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眸直直看着太医,明宴眉峰紧蹙:“你确定他真的怀孕了?”
“……是!”太医冷汗涔涔地道。
眼前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就是皇上将要迎娶的皇后,可两人还未大婚,皇上就先有了子嗣……
而且这怀孕的还是一个男性!
想到此,太医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赵无嵇开口道:“胡院判医术高明,应是不会诊错的。”
话虽这么说,可青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明宴也是过于震惊,怀疑自己判断错了,才让他把太医叫过来。
如今两人的诊断一样,那少年确实是怀孕了!
想到在外头等候的常盛,明宴冷声道:“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太医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忙应下:“臣遵旨!”
少年身处险境,情绪激动过头,动了胎气,又把内丹剥离伤了身子,太医给开了补气血和安胎的方子。安排人和太医去抓药,赵无嵇挥手让人退下。
“他是男子,为何能怀孕?”赵无嵇十分不解。
明宴同样疑惑,但是……
“他本就与我们不同,身为妖精身上无丝毫妖气,能像女子一样受孕亦不奇怪。”
狭长的黑眸内闪过一丝艳羡,赵无嵇上前拥着他,把头搁在他肩胛,嗓音沉闷的叹了句:“要是你也能怀孕就好了。”
明宴面色微红,羞恼的低喝一声:“莫胡说八道!”
就算他能怀孕,可他都快要死了!
赵无嵇爱极了他这清冷的表情中夹带一丝窘迫的模样,就像沾染了烟火气的仙人,不再高不可及。
心情忽然大好,赵无嵇贴到他耳旁轻声笑道:“猫妖已经伏诛,终于能好好筹备我们的婚事了……”
明宴不做声。他知道青年对他的心思,之所以愿意点头答应做青年的皇后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命不久矣,他想满足他最后一个心愿而已。
两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床幔后的少年长翘的眼睫毛颤了颤,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前辈……”
听到少年的低唤,明宴掀起床幔:“醒了?”
“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白图图心虚地道:“还好,就是觉得有些累。”
“他就是你要去找的人?”
白图图一愣,待意识到他说的是常盛,一下子想到常盛的伤,急忙抬头张望,可常盛并不在屋里。
脸色瞬间冷凝,明宴没好气地骂道:“有空担心一个负心汉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白图图讨好的笑笑:“胡绯已经骂过我了,前辈你就饶了我吧……”
“我能饶了你,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打算饶过你!”
白图图有些懵:“前辈你说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肚子里怎么会有孩子呢?”
说罢,迟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这阵子他胃口大开,吃得是有些多,致使小肚子上长了一圈软肉,可他原本就瘦,即便多了一圈肉也不可能会让人产生他怀孕了的错觉呀?
看他这般迷糊,明晏声音又冷厉几分:“你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白图图眨眨眼,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怀孕了?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算算时间正好是他和常盛那个后离家至今的时间……
清亮的黑眸猛然睁大,白图图整个人傻了。
明晏像个抓住自家犯了错的孩子的长辈般冷着脸质问:“孩子是不是外头那个男人的?”
白图图没听清他说什么,兀自沉浸在这个消息中。
他怀孕了?
他怀了常盛的孩子?
喜悦一点一点往上冒,最后汇聚成欢乐的溪流,少年脸上呆愣的表情慢慢转为狂喜,眼睛闪亮如璀璨星光。
瞧他这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明晏冷声重复了遍:“孩子是不是外头那个男人的?”
白图图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嗯”了声,傻笑着摸了摸软软的小肚子。
明晏神色严肃:“你打算怎么办?”
白图图奇怪地看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我和常盛的孩子,我当然要把他生下来啊!”
少年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欢喜,明晏不得不提醒他:“男子怀孕本就极其罕见,更何况你是只兔子精?先不说你以妖精之身孕育凡子子嗣多么骇人听闻,他会不会惊惧,能不能接受,就说失去内丹的你无法修炼,元气大伤寿命大减,这腹中胎儿还会吸收你的妖力来成长,此消彼长,你极有可能被他吸干,变得和凡人无异……”
白图图面不改色:“这没关系呀,他是我的孩子,我愿意把力量给他。而且……”
少年垂下眼睫,低声道:“他原本就担心他走后我孤独千年,如果我变得和凡人一样,那百年后我们就可以葬在一起了。”
明宴蹙眉:“你想好了?”
少年笑了笑,灿若春花:“我们之前吵架,我离家出走,之后他一直在找我。他说如果我跟他回去,他就娶我的!”
少年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该强加干涉,只是……
“你把内丹给他,还不惜折损元寿给他生儿育女,值得吗?”
男子的身体构造原本就和女子不同,生产也比女子艰难,他实在不能理解少年这种为一凡夫俗子倾尽一切的做法。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会后悔痛苦一辈子。”白图图看了眼赵无嵇,“就像前辈您对皇上一样,并不是因为他值得,而是您想那么做就做了。”
赵无嵇幼时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明宴用自己的内丹换回他一命。后来赵无嵇中了猫妖之毒,明宴又把毒引过来,他体内剩余的妖力在与毒素对抗中日渐流失,寿元也枯竭殆尽。
明宴不以为然。青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理解他,而白图图才和常盛相处多久?他不觉得两人具有可比性!
“好了,”赵无嵇打断两人的谈话,“时候不早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明宴叮嘱白图图这两天别再乱跑,便被赵无嵇拥着离开。
门一打开,被侍卫拦住的常盛立马冲进来。
“图图!”
男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口应是被处理过,白图图松了一口气,对他软软一笑:“常盛。”
少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看起来精神不错。常盛提着的心落下。
“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
常盛被侍卫拦在外头,不清楚三人在里面谈了什么,白图图也没打算告诉他。看他这么问,便道:“我觉得肚子有些疼。”
常盛心中一紧:“我找太医给你看看?”在外头等了这么久,他已经从大花嘴里知道那个白衣男子是白图图的救命恩人,俊郁青年是大晋天子,也知道了白图图自到达洛城的第一天起就一直住在皇宫里。
白图图摇摇头,眼珠子一转,咬咬唇道:“你给我揉揉肚子就好。”
“真的不舒服还是得看大夫。”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把手伸了过去。
少年身上盖着薄被,常盛伸手覆在他腹部轻轻揉了揉,结果白图图拉起他的手直接往衣服里伸。
常盛吓了一跳,想说什么,掌心便触及一片温软,顿时一怔。
少年的腰身他亲手度量过,这才两个多月不见,少年纤细的腰肢多了一层软绵绵的肉。
男人的掌心粗粝,落在肚皮上刺刺的不太舒服,但白图图没把他的手拉开,而是手搭在他手上,催促道:“常盛!”
常盛喉结滚了滚,依言在那柔软的小肚皮上轻揉。白图图笑得一脸满足。
殿内烛火摇曳,暖黄的火光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上,更显眉目如画。
常盛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落在他额头,把略长的刘海拨开。
两个多月未见,少年似乎又长开了些。
“啊——”白图图打了个哈欠,眼中涌起泪花。
这一顿折腾,已经是深夜,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常盛温声道:“乏了便睡吧。”
白图图不太愿意:“不要,如果我睡着了,你走了怎么办?”今天发生的事就像做梦一样,他害怕醒了梦也醒了。
“我不走,我在这陪你。”过些时日便是帝后举行大婚典礼的日子,他会陪白图图看完典礼再回家。
白图图对上他深邃的黑眸,道:“你陪我睡。”
常盛眉心一跳,在他灼热的视线中缓缓点头:“……好。”
白图图这才把他覆在肚子上的手拿开。
身后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包扎好,怕扯到伤口,常盛不敢动作太大,脱了鞋小心爬上床。谁想他刚躺下,一具略微冰凉的躯体便贴了过来。
怕压到后背的伤,他是侧躺着的,白图图一下子滚进他怀里。常盛身体一僵,白图图像是没察觉到,拉过他的臂膀当枕头,头抵着他肩胛窝在他怀里。
浓烈的阳刚之气萦绕在四周,白图图蹭蹭他胸膛,深深嗅了口,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被久违的气息包裹着,白图图心里一片安宁,他舒服的闭着眼,身体很疲惫,但头脑还是很兴奋。
真是老天眷顾,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怀孕!还是一次就有了!
白图图心里偷着乐,对肚子里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兴奋之余又有点担心。
他可不会照顾人呢,尤其小娃娃生出来巴掌那么大,可脆弱了!
这忧虑在心里一闪而过,白图图便置之脑后。他不会照顾人,可常盛会呀!
温香软玉在怀,常盛不敢动。低头打量少年,少年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常盛,我冷。”
白图图忽然喊了声。常盛眸光闪动,毫不犹豫的把另一只手搭在少年背后,搂着他把人往怀里带。
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呼吸咫尺可闻。
“常盛……”
白图图低唤,常盛“嗯”了声:“怎么了?”
白图图小小声问道:“怀孕的人生了孩子后,如果没有奶水要怎么办?婴儿能吃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兀,不过常盛没放在心上,耐心回答他:“普通人家会熬些米汤,用小勺子来喂给婴儿,如果左邻右舍有在喂奶的妇人,便把婴儿抱去讨两口奶。富人家直接请奶娘来家里奶孩子。”
“还有别的办法吗?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喝别的女人的奶水怎么办?”
常盛想了想,道:“可以考虑买些刚生完的牛或羊,把牛奶羊奶挤出来煮沸了再喂。”
白图图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常盛,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他对小孩子无感,无所谓喜欢男孩子或女孩子,但白图图问起了,只好道:“都好。”
白图图想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但又忍不住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关于小孩子的事,常盛静静的听着,不时回答两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
到底失了内丹,身体极度虚弱,白图图心神完全放松下来,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常盛眉眼温柔的看着怀里呼吸变得均匀的少年,只觉得空荡荡的心终于被填满,忍不住仔细端详他精致的面容,用目光描绘他的五官。
屋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有宫女禀报:“白公子,您的药好了,太医交代了须得趁热服用。”
常盛皱了皱眉,轻轻把臂膀从白图图头下抽出来。
下床轻手轻脚走出去,而后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回来。
少年刚睡下,常盛不忍心叫醒他,但身子重要。
摇了摇白图图,常盛低唤:“图图醒醒,喝药了。”
少年无所觉,仍睡得香甜,常盛眉峰攒起,端起碗喝了一口,俯身过去吻上他的唇。
稠苦的药汁让嗅觉敏锐的少年皱起眉,下意识躲开。常盛捏住他下巴,强硬的撬开他的牙关,把药渡过去。
“唔……”
白图图眼皮动了动,不安的挣扎。常盛安抚的轻拍他后背,唇上的动作放轻,白图图紧闭的眼睛艰难的撑开一条缝。瞧见是常盛,便乖顺的张嘴。
苦涩的药汁滑落食道,白图图小脸皱成一团,迷迷糊糊想起这是安胎药,便忍着不适吞下去。
喂完最后一口,常盛亲亲他嘴角:“好了,睡吧。”
白图图咕哝道:“陪我睡……”
“好。”找来布巾给他擦过嘴,常盛重新上床把人抱在怀里。
翌日,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剪影的时候,在床上熟睡的少年悠然转醒。
常盛!白图图神色惊惶的坐起身,四处张望空无一人,看看沙漏,已是巳时末。
正想下床,身材高大的男人推门而入,即时两人四目相对。
少年眼里的慌张常盛看得真切,忙快步走过去:“要起了吗?”
“嗯。”白图图眼巴巴望着他,常盛把水放下,蹲下身给他把鞋穿好。
看着男人漆黑的发顶,白图图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把鞋子扯坏了。”
少年语气沉闷,黑亮的眼眸里满是愧疚,常盛柔声安慰:“无妨,你要是喜欢,再去买两双。”
少年离家出走前把所有衣物都扯烂了,包括那双他很喜欢的绣花鞋。
他知道可以再买,但是买来的已经不是那双鞋子了。白图图心想。
伸手摸摸他脸颊,常盛哄道:“我把人参和盆栽何首乌买了三千多两银子,这些钱够你买很多漂亮的衣裳和鞋子。”
“洛城的布料和绣花鞋比平城好看许多,你会喜欢的。”
白图图不为所动。
“洛城的裁缝手艺也更精湛,不若我们把成亲要穿的礼服订好再回去?”
咦?白图图瞪大眼,忙不迭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