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娘私下里偷和程昱爹商量道:“咱家老大,眼瞅着过年二十八了,想?要娶亲除非他?能趁个几十两说不得还有戏,否则是别寻思?说好人家姑娘双儿了。”
程昱爹提起大儿子也?上火,闷闷道:“你说的我都懂。”
程昱娘又?道:“当家的,咱两过一辈子了,我什么样人你知道,绝不是搅家精,看儿女过两天好日子便要找理由?寻个不痛快,闹一闹。可事到如今,这几个孩子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能不想?。”
“你是什么婆娘我自然知道,村子里像你这般开朗明事理的婆婆不多。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必瞒我,老大也?是我亲生的,我能不心疼嘛。”
程昱娘点点头,这才?把侄子赚了那么多钱,以及儿子也?到周景做销售员的事情讲了。
程昱爹吓得烟袋掉在腿上,给裤子烧了一个洞,他?顾不上心疼,急问道:“竟然能赚那么多,不是骗人的,小仁都拿到钱了,还答应以后月月给红利。”
“这个你放心错不了。王仁之?所以和家里闹翻寄宿到咱家因的什么不就?是要娶沈霖,沈霖的哥夫就?是周景,也?就?是小仁领着老大做工的主家夫郎。有些?这层关系在,这事绝对假不了。”
程昱爹这才?放下心来,同时眉开眼笑道:“没想?到,老大到了这个岁数竟然突然有本事了。”
“还不是托小仁的福,所以以后小仁借住在咱家的钱便不能要了。”
“这是当然的。”
程昱娘却并没有程昱爹乐观,她面上稍显心事。
“当家的,咱们老大能赚钱,是好事,我高兴,同时也?是我最担心的。你想?想?,老大没成亲,光棍一个,他?在能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交到咱们这里,充公,做整个家里的开支。并不是我偏心谁,而是这对老大很不公平。老大赚的最多,家里开销都是他?的,可却捞不到好,几个媳妇儿子都认为是应该的,因为他?们也?把赚到的银钱交到家里了。但实际上,他?们赚什么银子了,一年到头不过就?指着那点地,就?是农忙的时候干点活,老大也?干了,地也?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赚来的,而是咱两赚来的。所以凭什么让老大自己凭本事单独赚的钱养这个家。”
“假如老大要是有孩子有媳妇,我都不会有这个想?法。问题在于他?没有,他?把赚来的钱交到咱们这里,咱们要是平时不花,都给老大攥着,假如碰上好人家的姑娘,出多点彩礼钱给老大娶一个回来,这时候家里那两个媳妇恐怕就?会有意见了。觉得她们嫁过来时咱们才?出了多少多少的彩礼,凭什么到了老大这里就?给这么多,这不公平是偏心。这时候她们谁也?不会去想?这钱根本是老大自己赚的,和他?们半点关系没有。反而因为老大一直出钱养着他?们而觉得老大是在分他?们的钱。”
程昱爹叹口气?道:“还是你心细,这些?我都没想?到。”
“我身上掉下的肉能不心疼。”程昱娘道:“因着这些?我不想?老大累死累活赚的钱最后养家了,却养出一堆白?眼狼。别说不可能,人要是习惯了变成了自然觉得理所应当了。再者咱们不可能把着这个家永远不分家,咱们老了孙子大了总有一天要分家,那时候我手里的钱都得拿出来平分,可那都是老大赚的凭什么给他?们分,不分就?是咱们偏心,说到哪里都没理。要是咱们说是都是老大赚的,他?们也?不会相信,还是觉得偏颇老大,把咱两赚的银子算在老大身上了。”
“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我们可以这样,明天给几个儿子媳妇聚到一起说道说道,我就?做恶人,说觉得他?们最近惫懒好吃懒做,老大力气?最小都知道出去想?法子赚钱,他?们却天天在家里睡大觉,做吸血虫,也?把他?们赶出去做工。当然我会和他?们讲明白?,这笔钱不是我老婆子眼皮浅想?要,而是为了他?们每个人的小家。他?们自己赚的钱,我一分不会要,他?们自己尽管攥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管,也?不充公。以后就?只有家里地里的钱充公,做家用。每个小家每月固定都给这个大家同样数目的银钱做家用就?行。我要是这样讲他?们一定会乐死,干活也?能积极,并且绝对想?不到老大那里去。如此老大赚的银钱就?都是他?自己的了,以后要用这部分钱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买个天价媳妇也?没旁人什么事,更不会让其他?几个孩子感觉到不公平。”
程昱爹直拍大腿地赞同,和家里媳妇儿子说了,果然乐的一蹦老高,没有不同意的。这在村里独一份,就?没有哪家婆婆不把账,允许媳妇儿子藏私房钱的。二儿媳妇小儿媳妇回娘家一说,娘家妈都感叹自家姑娘有福气?,说这么一户开明人家。平心而论?自己却做不到。而程昱也?明白?他?娘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是为了他?着想?,为了他?老了孤身一身也?能有银子傍身。
程昱的干劲便更足了。
他?们帮着周景做好香肠鸭货,周景就?问他?们拿多少钱的东西推销。
程昱为保险起见一共只要了十斤,赵有信也?跟着要了十斤,王仁拿了二十斤。三个人把押金银子交了,就?开始分头推销。
由?于三人业务都不熟练,其中程昱和赵有信又?是第一天独立推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推销完,周景就?和他?们定下,最晚午时,午时末不能回来,就?得自己回去。
等到手里的吃食全部买完午时早就?过了,三人都舍不得坐车,便走回来,到家的时候正好晚饭点,不好直接去周家便各自返回家匆匆扒拉口饭又?来的。
王仁乐得脸都要成菊花了。
“哥夫,今天我签了一笔单子,是香肠每天五斤,鸭货每天十斤,半年期。”王仁道:“虽然量少效期短,但好歹□□小也?是肉。”
拿到这笔单子王仁还挺忐忑,怕周景不给他?算业绩,毕竟之?前周景带他?签最短单子也?是一年期效的。
周景却道:“可以,咱们和他?们签契约本身而言多久都行,为的就?是防止那种今天要明天不要的,咱们都当他?家要全做出来了,结果突然不要了,那么多香肠这时候也?放不住,咱们岂不是就?都砸在手里了。像你签这种半年约的也?没关系,记着到约的前几天一定要把之?后的契约补上,要是人家不愿意和咱俩继续合作了,问问什么原因,记好反馈给我,咱们是要改进的。当然也?就?不必给这家继续供货了,咱们制作的香肠量就?要适当调整。”
王仁道:“我记下了,这几个单子签约日期和到约日期我都记着,到时间一定早早过去续签。”
“可以。”周景转头又?问“你们两个怎么样?”
程昱道:“我是本本,有三家小量在我这里拿货,想?暂时卖几天看好不好卖,好卖的话再给我签订契约。”
“这样是可以的,不过咱们只能给他?们三到五天的期限,免得出现我之?前说的状况,咱们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
轮到赵有信说话,他?却半天不吱声,周景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这才?呐呐道:“卖是卖了,可他?们不肯给我十八文的价格,只肯给我十五文,我寻思?着卖不了也?是扔,就?同意了。这是一百五十文钱。”说着把铜板掏出来给周景推过去。
周景并不接着,直接道:“有信,钱你不用给我,自己收好。昨天你在我这里拿货的时候我就?事先和你讲过,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卖了,又?或者糟蹋多少东西,总之?我这里是不负责任的。现在你自己决定低于我给你的拿货价卖给铺子,那么你损失的这部分我是不会赔偿。”
“可……可那是一百二十文铜板,我……”
“表弟。”王仁疾言厉色打断赵有信接下去的话。“东家事先已?经和咱们讲清楚了,说好的盈亏自负,还特意叫咱们少拿货,咱们也?都是签了契约的。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擅做主张就?想?把责任推给东家。你应该明白?做生意赚钱不是儿戏,在人家给你降价的时候就?不能不吱声,人家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程昱也?道:“表弟,不是表哥跟着说你,这种事情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咱们刚来第一天,跟着东家推销的时候,有户铺子掌柜就?和你降价,你就?要擅自做主去接银钱。幸好那回我们都在,及时阻止了你。当时东家就?解释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以的,为什么你今天还会在犯。”
“是他?……要给我这个价格的,我没同意。”
“没同意为什么会把货留下,把铜钱拿回来,这不就?等于你默认了吗。”
赵有信耷拉着脑袋,丧丧的。
周景道:“有信,这次你的损失只能自己承担,我绝对不可能管。我以后肯定是要招更多的销售员的,这个头一旦开了,很可能给有心人钻空子。还有你就?把它当个教训,以后别再犯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现在要讲明白?,不只对你说的,还有他?们两个。下次谁要是还敢擅自做主把我定下的十八文价格压低给铺子拿货,那么除却他?自己的损失还要赔偿我的损失。”
“为什么?”赵有信不明白?,自己都赔钱了,于周景而言没有任何损失还白?赚了一笔银子,为什么自己还要赔偿他?的损失。
周景道:“因为你是我聘请的销售员,出去推销代表的不是你们自己而是整个周记香肠。你自己认赔银子降价给铺子卖,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只会认为是我授意的。到时候传到人家拿货量大的铺子里,人家的掌柜肯定会有想?法,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买的多没有优惠少的却有。到时候找我降价我要怎么办,真?如你今天给的价格降价了,我便一文钱不赚,全白?忙活了。可我请的人工销售员还等着我开工钱,这么大一笔开支都要我自己出,我要损失多少。可不降价,人家会认为是我怎样,心里有了想?法,直接不要我的货了,这我又?损失多少。这些?我要跟谁算去,你因为你们自己的一个自认为小小的决定很可能就?让我失去信誉,甚至砸了生意。”
这事情表兄弟三个都没想?到,一听周景这么解释了才?明白?原来擅自做主降低价格他?们自己亏的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周景。他?的损失才?是不可估量的。
赵有信也?不敢再提自己的损失了,闭紧嘴巴不说话。
王仁道:“表弟,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你真?不适合销售,你的性子太老实木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咱们东家不和你计较,要是真?追究的话,你自己算算这次赔偿你能不能拿得起。我去你家找你,本意就?是让你过来打短工,可你听见这么赚钱非要跟着干,结果才?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再有一次,你家便要卖房子卖地的赔偿了。”
赵有信如被搓漏了气?,蔫巴巴道:“我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明天再给答复行吗?”
“可以。”
晚上一切都忙完,就?看见沈墨沈霖两兄弟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周景凑过去看,沈墨竟然制作了一本契约登记。上面清楚的记载了铺子名字,定了什么吃食,每样吃食多少斤,还有签订契约的日期和契约结束的日期。并且是按照契约到期的前后顺序登记的。
沈墨抬头看着周景,“我觉得这样咱们也?能一目了然,要是销售员想?不起来,咱们也?可以提醒着,就?不会漏了那家。”
周景笑道:“我的夫郎就?是聪明,根本不用我说,就?知道能替我想?到我想?不到的。”
沈墨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咱家短工我打算在招三个年纪大手脚利落的婆子,可以在外间给咱们杀鸭子薅鸭毛什么。厨房里面的绝对不能让外人上手,也?得防他?们看见偷学。”
沈墨道:“景哥,反正咱家院子够用,如今做生意也?不能种菜,不如再在对面盖三间房子。这三间就?专门留给家里短工干活和休息用,这样不就?能把他?们和咱们这边分开,防止他?们偷师。”
“这个主意好。”周景道,“明天就?在村里人找人干,不盖咱家这样精致的,十天就?能完工。”
周家再次要盖房子的事情传到村里,村里人都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几个月,周景盖了那么奢靡的竟然又?要盖。
这次可不用沈墨挨家挨户地去请了,都是上赶着来,风声刚放出去,村里人就?开始各个人家窜,挖门子盗洞看有谁能在周家跟前说上话,好把自己家人塞进周家做工。没一户人家再担心周家会拿不出来钱了。
王仁和沈霖的亲事一直捂着,下聘的日子又?是三月后,王仁的父母出于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更加不愿意提这桩婚事,所以村里没几个人知道。
但王仁一直寄居在他?大姨家,并且把大姨和二姨家的两个表兄弟弄到周家做销售员。所以这两家人家是清楚王仁和周家的关系,就?找上门。
王仁在周家做完公,出了一身汗,就?弄了盆水在院子里扯条大布遮着洗。
刚擦干身上穿了衣服,他?小姨领着家里的两个汉子找上门。
“小姨来了,大姨在她屋里呢,你直接去她屋里找她就?行。”王仁指了指她大姨的窗户。
“我不找她,找你。”
王仁楞了楞,看着跟在小姨身后的表弟赵有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小姨这次来可是为了有信表弟的事,要是那件事恕我无能为力。当初拿货的时候东家就?把规定和咱们说明白?了,是有信表弟擅自做主给铺子掌柜降了价,那损失自然应该他?承担。”王仁道:“小姨也?知道我和周家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以东家的脾气?这次肯定是要赔偿的。”
“赔偿?不是我儿子亏了吗,怎么反倒要赔给周景钱。”
“有信表弟回去没和你具体说?”
“你有信表弟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问啥也?不说,就?把铜板甩给我,我一数少了一百二十文铜板问他?哪去了,他?才?告诉我赔了。可听着你话的意思?,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王仁有点恨表弟不争气?,瞪他?一眼才?把事情经过和他?小姨仔细说了。
小姨听后气?得直跺脚,伸出一根手指愤愤地戳着赵有信的脑门。
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怎么打小就?这个样子,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也?不管吃亏不吃亏,到头来苦的都是自己,还要连累我和你爹一身不是。你说我和你爹的性子都是开朗好说话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闷葫芦。”
赵有信低着头任由?他?娘打骂,既不还口也?不还手,像个木头桩子似得。
他?娘骂够了也?觉得没意思?,不在说他?。
“真?要是说起来这事还是你面子大,否则我这辈子攥点家产都得叫他?给我赔上。这事你还要带你表弟好好给周当家的赔礼道歉,谢谢他?愿意不追究你表弟的责任。”
“东家那人不在乎这些?虚礼,该说的我一定会和他?说,以后叫表弟在活计上多多使力,就?什么都有了。”
“你放心我会说他?。”小姨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