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常盛打开了美人所居住房间的大门。门内帐曼重重,香气飘渺,窗外吹进来的风撩起层层纱帐,隐约能瞧见纱帐后一红衣美人一手支颌懒洋洋的斜躺在软榻上。
常盛只是看了一眼就停下脚步。
不是图图。
少年喜白,从未穿过红衣。
心下一沉,常盛拳头悄然紧握,木着脸转身朝门口走去,谁想他还未来得及踏出房门,房门就“啪”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公子这是何意?既然到了奴家房里,何不坐坐再走?”
帐幔中美人阴柔慵懒的嗓音娓娓传来,尾音微微上扬,说不出的勾人。
“抱歉,我找错人了。”常盛面无表情地说道,想开门走人,可似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在阻碍,门怎么也推不开。
这诡异的情形让他不由皱眉。
“找错人?”美人勾了勾唇,慢慢从软榻上坐起身,“公子说这话可是太伤奴家的心了。”
素手拨开帐幔,美人拽着红衣款款而来,狭长的凤眼幽怨的看着常盛:“奴家让人布下擂台,就是想要找一个英勇强壮能保护奴家的伟男子,公子既然进了百花楼,又上了擂台,岂会不知胜出者能与奴家相见?”
“可公子上来只看了奴家一眼就走,这是要羞辱奴家?”凤眸水光潋滟,美人哀声指控,“若是他人知晓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会笑话奴家夜叉在世,只一眼就把人吓跑了?”
常盛声音淡漠:“你定下的规矩是胜出就能见你,那么这就是胜出的奖励,如今我胜出了,又领取了我的奖励,其它事情与我何干?”
美人一愣,心里不由纳闷。这人见了自己,不为色动,还如此不怜香惜玉?他这是遇到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了?
想到这里,美人眼睫颤了颤,语带委屈:“如公子对奴家无意,又何必上这擂台?”
“我来找人。”
找人找到花楼?呵!
美人眼神微变,扭着水蛇腰轻贴过去:“可是奴家长得不尽人意,让公子大失所望才急着另寻他人?”
馥郁的香气袭面而来,一双芊芊素手眼看就要搭在自己胸上,常盛急忙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沉声道:“请自重!”
都到花楼来了,还自重什么?美人心里嗤笑,可下一刻对方身上残留的气息让他疑惑的蹙起眉。
怎么回事?这男人身上的气息怎么这么熟悉?
脑子转了圈,脑海里冒出一张精致无双的脸,美人心中愕然,狐疑的打量常盛,试探性的问道:“公子找人找到百花楼来,对方可是花楼中人?”
“不是。”常盛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冷声道:“打扰了,告辞!”
这回门倒是顺利被打开,可常盛刚迈出门槛,身后幽幽传来的话语却是让他定住身形。
“这可真是巧了。前两日刚好有个少年过来……”美人悠悠然转身走回榻上躺着,“公子莫不是来寻他?”
常盛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急切:“那少年长得什么模样?”
“唇红齿白,看着单纯无害,”美人凤眸轻挑,“哦,他穿着一身白衣,还带着一只大花猫……”
心中狠狠一跳,常盛匆忙上前:“他在哪里?”
美人瞥他一眼,嘴角勾起,漫不经心地道:“公子既已见过奴家,奴家和你可是两清了,并没有义务告诉你呢。”
常盛收紧拳头:“怎么做你才肯告诉我?”
美人一双眼赤裸裸地盯着他:“来百花楼可不就是来找快活的,公子不若和奴家快活快活,待奴家心情好了自会告诉你。”
常盛脸色一沉:“恕难从命!”
“奴家自认长得并不比他差,经验也比他丰富……”美人笑得露骨,“公子真的不愿?”
常盛直视他,诚声道:“我找他找了很久,你若是他朋友,还请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想和他赔罪让他跟我回去。”
男人面色诚恳,但美人不以为然,轻飘飘的道:“公子一家之言,我又如何知晓是真是假?万一他不想见你,我却透露了他的下落……”
“那我岂不是做了坏人?”
这人认识白图图并且知道他在哪里!
常盛压下内心的狂喜,急问:“你待如何?”
“我?”美人饶有兴趣的绕着他走了一圈,“我也不想怎样……”
少年是来找过他,可洛城这么大,他并不知道对方在哪。
那小兔儿软绵绵的,只有急红了眼才亮出小爪子,这人居然敢做对不起他的事,把他气跑了?可想而知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事!
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光洁的下颌,美人眼珠子一转:“要不这样吧!”
“你就呆在这里,帮我把人挡下来,我派人递消息给他,他听到后,若是想见你自会过来,如果他不想见你,那我也没辙。”
常盛眉头紧拧,片刻后沉默的点头。
美人垂眸轻笑,遮住眼底不怀好意的光芒。
自此,百花楼来了位风骚入骨的红衣美人的流言传开后,又有一个流言传开——红衣美人有一位狂热爱慕者,拼了命把来百花楼欲见美人的男人打倒在擂台上,意图阻止所有追求者窥伺美人!
“真是可惜了……”
美人悠闲自得的捻了葡萄塞进嘴里,目光落在下头站在擂台中堪堪避开对手拳头的男人身上,眼神有些微妙。
“上啊!”
“把他打倒!”
“打!”
在围观众人的呼喊声里,常盛气喘吁吁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深邃的黑眸眸色沉沉的盯着他对面人高马大的汉子。
历经一下午的车轮战,饥饿和疲惫让他体力不支,有时候遇见难缠的对手,他少不得挨上几拳才把对方放倒。
衣裳底下好几处青紫,按一下就痛得直抽冷气,可这不是让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已经两天了,少年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
是这人在耍自己,还是少年压根就不想见他?
就在他焦躁不安的时候,身在皇宫的白图图却是在逗弄大花。
五六岁的孩童,虎头虎脑,精力旺盛,瞧什么都觉得好玩,他回宫被明宴训了一顿,被勒令不许离开皇宫后,他便拜托出宫采买的内侍给他带些民间的小玩意和吃食进宫给大花。
手里拿着铜镜的白图图有些无奈:“好了吗,大花?”虽然变成了人,但大花还是保留着猫的习性,喜欢玩毛线团和追逐光点。他拿着铜镜折射阳光进屋子,大花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玩了许久还没玩腻。
“喵!”大花黑溜溜的眼睛眨巴两下,不知疲倦的在移动的光斑下扑腾。
把铜镜放下,白图图哄道:“不玩这个了,我们去找李公公,看看他们有没有带什么好玩的回来好不好?他们应该回来了。”
“喵!”大花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奔向白图图。
白图图忙把他接住,无奈道:“你得像人一样说话,不然别人即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还会觉得你很奇怪。”
“喵?”大花歪头看他,白图图笑着揉揉他脑袋:“跟我说,常——盛。”
闻言,大花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常盛不在,图图你是想他了吗?”
白图图诧异的睁大眼:“你……”
童音稚嫩,清亮悦耳,这话落在他耳里像是击在心上,白图图心里觉得有些难过,但又觉得欣慰:“大花你好聪明!”
“喵?”
两人去到采买司的时候,跟随主管出宫采办的小太监正站在廊下和同僚说着出宫的趣事。
“你们不知道,这几日永安街热闹得很!那百花楼来了个天仙似的大美人,美人定下规矩,谁能在擂台上胜出就能和他见面,洛城不少公子哥都上了擂台,结果都被一个姓常的男人拦下了!”
“那男人是个痴情种子,不远万里,从乡下一直追到洛城来,就是想带美人回村里……”
“这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说不是呢?那男人就一个种地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脸……”
耳尖的白图图脸色一变,急急上前询问:“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男人长得什么模样?”
“白公子!”小太监行了礼,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并没有见过本人。”
白图图又问:“这人还在百花楼?”
“如按流言所说,只要美人不点头答应与他一同回去,这男人应是还在百花楼。”
心脏跳快几拍,白图图颤声问:“大花,那个人会是常盛吗?”
“不知道,但他一定会来找你的。”大花满眼笃定。
白图图一下子急起来:“糟了!如果真的是常盛,那胡绯他……”
狐狸精钟爱高壮结实的男人,最喜欢魅惑像常盛这种全身散发着阳刚之气的男人!
想想自己曾无意撞见男人被狐狸精迷住而沉浸在色欲中不能自拔的画面,再想想常盛搂着胡绯腰肢耳鬓厮磨的模样,白图图脸上血色尽退:“不可以!”
常盛怎么可以和别人亲热呢?
抱着大花脚步匆匆的往回走,白图图低声对大花道:“大花,我们现在就出宫!”
“喵?”大花有些担心:“明宴让你留在宫里,你偷偷跑出去又遇到猫妖怎么办?”
白图图咬牙:“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是去晚了,胡绯对常盛做了什么怎么办?
可宫里守卫森严,他无法带着大花大摇大摆出宫。
想了想,白图图找了宫女要了一套衣裳。
是夜,百花楼灯火辉煌一片喧闹,在擂台上接受挑战的常盛擦擦嘴角的血迹,正想还击,谁料一道软糯的嗓音直直传进耳里。
热闹的大堂忽然安静下来,这道声音显得尤其清晰。
那声音说:
“夫君,我们该回家了。”
常盛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内心狂喜如潮涌,他慢动作的回头,激动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在擂台下围观的众人不知何时自动让出一条路,路的尽头站着一位身着粉红罗裙怀中抱着五六岁小儿的容貌昳丽的女子,女子眼神热切的注视着台上的常盛。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有喜悦的火花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