双锤向外一磕,铛的一声就把阎行手中的金枪荡开。紧跟着一式二龙戏珠,双锤一分呜的砸向了阎行。
而阎行的枪虽被荡开,但架势却没有散乱。
在马上扭身,大枪刷的一转,枪头从肋下刺出,依旧是朝着董俷的胸口扎来。
这可是搏命的招法,但董俷却知道,这家伙不是搏命,而是仗着马的精气神足,速度可比他的要快许多。如果就这样打下去,锤没要了对方的命,枪先扎到他。
不可否认的是,这阎行的枪法的确是高明。
董俷忙屈肘,运锤向外封挡。马打盘旋,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了一起。
一个是异世现代人,自有苦练五禽戏,更得伏波真传。而另一个却是未来三国将,祖传枪法,快如闪电,招招致命。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北宫伯等人却陷入了苦战。前面有阎行带来的兵马蜂拥而上,后面却是程银等人带着追兵紧紧跟随。
北宫伯连连吼叫,阔刃刀挥舞出去,必然有人丧命。
他抬手从一个郡兵手中抢来了一把长矛,一手刀,一手矛,刀矛相交,威力倍增。
而其他人也知道这时候不拼命是不行了,索性闭上眼睛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砍杀。这也是路窄了些。金城郡兵虽然很多,可是却无法一下子冲上去。而另一边,董俷越打越吃力。他发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这家伙根本不和他硬碰硬。
阎行的力气不小,枪法也很精妙。
如果是在往常,董俷定然会乐于奉陪。可现在,他很清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姐姐在身后仍昏迷不醒,这时候可不是装英雄,充愣的好时候。
你不和我硬拼,那我就逼着和你硬拼。
想到这里,董俷根本不顾阎行的大枪扎来,怒吼一声大锤华棱棱散开了锁链。
要知道,董俷这大锤的锁链足有两丈长,锤头飞出之后,那威力马上展现出来。
阎行吓了一跳,本能的抬手举枪向外封挡。
就听铛的一声,锤是被荡开了,可这锤上的力气,却真的阎行双手发麻,险些抓不住枪。董俷放声大笑:“小子,好本事,你是第一个能挡我这一锤的人,再来!”
说话间他手臂用力,肩膀和肘关节有一股淡弱的气流过,呼的那大锤飞回来。而董俷左手锤迎着大锤再向外一磕,“给我回去!”那大锤呜的一声朝着阎行砸去。
阎行手还没恢复过来,眼看锤子有到了,忙向外再挡。
锤狠狠的砸在了金枪的枪杆上,把鹅蛋粗细的枪杆生生砸的弯曲。
阎行的双手鲜血淋漓,虎口迸裂,再也拿不住枪了。就在这时候,董俷的第三锤可就过来了。阎行那里还敢再打下去,身体贴在马背上,就听到背上哗啦一声响,身体传来了一阵剧痛,甲叶纷飞。那锁链上的倒钩生生刮开了他的甲胄,后背上顿时鲜血淋漓。
“痛煞我也!”
阎行一声惨叫,拨马就走。
董俷也不追赶,一手锤舞动起来,那锤子轮圆了,只看到满天的血肉飞溅起来。
这怪物的加入,令本来岌岌可危的北宫伯等人顿时压力减轻。
而金城郡兵因为阎行的败阵,军心有些涣散。至于程银、候选三人看到董俷那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样子,未战心里就生出了怯意,那里还敢在冲过去交手呢?
就这样,董俷一行人冲到了南门口。
可是到了南门之后,他才发现裴元绍不见了!
大门落锁,有千斤闸扣在门上。周围地上有十几具尸体,董俷一眼认出,那是他交给裴元绍的家兵。
城楼上,突然灯火通明。
韩遂站在城垛上,两边都是张弓搭箭的郡兵。
“董家巨魔儿,还不下马投降!”
裴元绍,难道死了吗?看地上的尸体,没有他的踪迹,那很可能是逃出了城去。
身后,北宫伯等人都疲惫不堪。
从太守府出来的家将亲卫,更不足二十人。远处,有追兵正在逼近,好像一切都完了。
董俷抬起头,向韩遂看去。
那韩遂虽然是占尽了上风,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欣喜之色。
“董家巨魔儿,还不放下兵器!”
巨魔儿?董俷突然放声大笑,这名字听上去倒是真的好听。他举锤点指韩遂道:“姓韩的,你若聪明,就快开城门,我可以把今日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否则的话,他日我定然会带兵杀回金城郡,马塌你金城,让你金城郡鸡犬不留。”
韩遂也不生气,却笑了,“巨魔儿,你如今身在牢笼,居然还口出狂言。只要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以为能活下来吗?我只你勇武,但你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听我良言想劝,下马投降。我看你一身好本领,可饶你不死,如何?”
董俷的身体突然嘎嘣嘎嘣的轻响,那伏波将军马援流传下来的运锤之法顿时起了作用。本来已经是很疲惫了,可是那一阵剧痛过后,竟然力气恢复了八成左右。
他也不回答,右手脱手飞出。
轰的一声,那铁锤砸在了千斤闸上,引得城门乱颤。
这家伙想要干什么?难道他还想把城墙砸塌了不成吗?不仅是韩遂愣住了,就连北宫伯等一干人,也觉得莫名其妙。阿丑疯了吗?他这样做又是要干什么呢?
很快的,董俷用行动解释了他的行为。
右手锤甩出之后,他催马冲向城门,左手运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呔!”
只听轰,轰,轰三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城头众人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不停。
而那城门上的千斤闸,竟然在董俷三锤砸的连着大门一起飞了出去。半个城门楼几乎要塌了一样,出现了无数道蜿蜒而蔓延出去的裂痕细缝,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紧跟着城门大开,董俷一拨马头,大声喝道:“姐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北宫伯等人立刻醒悟过来,催马就冲出了城去。
董俷在最后,两把大锤掉在地上,可却看都没有去看。
他出城后,并没有立刻走,而是抬头向城头看去,厉声喝道:“韩遂,你等着……若我家大姐有半点不妥,小爷他日倾我董府全部力量,马踏金城,取尔狗头。”
说罢,打马扬鞭而去,只留下城头和城门口的一干郡兵呆呆发愣。
好半天,程银三人才反应过来,“追,给我追!”
“不用追了!”
韩遂在城头一声厉喝。他脸色阴晴不定,嘴角带着淡淡的苦涩笑容。
董氏一门,在西凉号称豪强,果然是有豪强的资本。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如今却变得……
身边有亲信问道:“主公,若是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只怕对我们非常不利。”
韩遂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带着我的名帖,广告西凉三十六羌部,让他们给我拦截那些人。不必告诉他们要拦截谁,只说这些人是敌人,见到他们就给我格杀勿论……另外,通知狼羌首领,就说他们的条件我同意了,让他给我堵住小阴山。”
那小阴山,是董俷等人回陇西的必经之路。
韩遂又想了想,对身边的亲信道:“再派人告知烧当首领,就说暂且推迟聚会。这巨魔儿不死,我寝食难安……咦,那不是彦明吗?他站在那里又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阎行包扎好了伤口,出现在城门口。
要说在此之前,阎行可说是心高气傲,自认天下他认第二,就没人当得起第一。
可谁想到和董俷一战,却是惨败。
他很清楚,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虽然最后董俷出其不意,可他输了,就是输了。
雪夜中,地上有一串远去的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
阎行的伤并不重,披着一件兽皮袍子,弯腰拎起了董俷留下来的那柄大锤来。有点沉,虽然可以舞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吃力。阎行一手拎着一柄大锤,站在城门口。
巨魔儿,你我迟早还会再见!
我阎彦明发誓,我一定会打败你,亲手打败你……我要用你的锤,让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