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正年富力强。
刚进入不惑之年,身体强壮,平时也没有什么灾病,怎么毫无征兆的,一下子离奇的死了?
刘璋这个人,有的说他性情温和,是仁慈之主;有的说他暗懦,却难有作为。
总体而言,刘璋若只是普通的宗室,说不得能成为一名士。然则他生于刘焉膝下,就注定了无法避免这诸侯的征伐。可偏偏他又没有继承刘焉的权谋和铁血,终究是成不得气候。
对于刘璋的死,众说纷纭。
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刘璋绝对不是自然而亡,只是这凶手是谁?却难说的清楚。
早年被刘焉清除的益州世族,窥视蜀中沃土的刘表,虎视西川的关中董俷,还有建宁方面的南蛮……诸如此类的猜测层出不穷,令西川一下子变成了天下人关注的焦点,难有安宁。
刘璋膝下有两个儿子。
长子刘偱,天性好斗,有勇武之气,颇有当年刘焉坐镇幽州时的铁血手腕;次子刘阐,却更似刘璋,性情温和,为人恭恪。视钱财如粪土,喜好结交英雄,并且有仁让之风,甚得刘璋所喜爱。
这两个儿子,在刘璋活着的时候,兄友弟恭。
可问题是,刘璋死的突然,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谁来继承他的家业?兄弟二人可就生了间隙。
益州内部也分成了两派。
以雒城太守吴懿为首,当年随同刘焉一同入川的将领,支持刘璋的大儿子刘偱。理由也很简单,自古都是以长子传承,何况刘偱和刘阐同出一母,都是刘璋正妻庞氏所出,自然应该有刘偱接掌益州牧。就这一点而言,益州许多将领都支持刘偱,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毛病。
可问题在于,刘偱的母亲庞氏,并不喜欢刘偱,而偏爱次子刘阐。
原因也非常简单,刘偱粗莽,虽然勇武,却有点粗鲁,或者说不拘小节,所以不得庞氏喜欢。
而庞氏的父亲,巴西太守庞羲,也非等闲之辈。
论辈分,庞羲和刘焉是同一辈人,并且早年追随刘焉,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元老。
庞羲为人骄横,刘偱对他很看不过去。所以这祖孙之间的矛盾,非常的严重。若是刘偱接掌益州牧,恐怕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庞羲。就因为这一点,足以让庞羲去支持刘阐。
于是乎,这益州……可就乱开了!
刘偱得知父亲的死讯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和吴懿联系。
他带着心腹大将冷苞邓贤,连夜离开了成都,赶奔雒城和吴懿汇合。因为在成都,刘偱并没有太大的势力。虎符在庞氏手中掌握,并且在第一时间内,调庞羲领兵赶回成都,为的就是支持刘阐上位。若是庞羲一至,那么刘偱可就没戏了。只得匆匆忙忙的逃亡雒城去。
庞羲抵达成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任命亲信高沛杨怀领兵镇守涪陵,以阻止刘偱领兵回转成都。然后以刘璝为成都将军,总领成都兵马,命杨洪为绵竹太守,又清楚刘璋的宾客来敏辅佐,很快就稳定下了成都的局势。而这时候,刘偱与吴懿汇合,准备回师杀向成都。
“外公,为何要如此做呢?”
年近十六岁的刘阐,好生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让哥哥回来呢?”
庞羲苦笑道:“二公子,大公子若回来的话,只怕您将死无葬身之地。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您是主公所钦定的继承人,可是大公子会答应吗?他怎么可能甘心在你麾下称臣呢?”
“可是,我可以不做州牧,让哥哥来做啊。”
庞羲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厉声喝道:“二公子,你难道要违背主公的遗命吗?这许多人,为二公子效力……若您这时候退让,许多人将会因二公子而丧命,二公子为何狠心如斯?”
说穿了,刘阐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孩子,那经过什么世面?
庞羲这么一声厉喝,刘阐吓得脸色顿时发白。庞氏很不高兴的瞪了庞羲一眼,“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要吓唬阐儿?阐儿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这也不能够责怪他啊。”
庞羲苦笑一声,“乖女,为父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问题是,阐儿这时候绝不能有半分的软弱……二公子,你若是心疼你的哥哥,将来等拿住了他,咱们给他留个富贵,不就可以了?”
刘阐那懂得什么,先是被庞羲一吓,如今听还能见到刘偱,自然非常开心。
于是,在庞羲的扶持下,刘阐登上了益州牧的位子,并且让庞羲辅政,处理各项事情。
庞氏私下里说:“父亲,您离开巴西,可葭萌关外尚有关中无难军,我们又该如何对付呢?”
“乖女,你放心就是!”
庞羲自信满满的说:“为父已经命从事王商守住葭萌关,又有邓芝孟达辅佐,乖女无需担心。待为父拿住了那孽子,平定了蜀中之乱以后,再领大军回师巴西,出葭萌关与董贼决战。”
这话,端的说的是自信满满。
庞氏一妇道人家,如何懂得兵事?反正听庞羲说的热闹,说的轻松,也就放下了心来。
可这蜀中,就真的能如庞羲所说的那样简单,迅速平定下来吗?
※※※
“断无可能!”
贾诩冷笑道:“刘偱虽粗莽,却并非无能之辈。他文有来敏秦宓辅佐,武有吴懿冷苞邓贤为将,皆蜀中俊才。那来敏是许昌黄琬的妻弟,博学雅量,素来受刘璋倚重,在蜀中颇有威望……吴懿也是刘焉旧臣,论资历虽比不上庞羲,可若是讲能力,怕庞羲也难与吴懿匹敌。”
董冀道:“军师的意思是……刘阐必败?”
“那倒未必。”贾诩笑道:“我命人毒杀刘璋,就是为了这一刻。既然蜀中乱起,若得不到好处,我们岂能让他平定下来?等庞羲抵挡不住的时候,我自会协助刘阐……扯一下刘偱的后腿。”
董冀想了想,恍然大悟:“军师的意思,是请三叔出马?”
“不错,张任这一年多来,想必已经鼓捣出了些成绩。对付蜀中兵马,却是足够了!”
“那军师是要帮助刘偱?”
贾诩哈哈大笑,“大公子,我好端端的帮刘偱干什么?三爷一动,定然会牵动荆州兵马。若不能将曹操刘备都卷进来,那么刘璋不就死的太冤枉了吗?接下来,就看士元会有什么举动。”
董冀听了这话,不禁心里一哆嗦。
父亲常说,军师能算无遗策。我以前还不相信,可现在……军师这场谋划,可真的是不小啊。
的确是不小!
按照贾诩的计算,这一场西川内乱,会波及荆襄九郡,江东六郡,甚至连远在冀州的袁绍,都难以幸免。关键的问题在于,这计划需要一步步的进行,看各方诸侯的反应,再做计较。
只是,如此一来,董俷的婚事也就变得不在那么显眼。
就连他被封为凉王的消息,也没能如想像中那样引起轰动。西川虽然偏远,却牵系到了中原。
八月中旬,西川大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刘偱兵马屯集在涪陵关下,和杨怀已经有数次交锋。
“大公子,这样下去的话,似乎不太好。若不能尽快夺取涪陵,一俟川中稳定,则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冷苞挥舞着拳头,大声的说道。
年仅二十六岁的冷苞,正值血气方刚之时。颇精通兵法韬略,胯下马,掌中枪有万夫不挡之勇。
出身于贫寒的冷苞,颇受刘偱的信任。
吴懿一蹙眉,冷冷的喝道:“冷苞,在大公子面前,不得如此放肆!”
这吴懿是兖州陈留(今河南开封)人,九尺身高,生的劲健威猛。十三岁就在刘焉麾下效力,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之久。刘璋活着的时候,对吴懿并不是非常看重,但刘偱却与他关系密切。
冷苞虽然张狂,但也识得轻重。
当下退到了旁边,低声嘟囔:“这是事实嘛。用兵月余,却在这涪陵关下寸步难进。大公子应当下定决心,这时候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的话,恐怕迟早会被高杨二贼所利用啊……”
“冷苞,闭嘴!”
吴懿喝了一声,而后转身对刘偱道:“大公子,冷苞虽无礼,却说的是事实。用兵月余,您难道还指望着,将来和庞羲老儿和解吗?二公子受庞羲所惑,不明是非,可长此以往,则益州必然为庞羲所掌控。那时候,大公子上无脸面对主公,下又如何照看二公子和夫人呢?”
刘偱一咬牙,“子远所言极是,唯有尽快攻破涪陵,我等方有生机……冷苞,就依你先前所说之计。明日诱杀高沛……邓贤,你领一支兵马埋伏于涪陵城外,待杨怀出兵,你就趁势夺取涪陵关。我希望在入冬之前,大军能进入成都。蜀中之乱,持续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些。”
诸将闻听,齐声应诺。
刘偱咬着牙,自言自语道:涪陵一失,庞羲老儿……看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
注:王商,刘璋置蜀郡太守。以才学称,声问著於州里。刘璋辟为治中从事。是时王涂隔绝,州之牧伯犹七国之诸侯也,而璋懦弱多疑,不能党信大臣。商奏记谏璋,璋颇感悟……此人未在演义中出场。
来敏,蜀执慎将军。父艳,为汉司空。汉末大乱,敏随姊奔荆州,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故益州牧刘璋遣迎琬妻,敏遂俱与姊入蜀,常为璋宾客。涉猎书籍,善左氏春秋,尤精於仓、雅训诂,好是正文字……演义中,蜀祭酒。丞相亮北伐,留敏为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