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站在野猪妖的尸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常盛,冷锐的金色兽瞳锁定他,那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机看得人脊骨发凉,似乎下一瞬就要扑过来咬断他的喉咙。
冰冷的雨水洒落在脸上,常盛毫无所觉,他直视黑豹,再次开口:“肖烨,把他还给我。”
“呵,你知道?”卷着小团子的尾巴扬了扬,黑豹步伐从容地从野猪妖的尸体上往下走。他行走的姿态随意优雅又极具压迫性,每走下一步常盛就感觉有一股巨力击在胸口,闷痛得他脸色发白。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不撇清关系?”黑豹语气森然,近乎质问。
强烈的妖气把常盛整个人笼罩住,哪一瞬间如巨石压顶,压得他喘不过气。常盛牙关紧咬,死死撑着才不至于被这可怖的怪力压趴到地上。
“与你无关!”
艰难地挤出四个字,常盛闷哼一声,身后无形的力道再度加重,喉咙一股腥甜涌上来,膝盖承受不住如此重量,迫使他摇摇欲坠的身形直接跪到。
单膝跪地勉强稳住身形,常盛努力挺直腰背。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滑落,他仍目光平静地看着黑豹。
黑豹施施然地在他身边走动,散发的强烈杀气激得常盛脊背阵阵发麻。
“的确与我无关,只是这蠢兔子害怕野猪妖报复你,配合我暗算野猪妖,我才能顺利把他杀了。看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用的份上,我怎么也得给他讨个说法。”
瞳仁一颤,常盛双拳紧握,用力抵住泥土,嘴角的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人妖姝途。你看破不说破,一直吊着他可真是够自私卑鄙的。”
常盛通红的眼眸对上黑豹锐利的眼神,也不反驳,重复道:“把他还给我。”
“啧!”黑豹金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你是人,我们是妖精,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带他回去除了会害他还有何用?”
常盛喉咙哑涩:“我只想带他回去养伤。”
黑豹嗤笑一声:“身上的伤容易好,心上的伤可是好不了的。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他,何必给他错误的暗示,让他心生希望?”
“他那么一只胆小又蠢的兔子,天性害怕野兽,可因为你,每晚拼死训练,就为了能在暗算野猪妖时躲开野猪妖愤怒的反击活下来。也算他命大,只被野猪妖拱了两下,没有丢掉小命。”
心脏像被人攥住,痛得不能呼吸,常盛眼中阵阵发涩,紧握的拳头上青筋凸起。
“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黑豹讥嘲道,“你除了会做那么两道菜把他哄住,还有哪一点配得上他的?
“嗷呜!”大花挡在常盛面前恶狠狠的对黑豹叫了声。大雨把它的毛发打湿,整个落汤猫模样,湿漉漉的毛发黏在身上显得一双黄橙橙的眼睛又大又圆,它龇牙咧嘴的样子一点也不凶,反而滑稽得让人想笑。
“我哪里说错了?”肖烨尾巴一伸,把白图图送到常盛面前,待常盛把白图图接过,尾巴一卷,把大花卷到自己腹部下面,给它挡住大雨。
谁想大花居然咬了他一口,肖烨痛得冷抽一口气:“行行行,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把你捡回去养大了!”
“喵!”
“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好我真的不知道……”
“喵呜……”
“什么?他给你家的温暖?”
“喵……”
“他也就只能活个几十年,你还是跟着我吧,我……”
“嗷!别咬!”
……
常盛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掌心中血迹斑斑的小兔子身上。
小东西那双总爱追随他的黑亮眼眸此时紧闭着,粉嫩的小嘴失去了往日的色泽,鼻端的呼吸若有若无,整只兔子虚弱至极。
“图图……”眼眶热意上涌,常盛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怀里。
雷声轰轰,大雨哗哗,喷洒在地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等到天亮放晴,整个世界又恢复了一片鲜艳明亮。要不是村子周围一片狼藉,散落着无数的熄灭的火堆、石头、铁器等,还有横七竖八的死野猪,众人都不敢相信他们昨晚经历了怎样一场噩梦。
此次野猪夜袭,除了撞坏几座房屋,耗费大量柴火和损了好些铁器外,并没有闹出人命,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望着壕沟里的野猪,村人又惊又怕,虽然没有死人,但大伙和野猪对抗时没少受伤。
一个儿子被野猪咬得血淋淋的妇人愤恨地踢了野猪好几脚,心里恨不得把这些畜生都吃了。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村人直接开口:“这野猪怎么办?能不能吃?”
当即有人回答:“能吃吧,这是野猪,又不是野猪妖。”
这话一出,众人心下一紧,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惧怕。
“村长,昨晚野猪妖没来吧?”白发苍苍的老妪颤声问。昨晚她们一众老弱妇孺被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候着,只听见从山上传来让人心惊胆战的嚎叫,等到下半夜下大雨,村中的小伙就来告,说野猪已经撤退了,让他们不要担心。待回到家中一问,只是野猪群来袭击村子,并没有看到野猪妖的身影。
说到野猪妖,村人一阵心悸,尤其当年亲眼目睹过野猪妖吃人一事的村人更是担心。
老妪问出了众人最担心的事情:“那野猪妖还来怎么办?”
昨晚野猪妖的确没有下山,但听到的那些吼叫都是从山上传来的,极可能山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情的事情。村长便安慰大伙:“稍安勿躁,昨晚那阵仗野猪妖没下山定是有原因的,有人瞧见常盛上山去查看了,我待会去找他问清楚。”
事关村人性命安危,村长当即就带着吴二哥憨脸汉子等人去找常盛。
常盛此时正在家里做早饭,白图图正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昏睡着。
昨夜冒雨回来,他用温水给白图图把毛发擦拭干净后,怕他冷着,便抱着他去厨房烤火。可直到毛发烤得蓬松柔软,白图图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不是兽医也不是大夫,根本就不知道白图图伤到哪里,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担心白图图醒来饿着,才把他放回床上去厨房做早饭。
刚淘米下锅,就听到屋外有人在叫。
是憨脸汉子的声音。常盛擦了把手,快步走出屋门。
几道焦急的目光立马射过来,常盛微微皱眉:“村长。”
村长忧心忡忡:“常盛啊,你昨晚上山了,山上可是个怎样的情形啊?这野猪妖昨晚没下山,村人们都害怕它突然跑下来……”
常盛表情有些冷:“野猪妖已经死了。”
什么?几人惊诧得瞪大了眼。
“死、死了?”憨脸汉子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地问,“怎么死的?”
“被杀死了。”
憨脸汉子大惊:“谁、谁杀死的?不会是你吧?”
闻言,几人看他的目光瞬间激动起来。
常盛面无表情地道:“不是我,是肖公子。”
“就那日上山去寻刘二狗,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人。”
一起上山去搜救刘二狗的村人恍然大悟。吴二哥目露感激:“当时就觉得这黑衣公子身手不凡,没想居然能把野猪妖给杀了,真真是侠肝义胆!”
常盛抿了抿唇,道:“小白公子从旁协助,他才顺利把野猪妖杀死的,小白公子昨晚被野猪妖伤了,现在还在昏睡。”少年偷偷跑去对付野猪妖不让他知道,可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要说出来。
不仅是他,还有村里人都要承情。
村人们这回是真的惊呆了,那小白公子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能和野猪扛上!
真是人不可貌相!
憨脸汉子神色紧张:“小白公子他伤得怎样?”
常盛看他一眼:“等他醒了我会给他请大夫。”
厨房里还在烧着火,常盛不再多说,村长叮嘱他照顾好白图图便带着村人回去清扫。
灶膛里,柴火烧得劈啪作响,锅上阵阵白烟飘散,常盛把锅盖揭开,把煸炒过的鸡肉放下去,用勺子搅拌均匀后盖上锅盖,把烧得旺盛的柴火抽两根出来留小火慢炖。
想到少年喜欢吃肉包子,常盛转身拿出猪肉面粉……
雨过天晴,屋外的空气清新怡人,院子里的蔬菜瓜果经过大雨的浇灌,叶子绿得发亮,悬挂在架子上的青瓜豆角水灵灵的,一眼望过去精神奕奕,喜人极了。
轻柔的风拂过枝叶吹进屋里,吹动床上小兔子嘴边的胡须,小兔子先是耳朵抖了抖,再来鼻子微微抽动。
浓郁的鸡肉粥的香味和包子的香气弥漫,小兔子砸吧了下小嘴儿。
好香啊……
迷迷糊糊中,一道磁性温柔的嗓音在轻轻叫唤着——
“图图,起来吃早饭了……”
吃早饭?捕捉到这个讯号,昏沉的意识像被激活了般,小兔子的眼皮动了动,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图图……”
叫他的声音沉缓下来,迷茫中,白图图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那人的手掌很暖,很宽,手掌上还带着厚厚的茧子,他的手被对方小心地包裹在手心。
“对不起,图图。”
握住那小小的爪子,常盛轻轻烙下一个吻:“原谅我这些话没办法当着你的面开口……”
“肖烨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又自私卑鄙的男人。”
嘴角扯出一丝讥嘲,常盛垂下眼睑:“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你伤害你。”
“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你人生的路很长很长,如果我只陪你走了一段就丢下你,你那么害怕孤单寂寞怎么忍受得了?”
压下眼中的热意,常盛声音哑涩,语气无奈又痛苦。
“……其实,我更害怕我不在之后没人给你擦眼泪。”
心尖一颤,白图图感觉鼻子发酸,很想睁开眼睛大声对他说:不怕的,常盛!可眼皮像有千斤重,他浑浑噩噩找不到通往光明的路。
“长痛不如短痛,本应该狠下心把你赶走的,可是担心你没地方去,才一直拖着,以至于让你我陷入了这般境地。”常盛苦笑,“现在有肖烨在,他会照顾你的……”
白图图慌了神。
不要赶我走!我不要走!
沉重的叹了口气,常盛捏了捏他的小爪子:“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的!他不要这样!
眼帘缓缓掀开一条缝,白图图猛地睁大眼。
小小的兔子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常盛轻唤道:“图图?”
刺眼的光亮中,男人的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白图图的神志顿时回笼!
“常盛……”
白图图小小的叫了声,黑亮的眼眸即时染上一层水雾。意识清醒地那一瞬间,四肢百骸传来的痛疼逼得他两眼泪汪汪。
“常盛,不要赶我走,我不要走!”
常盛愕然,眸光闪了闪。
看他不说话,白图图急了,反抓住他的手。视线中,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抓着男人的大掌。
白图图一愣,惊吓得弹跳起来。
他、他顶着兔子的模样和常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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