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
耳旁传来一道憨厚的嗓音,白图图这才回过神来。
肩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殷切地看着他,又憨笑着重复了一遍。
白图图扫了眼大堂,心有余悸地道:“……打尖。”原本是想要住店的,但万一住在这里又遇到那个白衣女子怎好?
白图图打了个冷战,觉得还是去别的地方住好!
“您这边请!”店小二摊手,带他到一张空桌子旁。“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白图图稳了稳心神,问:“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眼,瞧见他怀里抱着大花猫,愣了愣,客气地道:“客官您是外地来的?也是来观礼的吧?”
白图图眨眨眼,不太明白观礼是什么意思,可店小二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而是直接道:“本店是洛城的老字号,招牌菜有松鼠鳜鱼、八宝鸭、板栗烧鸡……”
大花听得两眼放光,焦急地叫着催促白图图,白图图迷迷瞪瞪的,寻思着也不缺钱,便道:“那、那都来一份吧。”
店小二惊诧:“客官您确定都来一份?这么多菜您一个人吃得完?”
他一个人的确吃不完,但还有大花呀!白图图轻抚大花脊背,让它稍安勿躁,语气肯定地对店小二道:“是,麻烦快点上菜!”
店小二只好道:“稍等!”
白图图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两口压压惊后,小声对大花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大花眼神疑惑:“喵?”
“明明身上也没有妖气,看人的眼神也不凶狠,可我觉得她看我的那一眼让我心里发毛……”白图图皱眉道。
许是因为他本体是兔子,无论是对妖气还是对别人恶意他都很敏感。
也正是这一份敏感,帮他躲过许多危险,所以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可这正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那白衣女子外表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呢?
白图图神色有些凝重。
如果他的直觉没有错,那就是对方真的有问题!
虽然他看不出来,但不妨碍他提高警惕!
作为久负盛名的酒楼,长宁酒楼生意红火,大堂里几乎坐满了食客。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三五坐一块畅饮,极为喧闹。
坐白图图身后那桌的就有个大嗓门的汉子,汉子豪气的把酒杯一掷,道:“我走南闯北多年,来洛城的次数多得数不清,没想这次居然有机会一睹天颜!”
同桌的食客紧张道:“张兄,你小声点!”
汉子不以为然:“这是举国同庆的大事,何须如此小心谨慎?”
同桌食客压低声音道:“陛下将要迎娶之人是个男子!”
那汉子目瞪口呆:“皇、皇后是个男人?”
“嘘!”同桌食客竖起手指,左右看了看,神色复杂地道,“陛下不顾大臣们反对,执意要迎娶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那人满头银丝,容貌倾城,气质清冷如月,现在所有人都说陛下被其蛊惑了,这风华绝代的男子是个妖精!”
汉子嘴巴张了张,半晌道:“就算这人是个男子,长得好看,可也不能就说他不是人吧?我书读得不多,可也知道但凡有帝王宠爱绝色之人,那这人极有可能会被人诟病,被扣上祸水的帽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现在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是从同僚口中知道的。”同桌食客叹了口气,“陛下年轻有为,我等只是担心陛下耽于美色。”
“帝后大婚已昭告天下,时间定在下月初八,届时全城戒严,帝后将往圜丘祭天,御驾将经过长安街……”
听得真切的白图图恍然大悟。原来店小二说的观礼是这么回事!
下月初八帝后大婚,皇帝将要迎娶一个绝色男子,那个男子是个妖精?白图图心想,这简直和话本故事一样精彩!
“客官,您点的芙蓉虾来了!”
店小二把摆盘精致的菜肴放桌上,白图图的注意力立马被这道芙蓉虾吸引。
裹上面团被炸得金灿灿的虾仁被摆成花朵开放的形状,配以嫩绿的蔬菜和鲜花点缀,让人食指大动。白图图筷子一伸,先给大花夹了个大虾。“还烫,晾一会再吃!”
“喵!”大花摇摇尾巴,微张的嘴巴露出尖细的小白牙。
菜陆陆续续的上,摆满了一桌,店小二逐个对过菜名后,道:“菜都上齐了,客官您慢用!”
“谢谢你!”抓着烧鸡腿啃咬的白图图忙点头。
少年吃相不太文雅,但他眼神清澈,即便动作粗鲁了些也只让人觉得直率可爱。店小二瞅了眼抓着焖牛肉吃的大花猫,犹豫了下问:“这大花猫是客官您的爱宠?”
“嗯……”白图图含糊地应了声。
“最近洛城发生了一件怪事,好多人家家里的猫都不见了,街上的流浪猫也少了许多,客官您可得看好您的爱宠,免得丢了找不回。”
白图图手一顿,不由皱眉:“还有这回事?”
店小二道:“我也是听街坊邻居们说的,您请注意了。”
“我知道了。”白图图伸手一摸,给了一小块碎银给店小二,“我初来乍到,不知道洛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少年长得好,出手还大方,店小二呵呵笑道:“咱洛城地杰人灵,不仅是千年帝都,还是牡丹花城,可惜客官您来得晚了,没能欣赏到牡丹花开放的盛景。那可是花团锦簇,繁花乱人眼,满城飘香啊……”
白图图听得津津有味,谢过店小二后,对接下来要做什么心里也有了大概的计划。
“呃……”打了个饱嗝,白图图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狼藉,觉得不太好意思。
他好像比以前更能吃了,居然把菜都吃光了!
艰难地站起身,白图图对大花道:“走了,大花,我们去找个客栈下榻。”
大花懒洋洋地喵了声,躺在桌子上不想动。
白图图伸手戳戳它鼓起来的肚皮:“你个大懒猫,吃饱了还不想走?”
大花眼神无辜地瞥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走了,我有些困了。”白图图认命地把它抱起来,结了账走出长宁酒楼大门。
外头烈日当空,阳光落在皮肤上热辣辣的,已是午时,街上的行人打着伞匆匆而过。
没人给自己撑伞,白图图便抱着猫慢吞吞地往前走。
面容姝丽的少年,抱着猫独身在街上行走颇为惹眼,经过的路人纷纷盯着他看。
白图图并不在意这些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只是肚子吃满了,心里却空荡荡的。明明嘴巴刚刚才尝了无数佳肴,现在却觉得嘴里泛苦。
少年神色迷茫的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那如影随形的孤独寂寞再次笼罩在心头。
偌大的洛城,无一人相识,纵使洛城美景再美,美食再馋人,亦无人分享和述说。
白图图抿抿唇,在一家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卖糕点和果脯的店铺门前停下脚。
吃颗蜜饯心里会不会就会甜一点呢?
少年驻足凝望,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在他面前停下。
马车的车身由金丝楠木所制,其上雕花刻叶,四面皆用昂贵精美的锦稠装裹,窗牖被淡蓝色的绡纱遮挡,隐约能瞧见两人坐在车内。
马车骨碌碌的声响唤回了白图图的神志,他刚回神,马车门恰好被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眼眸狭长的青年掀起门帘下车。
青年一身华服,五官俊美却面容阴郁,通身缭绕着股摄人的寒气,让人望而生畏。
白图图怔怔地看着,青年接触到他的视线,剑眉不悦地皱起,即时冰冷渗人的目光射过去。可下一刻,白图图的视线却是越过他,落在坐在马车内软榻上的男子身上。
男子似世间最夺目耀眼的光,如雪晶莹出尘。
他五官宛若冰雪雕琢,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惊艳和决绝,气质清冷孤傲如同寒山之巅上的孤月。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莹莹白光,白衣如雪,散落在肩上的发丝亦如雪,甚至连眼睫和眉毛都如雪般洁白。
男子微垂着眸靠坐在窗边,食指曲起抵住鼻端低头轻咳,仅是这一垂眸一低首的风华,便教人看痴了眼。
“前辈?”
白图图嘴唇颤抖地喊了声,黑亮的眼眸满是难以置信。
闻言,原本面色阴沉的青年狭长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回首一望,男子闻声抬头,目光淡然的看着白图图,苍白的嘴唇轻启,嗓音如昆山玉碎,清冷直击人心。
“是小兔子啊。”
眼睛哗然睁大,白图图欣喜若狂:“真的是你?前辈!”
语罢激动地想跑过去,却被青年拦在马车前。
男子又轻咳了声,缓缓说道:“小嵇,是故人,让他过来吧。”
青年目光冷厉地审视白图图怀里的大花,不容置疑地道:“把猫放下再上车。”
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青年担心大花惊扰了他不让自己带大花上车在情在理,白图图不疑有他,摸摸大花脑袋:“大花,这是以前救过我性命的前辈,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和他说两句话!”
“喵!”大花乖觉地跳落地,蹲在那等他。
见状,青年眸色一沉,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喵?”大花警觉的竖起耳朵,心里有些疑惑。
这个青年看它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