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盛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前几日他进城卖兔子的时候遇见了这名女子,对方和他订了一对兔子,约好过两日女子来李家村的时候给送过去,可他因为要去云阳城出手灵芝耽搁了,结果买了大黑回来小东西又闹别扭,就把这事给忘了。
约好了的事没做到是自己不对,常盛正色道:“我忘了,对不住。”
女子身旁的小丫头咻地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你这农夫,我们家小姐的事你居然能忘记?”
女子朱唇轻抿。来找常盛之前她是有些气的,可男人没有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搪塞她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错又诚恳地给她道歉,她心里的火气便散了。
不过不气归不气,自己这般女子竟被忽视也是够让人不高兴的!
女子杏眸铮亮:“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常盛默然,这事的确是他失信与人,便道:“我现在带你过去挑一对兔子。”
女子有些不满:“你害我苦等了好几日,白瞎了好心情,就想如此轻易打发我?”
你要如何?常盛用目光询问。
女子手执锦帕,沉吟片刻,眼睛一亮,道:“你把你那兔子给我摸一摸!”
常盛拧眉不语。先不说小东西现在变成了人摸不得,即便小东西还是只兔子,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碰。
常盛的沉默让女子知晓常盛不愿意,嗔道:“你一个大男人怎可如此小气!我只是摸摸你的小兔子,又不是要夺走它!”
常盛摇头:“换一个要求。”
女子没好气地道:“你不肯给我摸兔子,那你就送我一对兔子吧!”
常盛皱眉。他和女子非亲非故,如果送女子兔子会惹人非议。他是无所谓,但对女子名声不好。
看他冷着脸,女子灿然一笑,挥挥帕子:“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这兔子钱我不会缺你的!快带起去看兔子吧!”
常盛松了一口气,从田里走上来。
“常盛你好了?”白图图正欲迎上去,却瞧见常盛身后跟着两个人,还是熟面孔。
女子也看到了白图图。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女子惊诧于白图图的美貌,白图图则疑惑这女子怎么找上门来了。
“这位姑娘要买兔子,我们先带她去张婶子家看兔子,再去竹林砍些竹子回家给大黑搭个马棚。”常盛简单解释了句。
白图图眨眨眼,也想起来了。可是——
这女子到底是有多喜欢兔子以至于特地跑到地头这里找常盛买兔子?
“小姐,这人长得真好看呀……”站在女子身旁的丫鬟惊叹道。他们家玉娥小姐在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可这白衣人一身气质灵动出尘,让人十分惊艳。
女子面色淡淡,手中的帕子捏紧了几分。白图图瞥了她一眼,她却是忍不住细细打量白图图。
天生丽质难自弃,眼前之人虽没有佩钗戴环,亦无描眉画唇,但颜色姝丽,笑容明艳,教人看得挪不开眼。
这常大身旁怎会出现如此貌美之人?
瞧常盛把白图图扶上马,女子眸光闪了闪。
“小姐?”看女子停下不走,丫鬟轻轻唤了声。
女子回神,款步上前,越过白图图时回首对他微微颔首示意,目光从他的平坦的胸脯扫过。
明眸善睐的白衣人,英俏过人,颇有些雌雄莫辩,也不知是否年岁还小,胸前竟一马平川。
美则美矣,毫无女人味。
收回目光,瞧常盛在前头牵着马走,女子嘴角微弯落落大方地走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女子带着丫鬟走在常盛身侧,而坐在马上的白图图便落后两人一步。
男人高大冷峻,女子温柔娇俏,两人走在一块十分惹眼。再有女子不时嘴角带笑地问男子话,男子虽然面色冷漠,但还是不时回答两句让人浮想联翩。
白图图觉得这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一块一问一答的场景刺眼极了!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那样笑着看常盛?
好气哦!
这样边走边聊,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张婶子家?
少年鼓起脸,黑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旁若无人地找常盛搭话的女子。
喂,你到底是来卖兔子的还是来找常盛聊天的?没看到村里人都惊掉眼珠子了吗?
女子不是没注意到他们已经走进了常山村,但这又如何?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女子坦然而行,村里人有认识她的却目瞪口呆。
老光棍常大居然和李府的小姐相谈甚欢,不仅如此,这常大的马上还坐着个仙姿卓约的小美人!
看着那些过于震惊以至于看呆了没注意看路而摔个狗啃泥的村人,女子掩唇轻笑:“你们常山村风水好,养的人出色,村人也挺有趣的。”
白图图转头去看那个摔倒的村人,结果那村人竟涨红了脸!
白图图:“……”
狠狠瞪那村人一眼,谁知道那村人先是愣了愣,然后……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白图图:“???”
白图图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别人看他会脸红,常盛却不会?
他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呀,难道常盛不喜欢他这样的?
目光不由落在一直和常盛谈笑的女子身上。女子着了件桃红罗裙,衬得其肤色更白嫩,尤其轻轻走动时,柔软的腰肢款摆,裙裾晃动,像朵缓缓盛开的桃花。
恰好女子侧身和常盛说话,白图图的目光从女子脸上往下,最后停在女子胸前的饱满上。
白皙的小脸浮上一层愠色,白图图把脚抽出来,用力一甩,鞋子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地上。
“常盛!我鞋掉了!”
软糯的嗓音喊出叫口号的气势,正出于礼貌而回答女子问题的常盛一回头就对上少年因为怒气而铮亮的大眼睛。
“我鞋掉了。”白图图鼓着包子脸,声音里有些委屈。
常盛默默看他一眼,走过去把鞋子捡回来。
不小心掉的鞋子会落在身后,可这只鞋子掉得老远,明显就是故意甩出去的,但常盛什么也没说,擦擦他脚底把鞋给他套回去。
男人捧着白图图如玉洁白的脚穿鞋的画面让女子柳眉紧蹙。
布鞋一看就不是白衣人的,那尺寸和款式看起来反倒像是男人的鞋子。可这并不是让女子在意的地方。
她在意的是白图图的脚。
那脚生得太过精致,冰肌玉骨,根本就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养得出来的。再看对方身上不知用什么布料制成的白衣,她觉得这人定是出身不凡。
想起刚才进村时村人看自己这几人的惊诧目光,女子更疑惑了。
那些村人看对方的目光颇为陌生,像是头一次见,可见对方之前并没有露过面。
这人决不是常山村人,那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和常大如此熟稔?常大还不避讳地把自己的新鞋子给她穿?
沉思间张婶子家到了。
“婶子,我是常盛!”常盛边敲门边喊。
“哎!来啦!”张寡妇应了声,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出门一抬头就瞧见站在常盛身旁的女子。张寡妇脚步一顿,饱经风霜的脸上立马挤出一朵花,眼神热切地招呼道:“快!快进来!”
“婶子,这位姑娘要卖对小兔子,我带她来看看。”
“好!好!”张寡妇看了眼女子和她身后的丫鬟,欢喜地搓手,“兔子养在后头,尽管挑!”
“谢谢婶子。”女子拿着帕子微微一笑,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女子的声音清脆婉转,落在耳里犹如莺啼,张寡妇一喜,笑得更慈和了。转头看常盛,孰想常盛站在一神骏的黑马旁,正抬手扶一位带着斗笠的白衣人下马。
还没看脸只是看那搭在常盛粗糙的掌上的纤纤素手,张寡妇就知道那定是个美人,待白图图下马站定,望着那张昳丽的面容,张寡妇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妇人虽然差点冒犯过他,但她对常盛挺好的,常盛也很看重她。看常盛下碟的白图图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脸乖巧地对张寡妇道:“婶子好!”
“好、好……”张寡妇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侧身把人迎进来。
短短几步路,可张寡妇不住地打量这个看看那个,越看越欢喜。
这一个比一个水灵的,难怪常盛瞧不上自己给他找的了!张寡妇满心欣慰,看常盛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常盛有些无奈,却不好解释。
“来来,看好哪只抓哪只!”张寡妇笑呵呵地把人带到兔舍。
女子直接看向常盛:“你不愿意让我摸摸你的小兔子,那给我挑一对兔子总可以吧?”
张寡妇一听,眼中若有所思。
这要求合情合理,常盛无法拒绝,但是……
“婶子养兔子多年,她眼光比我好。”常盛如实说道。
女子杏眸直直看着他:“无妨,我相信你的眼光。”
张寡妇也附和道:“常盛眼光可好着,养个兔子像是冒着仙气,让他给你挑!”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向女子,“绝对包你满意!”
女子略羞涩地低头笑,张寡妇眼睛更亮了,也跟着笑起来。
白图图看她们笑,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说什么好笑的话了吗?为什么这女人和这妇人笑得这么奇怪?
大黑在门外不耐烦地打响鼻刨蹄子,常盛大步走进兔圈,利落地逮了两只反应灵敏的兔子。
张寡妇把兔子接过检查一番,乐道:“巧了!这刚好一公一母!凑一块刚好能生小兔子。”
闻言,常盛面无表情,女子目光闪烁,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白图图:“???”
一公一母凑一块能生小兔子这不是很正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挑好兔子,张寡妇找了个笼子装起来,看常盛站在那,便把兔笼子塞给他,又对女子道:“这养兔子常盛有经验,让他教你怎么养兔子!”
“好。”女子应下,目光期待地看着常盛。
门外大黑叫得急了,常盛率先往门外走:“出去说。”
白图图也抬脚跟上他。
女子目光从他高大的背影收回,回头对张婶子道:“婶子,这兔子多少钱?”
张寡妇摆摆手:“什么钱不钱的?这兔子能值几个钱?你拿回去好好养着就是!”
“这怎好意思?”
张寡妇笑道:“啥不好意思?难得常盛认识个姑娘家,还愿意带过来给我看。”
女子一愣,柔声道:“婶子,您误会了。我和他刚认识不久,连朋友都算不上。”
张寡妇不以为意:“谁不都是从认识之后开始谈?常盛是个好孩子,有孝心有担当还能干!你可千万别听信流言!”
女子眼中有亮光划过,她神色疑惑地对张寡妇道:“虽认识不久,但我观他为人谈吐不似传言所说,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是……”
门外,常盛把大黑安抚下来,白图图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闷闷不乐地道:“她怎么还不出来?”
“不知道。”常盛看他踢得鞋子摇摇晃晃地挂在脚尖,道,“别再踢了,待会鞋子又甩出去。”
白图图愕然,抬头看他,清亮的黑眸一点也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一直听她说话都不管我?而且我不喜欢她挨你那么近,还笑吟吟地看你。”
少年心思直白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常盛微微皱眉:“这种话下次别说那么大声,别人会听见。”
“你又不是别人!”白图图撇嘴。
常盛静静地看着他,白图图和他对视几眼,哼了声:“你是不是喜欢她?”
常盛微微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
正说着张寡妇送女子出来,白图图哼了声,立马闭嘴。
常盛好笑又无奈。这小东西人小气量小,还是个小醋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