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今日穿月粉色的棉袍可好?听朱公公说,是外头刚送进来的,看着也趁您身份。”刘佳嬷嬷知道佟殊兰今日要去陪鹰主用膳,就想着还替她收拾的可爱些,只看着越发摸不透神色的佟殊兰,聪慧如刘佳嬷嬷一点儿不肯轻视才九岁的小主子,轻声先问过一句。
“麻烦嬷嬷给我换身紫色的吧。”佟殊兰漱过口以后,思忖了一下对着刘佳嬷嬷抬头笑了笑。
“听格格的,那今日就给格格梳个双挂结鬟鬓,我记得钮祜禄氏族老派人送来了一对儿靛蓝嵌玉通草的簪子,配那竹月紫色旗袍正合适,压襟就用青荷紫穗。”刘佳嬷嬷看不懂主子的意思,可她擅打扮,紫色显得人沉静,她自是得让主子这静有静的妙处。
“正巧奴婢前儿个给格格做了卧莲龙华,您的身份如今可不能少了龙华。只……这一身素淡了些,就配那副赭红宝石耳坠提色如何?”芳巧一边给佟殊兰梳头,一边轻巧建议道。
“听芳巧姐姐的,你最是会打扮小丫头。”佟殊兰笑了笑,她虽然正在学这些,可她并不喜欢打扮,选紫色不过是为了让鹰主忽略她的年幼,不曾想刘佳嬷嬷和芳巧如此上心。
“格格可别叫奴婢姐姐了,不然刘佳嬷嬷怕又得暗地里敲奴婢的脑袋呢。”芳巧凑着趣儿笑道,刘佳嬷嬷伸手点了点她脑门儿,满屋子的轻松温馨,让朱德顺又忍不住暗地里咋舌了一番。
这位小主子如今是越发如鱼得水,眼下鹰主要见她,怕是这府里又要暗流涌动起来。
上午是叶赫那拉府专门请来的西席来给佟殊兰讲四书,她提前都背过了,还算是得心应手,时不时走着神也叫先生点着头满意离了府。
乘着软轿停在墨安院门口时,佟殊兰才深深吸了口气,定下胡思乱想了一上午的心,稳稳当当进了院子。
“奴才见过乌拉那拉格……”
“请余公公安,您确认咱们要这般客气?”佟殊兰没等余海将甩开袖口的手伸下去,略一侧身跟他见了个平礼,笑得特别纯真无邪。
“礼不可废,格格如今身份不同,奴才自是该给格格行礼。”余海到底还是将礼行了下去,但也没完全避开佟殊兰的平礼,口中的话四平八稳,眼神中映射着佟殊兰纯真无邪的笑容,也显得像是带了笑。
“瞧公公说的,什么身份我如今都没清明到底呢。”佟殊兰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回答,可一个‘我’字二人都心知肚明,到底跟刚入府时不同了。
“格格请吧,爷在里头等着您呢。”余海没再纠结这个,他早就知道这小丫头有造化,只躬着身子替佟殊兰开了门,见她端着秀气的步伐迈进去,关了门并未跟进去伺候。
“奴婢给爷请安。”佟殊兰进门后,凭着身高还不足的优势,见鹰主正坐在软榻上看书,直接上前两步就跪了下来。
“我以为你想明白了。”鹰主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本来他以为一个小巧的粉团子跪在地上扎眼,可紫团子跪地上也让人心里不舒坦的很。
“殊兰想明白了些。”佟殊兰这回没因为鹰主口中的不愉心下忐忑,自动站起身又屈膝行了一礼,“进门跪地是为了叫主子知道,殊兰清楚自己的身份,绝不敢忘主子大恩。”
“哦?过来。”鹰主挑了挑眉,淡淡吩咐。
佟殊兰上前几步,隔着三尺便不再动了。
“怎么着?爷会吃了你?”许是被她进门那一跪坏了心情,鹰主这口气听着更不快了些。
“……”佟殊兰静静又靠前了些,二人间只剩下了一尺距离。
就是亲爹和亲闺女也没有靠得这般近的吧?佟殊兰在心里腹诽,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是哪儿又气不顺了。
没等她想明白,鹰主直接倾身,双手放在她肋下,轻巧提着她就放到了软榻上。
“说来听听。”也不管佟殊兰被他直接轻巧扔在矮桌对面,像个小乌龟一样翻身爬起来,鹰主这会儿语气好了些,眼神中多了几分满意。
明明是个小孩子,穿得跟府里的嬷嬷一样,说话走路都老气横秋的,让人心里不爽,乌龟翻身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姿态嘛!
“殊兰自许为奴,是为了借主子身份,寻找妹妹。爷许殊兰身份,是为了搅乱府内府外惦记着爷婚事的暗流。”小佟嬷嬷不知道这位主子心里头也不少了吐槽,她扶了扶有些歪的簪子,好像丝毫不在意被人扔到软榻上,理清了思绪才开口。
“你倒还真是敢说。”鹰主轻笑了一声,他果然没看错,这小丫头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还是个粉紫色的小狐狸。
“爷总不会平白对一个孤女好,殊兰也不是那种为恩情抛头颅洒热血的老学究,说实话才是殊兰最大的诚意。”佟殊兰抬起头看着鹰主的眼睛回答。
以前是她没想明白,所以鹰主给她时间想明白,如今二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鹰主希望她为棋子下一盘好棋,她作为棋子却也斗胆想要操控棋盘。
过了两辈子,她还是避不开刀尖上起舞的生活……如此想着陷入那双锋锐眸中时,她还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从初见这位主子到如今,已经有四个月,其中她有很多次都见过这位主子的容颜,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清晰。
他不属于特别俊俏的类型,刀眉丹凤眸薄唇,都显得锋锐有余亲切不足,可哪怕看着他的脸,第一直觉仍然不是他好看与否,而是心惊于他的气势。
明明他总是一副惫懒样子,可因着年龄还是未能掩尽那一身锐利冷意,这种眼神佟殊兰见过,都是在黑三角响当当的枭雄们。
“那你说说看,该如何做。”鹰主看着小丫头终于敢抬头看她,淡漠的眸中掺杂上了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致盯着她问。
“做到无可指摘,让人看不清殊兰的身份,却也被殊兰吸引着全部的目光。”佟殊兰没有因为他的注视心慌,稳稳当当回答,略微上挑的杏眸中全是自信,“他们不是想要揣度主子的心意吗?那就让他们揣测,揣测到停不下来也就没工夫惦记往主子后院塞人了。”
“呵呵呵……”鹰主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佟殊兰坐着的那边,似是犹豫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脑袋上的小包包,“那爷等着你的表现,用膳去吧。”
“……”你这是想过过当阿玛的瘾啊,还是调-戏小丫头呢?翻身爬下软塌,佟殊兰到底没忍住被扔又被捏的不爽,心里愤愤不平想着。
这顿饭佟殊兰吃的胃疼,倒不是说午膳不好,因着今儿个是腊八,午膳还更丰富了些。
可有个看起来懒洋洋实则淡漠的主子一言不发,还有芳菲在一旁替她布膳,喜欢自己吃饭的佟殊兰实在是享受不来这高端的贵气,她就是个躺在沙发上吃惯了泡面的死宅肥,要不要这么难为她?
可用完了这顿胃疼的午膳,下午见到那位佟佳嬷嬷,她又开始头疼。
有时候她会在想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像她这样的人,本就该拿着被人当做死士培养,然后素质极高受主子重用后大杀四方的剧本,而不是这样在深宅大院里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闺秀。
“格格已经将规矩学的差不多,虽然仍未达到行云流水的地步,也只需勤加练习着便是,这些都需要日积月累方能见效。”佟佳氏端正给佟殊兰见了礼,等她回了个标准的平礼后,才让她坐在摆满了珠罗玉翠的长几前。
“身为女子,无非也就是德容言功,德之一字,需知礼而后守,有先生们的教导,言字自当相随,无须奴婢多言。”佟佳氏一边打开黄铜色香薰炉,轻轻挑了一小勺香粉进去燃起,声音轻缓又柔和,倒是有几分富贵人家夫人的感觉。
这位佟家氏也确实出身于富贵人家,早年曾在叶赫那拉府当过姑姑,待得鹰主的独女离开盛京后,她才嫁给了钮祜禄氏族老的二儿子,眼下也算是当家夫人,被鹰主请来教导她,钮祜禄氏不敢有任何微词,就是向来礼仪规矩严苛的佟佳氏,也不曾有过一丝微言,只肯以嬷嬷身份过府,每隔一日便要给佟殊兰上一下午的课。
“容与功,是女子一生都需要为之奋斗和努力的事情,咱们满族人大气爽快,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劲儿,因此什么事儿都要做到一个极致,哪怕是吃穿住行都要讲究出花儿来。你别看咱们在关外,大家族的贵女们,一个个并不比京城的闺阁姑奶奶们差多少,格格身份特殊,自是也要将这两门学问学到极致。”佟佳氏从一开始就看得出佟殊兰对她的课不是特别感兴趣,无非是人聪慧才没让她指摘出来。
可就是因为佟殊兰是个好苗子,又是她过去主子后人身边第一个女子,无论佟殊兰是什么身份,佟佳氏都想让她成为这盛京最耀眼的贵女。
叶赫那拉府出去的女子,不管何时何地,都得是人中精贵才可。
“嬷嬷说的是,过去是殊兰浅漫,还请嬷嬷教导。”佟殊兰听出来佟佳氏的提点,忍不住在内心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带着乖巧笑容回答道。
剧本拿都拿了,她也没有退掉剧本重来的机会,佛曰生活就像那啥,不能反抗,还是享受吧……
“那咱们今天就说说这容字,格格您生的绝丽,这是老天爷给饭吃,可这也是您最大的缺陷。”佟佳氏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脸色却更加严肃起来,一句话就把佟殊兰给说懵了。
感情长得好看还是错?佟殊兰心里酸酸地想着,这可是她穿越后最得意的事情来着。
“嬷嬷这话如何讲?”佟殊兰脸上到底还是带出了点不服气,她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穿越等于二次投胎,她这胎投的好着呢,哪儿有缺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