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弟家里回来,沈墨便心事重重,做事颠三倒四,周景想吃苹果,他给削皮,却一下削到了手。
周景一把握住沈墨的手腕,迫使他张开手指,食指指尖到底被削掉了一块肉。
家里有平日里备下的止血药,周景赶紧找出来给沈墨涂上,并缠了一圈纱布。
“这几日记得别碰水,别吃腥辣。”
“没?那么严重,就是一点小伤,其?实不用上药的,养两天不管它也?能好?。”沈墨道。
对于沈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周景还是生气的,可人已经?受伤了,他又不能责备他,便闷不啃声收拾东西。
这样子反而叫沈墨心里发毛,频频偷瞄周景。
“你……你生气了?”
周景心想,终于看出来了。
沈墨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削果皮很好?的,不知?道怎么会削到手。我似乎总是这样做不好?事,想帮陈慧慧,结果差点被陈慧慧害到家里,如今就连小弟都有孕了,我还……”
说来说去,原来症结在这里。
周景重重叹口气,有些无奈,转身就看见沈墨落魄而又害怕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只?剩下浓浓的怜惜。
他走上前,轻轻抱住沈墨,“小墨,从前我就和你说过?的,子嗣一事上,我们不强求,有便是我们的福气,没?有我们也?不要怨天尤人。”
沈墨趴在周景怀里闷闷道:“可,你明明是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现在却因为我的原因无后,你会不会不甘心。”
“如果我要是不甘心你怎么办,真给我抬进家里一门?小吗,还是平妻?”
沈墨咬着牙不啃声。
周景继续添把火,“到时候,她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我们一个三口和和美美甜甜蜜蜜,你……”
“你,你敢!”沈墨声都颤抖了,“你要是敢有别人,我就,就……”
呦,小夫郎态度很强硬吗?
周景挑挑眉毛,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道:“你就怎样?”
“我,我就拉上你殉葬!”
周景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沈墨抱起?来搂在怀里。
“生同?衾,死同?穴。原来我的小墨竟是心里慕我这般,生前身后事都想的好?好?的了,是打算要给我做生生世世的小夫郎吗?”
沈墨本来很是郁结,心里烦闷,被周景如此破坏气氛的一闹,那些坏情绪倒是被赶跑了,只?剩下无奈。
“小墨,从前我就和你说过?,在我的故乡,像你我这种两个男人成亲是绝对不可能有孩子。所以和你在一起?那一天,我就做好?没?有孩子的准备了。其?实,对我而言,孩子是很重要,但你才是那个更重要的。”
母凭子贵,王家村里都是生了小子,媳妇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生不出小子是要遭人指点瞧不起?的。
沈墨不禁鼻头?发酸,“景哥,我真幸运,遇见的那个人是你。”
周景笑道:“我又何尝不是,所以小墨别想那么多,就当我们把所有的福分都用在彼此相遇上了,所以为了公平,我们与子嗣无缘。但小誉被送到我们身边,我们没?有孩子,他便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沈墨红了眼眶点头?,“对,我们还有小誉。”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墨一爬上床就觉得不对劲,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咯的他难受,他伸手摸了摸,没?摸出是什么东西,只?感到好?大一片。撩开被子一看,床上铺满了花生瓜子桂圆莲子等。
他的心霎时酸酸涩涩的,还有丝丝柔情。
周景从后面抱住他,“小墨,我看沈霖成亲那日床上你给他铺了这些东西,寓意早生贵子。想来我们没?有孩子,就是洞房花烛夜那日床上没?有这些,现在补上一个,相信要不了多久咱们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明明知?道这只?是周景在安慰他,沈墨却仍觉得心里好?受了。
次日周景醒来,沈墨还在沉睡。他看着小夫郎温和漂亮的眉眼,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这才轻手轻脚爬下来。
纪婆子听见动静,给他送洗脸水进来,周景轻轻嘘了声,摆手示意沈墨还在睡。纪婆子笑了笑,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咱们家老爷和夫郎的感情真好?,很让人羡慕。”纪婆子如今三十多了,还未成亲。不是她不想成亲,而是她是原来主?家的家生奴才,生下来命便由主?人家定?。她父母又在她七八岁时就没?了,更没?人给她想这些事。后来她便一直在主?家伺候,直到被发配出来,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向往着夫妻间的举案齐眉,只?是慢慢错过?了年纪,心里便知?道这辈子也?许不可能有了。
赵翠微微楞神,忽然就想到范鑫,如果她的父亲当初同?意她们的亲事,会不会也?如老爷夫郎这般琴瑟和鸣。然而这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她知?道他们两个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怕是有朝一日相见,就算不会不识,也?终是一个人夫人父,一个人妻人母。
周景从屋里出来对赵翠道:“昨天小墨手指削了下,你记得提醒他换药,这几日别给他做腥辣的。一会他醒了,给他煮点莲子粥喝,白日里也?让他喝些安神的茶。”
“是,老爷,我都记下来。”
周景这才点点头?,走了。
今日南方来了一个跑商,带来很多好?货物。这个跑商是第一次来柳镇,不知?道这边风俗,也?怕路上出现意外,雇佣了一个镖局,所以人货都平安的过?来了。
那个跑商临时在这边租了个宅子,动静闹得很大,不用他找上门?,柳镇的各大布庄先找上门?。
周景怕去晚了,好?东西都被抢走,也?起?了个大早。
但那跑商似乎不是很上心,做生意虽然寸步不让,很精明,但周景能感觉到他心不在此,似乎有别的事。
别人出了什么价格周景也?不知?道,轮到他的时候,他在袖子里给那个跑商比划了一个绝对公道的价格。
跑商也?不见得多高兴,就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的货,我都能吃下,这个价格你看怎么样?”要是以往的南方跑商遇到周景这样可以独吞的大主?顾,早就乐到合不拢嘴,哪怕稍便宜些也?会都卖给他。
但这个男人却似乎并没?有多在意,像是千里迢迢跑了这么远,并不是为了卖掉东西赚个盆满钵满。
“行吧,就这个价格,你订个时间,我给你送到铺子或者府上。”
“巳时吧,送到‘遇见’布庄,那会我铺子里不忙。”
跑商道:“好?,你放心我一息也?不会晚。”
周景回到铺子里,叫沈墨准备了银钱。巳时刚至,铺子门?口就停了几辆牛车。
周景笑着迎出门?,“你倒准时,一息不晚。”
那人道:“我一生如此,最?是守时,然而,唯一一次迟到,却永远失去……算了,和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然周景却是心念一转,和沈墨对视一眼,两人虽没?说话,却从彼此眼中看出心照不宣来。
沈墨试探道:“还不知?道你贵姓呢?该如何称呼你。”
男人道:“免贵姓范,范鑫。从前是个掌柜,便叫我范掌柜吧,听着习惯。”
沈墨周景再次交换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不知?道范掌柜可有家室了?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做生意,家里的妻儿很担忧吧?”
范掌柜手里正抱着几匹丝绸,闻言晃神了下,怀里的丝绸就掉在地上,刮了几处口子。
范鑫也?没?看出心疼,神思不属道:“这几匹算我的,一会便宜些给你们。”
好?一会,就在沈墨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听他道:“我娶亲了,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妻子是一个很温柔贤淑的女人,我们过?得很好?,日子很幸福。”范鑫说这话时,不知?道他自己什么感觉,反正沈墨和周景听在耳里,那种仿佛要哭出来的违心怎么也?掩盖不住。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谁也?没?在说话,只?忙忙碌碌地往铺子里进进出出的搬东西。
“周夫郎这几日胃口不好?,我想做几个我们南边的家乡菜给他吃,都是清淡口,不知?道周夫郎吃不吃得惯。”平时不是赵翠负责饮食,但这几日沈墨胃口不好?,她们都看出来,打算给他换换口味,说不得能爱吃些。
纪婆子道:“你可以问问周夫郎,他要是想吃,咱们两个正好?去集市上买回来。”
“好?,我去问问夫郎。”赵翠边说边往铺子里走去,刚挑起?后门?帘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铺子里,正在说‘我娶亲了,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妻子是一个很温柔贤淑的女人,我们过?得很好?,日子很幸福’。
赵翠犹坠寒窟,全身血液似都结了冰,冷到生生哆嗦起?来。
跟在后面的纪婆子奇怪道:“小翠,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冷成这样,莫不是伤寒了?”
赵翠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我突然不舒服,纪大姐你自己去吧,今日恐怕给周夫郎做不了菜了。”
“没?事的,咱们夫郎人很好?,不会怪你,你快回屋去休息吧。”
铺子外面,范鑫抬头?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跑进后院,他几乎本能地抬腿就要追上去,被周景给叫住了。
“范掌柜,后面是我家内院,都是女眷,不方便你进去。”
范鑫这才反应过?来,尴尬道:“对不住了,一时失神。刚刚看到一位姑娘的背影很像我夫人,晃神了。”
沈墨道:“范掌柜的夫人应该在南边,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家里不过?几个婢女罢了。”
范鑫苦涩的喃喃自语道:“是呀,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她,明明已经?打听过?了,没?有的。是我孟浪了。”
赵翠跑回屋子,趴在床上伤心痛哭起?来。
“小翠。”沈墨在外敲了敲门?,“我看见你了,你口中那个范鑫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吧。”
赵翠擦了擦眼泪,起?身把门?打开,“周夫郎,老爷。”
“我们可以进去说话吗?”
赵翠退开一步,“请进。”赵翠又要给他们倒茶,被沈墨摆手阻止了。
“你,刚刚想必听到了,他说他已经?成亲了,在今年七月。那时候你们……”
赵翠的眼泪哗一下流下来,“七月,我们约定?离开的日子是七月十八。他,他竟然在我走后没?多久就和别人成亲了。”
沈墨道:“我看他提起?他那位夫人时,似乎并不快乐,有些强颜欢笑,不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赵翠却摇头?,“不会的。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匆匆娶亲,一定?是我爹上门?找他,逼迫他。他别无办法,为了保全家人也?为了和我撇开关系,所以只?能娶亲,这是最?好?的证明他和我无关系的法子。但那样着急下娶到的妻子,特别是有我爹权势威压下,又怎么会有好?人家姑娘愿意嫁过?去。想来,铺子上到底还是丢了掌柜一职,只?能做这南北跑商的危险营生。”
沈墨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翠也?不用他劝。
“这些我都想明白了,也?不会怨他,只?是我却不会见他。就当今日,今日我没?见过?他吧!”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几日后,周景领着沈墨出去散心,走到酒楼下,正撞上喝到烂醉如泥的范鑫。
“范掌柜?”周景半搀扶着他,“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范鑫醉眼朦胧地盯着周景看了半晌,大约也?没?认出他是谁,亦或者也?不在乎他是谁,抓着周景就呵呵笑了起?来。
“喝这么多酒又怎样,还是醉不了,梦里还是见不到她。她一定?恨死我了,凭生我最?遵约守时,从不肯晚一息,偏偏就那一日被事绊住了脚,就要付出一生的代?价吗?”范鑫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疯疯癫癫。
但足够周景沈墨猜出大概,“你不是娶亲了吗?为什么还惦记着赵翠。”
“娶亲!”范鑫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做梦都想娶她,可她却不见了,我便幻想自己已经?娶了她,四处和人说,做了美梦罢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走了多远的路,去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县城,打听了多少人可是从来没?人看见过?她。这里,柳镇,每个角落,连只?狗,路边的乞丐我都问了,还是没?人见过?她。”
范鑫疯疯癫癫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们吧,你们见过?她吗?”范鑫从怀里掏出一张女画,纸张泛黄,画的正是赵翠。“这个就是我夫人,名叫赵翠,你们见过?她吗?要是见过?,就告诉她,我找了她好?久好?久,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我好?想她。”
范鑫已经?醉的稀里糊涂,自说自话后就摔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这是一场误会,范鑫他一直在找你。”范鑫被周景和沈墨架回周家,“至于他嘴里的那个夫人应该就是你,等他醒来,你可以好?好?问问他。”
赵翠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没?想到她不见了这么久,范鑫就一直找了她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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