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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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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第四日,掌门杨轶声传授霁非晴寒山派心法——雪中意。

掌门亲传弟子由掌门亲自教导,不与其他弟子一齐修炼。

偌大的松竹林只有他们三人。

杨轶声一字一句口述雪中意练气期的修炼要点,霁霏晴只听一遍就领悟要点,坐下修炼不到一刻钟,就有一股气流在腹部升起,看得杨轶声连连夸赞。

寻常弟子修炼,愚钝的一两年入门也有,三四年入门的也有,甚至七八年的都有,最快的也要两三日方才领悟。

杨轶声本以为,霁非晴的修炼天赋和铮儿不相上下,现在看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轶声忍不住问:“非晴,你爹娘有没有教过你修炼?”

霁非晴吐息睁眼,摇头道:“我爹娘只是普通的生意人,这是霏晴初次修炼。”

不到半日,杨轶声便传授霁非晴入门剑法——鸿光剑。

霁非晴悟性极佳,杨轶声一遍使下来她能记住十之八九,只需再稍加指点细微处,一整套剑法霁霏晴便已融会贯通。

真是捡到宝了!

等霁霏晴雪中意修炼至筑基期,他就能继续传授进阶剑法。

杨轶声在林间竹椅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认真端详霁霏晴一招一式。

他抿一口茶,淡声问旁边专心致志的人:“铮儿,你觉得她剑法如何?”

杨铮不假思索夸赞道:“师妹剑法甚好。”

杨轶声继续问:“好在何处?”

“行云流水,不点自通。”

杨轶声微笑道:“她剑风虽凌厉,却急于求成,第一处、第三处都有破绽,且实力低微,空有形而力不足。”

“但传授不足半日就已融会贯通,未来实力不可估量,得你师妹,乃寒山派大福。”

“我每日需处理教务,再她未达筑基前,由你每日督导非晴修剑。”

杨铮应是。

杨轶声走后半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杨铮带着霁非晴沿山路上坤明楼。

昨日师娘交代,今晚同师妹一起去坤明楼用膳。

杨铮拂开山林间垂下的藤条,侧身让霁非晴穿过。

他几步追上霁非晴,侧目望她一瞬,便立即移开视线。

霁师妹不太爱说话。

杨铮有心想和霁非晴促进同门情谊,他想了想,试图挑起话题搭话:“师妹平时喜欢作甚?”

霁非晴:“看书。”

她的回答很简短。

杨铮干巴巴哦了一声,不知怎么接下去了,片刻又问:“看甚么书?”

霁非晴疑惑看他,旋即收回视线专心走路。

杨铮等了一会没听到霁非晴回答,面上不显,心里却因她的冷淡有些失落。

饭桌上霁非晴话更少,只乖顺应下洛雨书每一句关怀的话。

杨铮舀一勺自己最爱的蟹肉焖豆腐,又舀一勺给霁非晴,霁非晴道了声谢,杨铮方才下撇的唇角立时扬起,温声道:“师妹,多吃一些。”

洛雨书和杨轶声膝下无儿无女,洛雨书大抵是真喜欢霁非晴,要将霁非晴当女儿养,买了许多小姑娘的衣着首饰送予她。

再听杨轶声说起霁非晴悟性极强这一事,看她的眼神更加慈爱。

一顿饭吃到戌时,外头黑蒙蒙的,翠倚峰山路难走,杨铮先送霁非晴回浣月阁,自己再回扶玉轩。

快到浣月阁时,有一段路野草颇多,杨铮干脆拿剑把野草扫断,忽然霁非晴一只手碰到剑身,杨铮疑惑:“师妹?”

霁非晴触的剑身,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师兄,这道裂痕是那时被魔修打裂的么?”

“是。微雪剑所铸材料为寒天极冰石,现在寒山派……暂时没有。”杨铮一顿,因显露寒山派的清贫而羞赧:”我过几日进城找找。”

霁非晴听娘亲说过,法器是修道之人的臂膀,甚至和命同等重要。

以前爹把娘亲的四灵杖不小心磕着一下,娘亲就将爹赶出家门露宿街头,一个多月后才允许爹回家。

也听爹说,以前娘亲和魔修斗法,魔修最终不敌落了下风,可他却击裂四灵杖一道口子,娘亲当场把他打的魂飞魄散。

寒山派大抵是真的清贫,不然微雪剑早修复如初。

“寒天极冰石?”

“七十五枚上品灵石才可换一枚寒天极冰石。我先将就着用,每日得空再去后山采些灵材换灵石。”

杨铮怜惜的抚过微雪剑,大抵是有心痛的,但他隐藏的很好,怕霁非晴因此事自责,反过来安慰霁非晴道:“反正剑阁还有别的法宝,我换着用练练手也无妨。”

“后山的灵材是上品?”

杨铮踢开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噜滚落到草堆里,他闷声道:“中品。”

霁非晴默然,五十个中品灵材才能换一枚上品灵石,七十五个上品灵石,他要去后山采多少趟灵材拿去卖?

她沉默不语,杨铮怕她多想,笑道:“以后师尊会教你炼器术,届时师妹为我炼一把剑吧。”

霁非晴极快应下来:“好。师兄想要甚么样的剑?”

她满脸认真,显然是往心里去了。杨铮微怔,胸口有暖流淌过,笑道:“能用就好。”

霁非晴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从小百宝袋里就塞满各种上等乃至极品灵宝灵材,娘亲在送她离开不灭之境前,就把所有在不灭之境搜刮的宝物都装进百宝袋里。

霁非晴心念一动,百宝袋果真出现一枚寒天极冰石。

她不想欠人情,何况杨铮救过她。

前边几步就是浣月阁,门前悬着的风铎随风摇曳,清清脆脆,叮咚作响。

杨铮道:“师妹,你来寒山派几日,我未曾带你看过寒山美景。等明日修炼得闲,我带你到碧云峰的枫晚林走走。”

他想,师妹父母双亡,满腔仇怨悲苦无人可说,夜深人静时不知有多难过,她初来乍到,也没人同她说说话,自己带她散心也好。

霁非晴应下。

杨铮转身要走,忽听霁非晴喊住他,他转过头去,目光不由顿住。

霁非晴手上的寒天极冰石,在摇晃的灯笼下渡着微黄暖光。

霁非晴道:“寒天极冰石,我有。师兄救命之恩,非晴亦难忘。”

女孩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有一丝清浅笑意,精致的眉目少了往日的疏离冷淡,杨铮竟从她眼中看到些温柔。

她出手阔绰,一块寒天极冰石仿佛不过是街边的一块石头。

从初见的落魄千金模样,至今时不时流出的矜贵倨傲,有些话不该他主动提及,一切多余的疑问戛然而止,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真诚的谢意:“多谢师妹。”

杨铮澄澈双目溢满惊喜,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盯着小路凸起的青石,再抬头,霁非晴已进屋。

月光洒入方才亮起的屋子,杨铮垂眸注视掌心的寒天极冰石,石头虽冷,冷入骨头,他的心却是热的。

夜晚的寒山派很冷,霁非晴披上外衫,案前的烛火忽明忽灭,她便把床头另一盏灯也拿来。

她白天修炼寒山的雪中意和剑术,到了晚上继续修炼母亲留给她的功法。

这本功法是母亲辛辛苦苦从不灭之境寻来给她的,叫《吞灵经》。

她看了三日,终于将吞灵经大概记在心上。前中期所述尚能理解,后半部分,全是与吞噬有关。

吞灵经分为十三重。一至五重为前期,五至十重为中期,十至十三重为后期。

因吞灵经心法霸道,前期应日日以金银花、当归、赤芍、红花等十余种药材作药浴温养辅之。

霁非晴百宝袋里大多是上品或绝佳宝物灵材,这些普通药材还真没有。

霁非晴看下去,不由怀疑吞灵经真实性。

书上所言,吞灵经到了后期,不仅能移山填海,撼天动地,甚至能吞噬方圆千里之物。

而吞灵经,还能感应到一种奇怪的不灭灵体。

对修炼吞灵经的人来说,不灭灵体就是最好的药。

食其双目,可明目。

食其血肉,可恢复精气。

食其肾脏,可强健体魄,根骨突涨。

食其心,可抵五百年修为。

不灭灵体又是不老不死,永生不灭。换言之,只要她拥有不灭灵体,她就能无限改造根骨,无限增加修为。

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

最后一重心法后面还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模糊,看不真切,霁非晴托起烛台凑近些,上面写着——

何为大道,何为仙魔。

若问终日,缘起昆仑。

又是昆仑山。

昆仑山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霁非晴合上书页,掌着烛台放到床前,在床上盘腿端坐调动丹田陌生气流。

从前她只想在爹娘护佑下随心而活。

可现在,她想变强,想成为修真界第一人,想三界无人可敌,想试试吞噬方圆千里的滋味。

她要去不灭之境寻爹娘,亦想解开那里的秘密。

陌生的气流霸道吞噬丹田另一股温和之力,她并不觉得难受,反觉畅快。

腰间的墨玉不太惹人注意的微微发热,霁非晴满心钻研吞灵经,并不去在意,窗蓦然被夜风吹开,一片落梅悠悠飘来,轻轻落在地上。

霁非晴睁开双目,旋即闭上。

墨玉暗淡下来,那片落梅随风扬去。

这一晚,翠倚峰有两人整夜未睡。

扶玉楼的灯灭了又亮起,杨铮整夜没有困意,他的手碰到枕边的微雪剑,微雪剑的裂痕尚在,明日去火云台修补就能恢复如初。

他面容明显的愉悦尚未消失,索性下了床在屋里来回踱步。

走了半宿,天色渐露鱼肚白,杨铮穿好衣衫去洗漱。念起灶房还有食材,他便做两碗芍药肉丝粥,一碗自己吃,一碗送给小师妹。

杨铮把粥送过去给霁非晴,自己下山去火云台修补微雪剑。

路上在问剑广场遇到纪思齐,纪思齐满脸憔悴,几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杨铮愣住,疑惑的眼神盯着人看了半天,待纪思齐颤巍巍从怀里掏出四十份道德经才恍然大悟。

纪思齐眼看四下无人,压抑怒火小声斥责道:“大师兄,好歹我们也是青梅竹马,你心肠竟如此狠毒,真想要我的老命不成?”

杨铮闻言冷笑道:“谁同你青梅竹马?”他垂眸,尽职尽责把道德经一份一份认真清点,的确一份没少后,看纪思齐的神色稍微缓和些。

“这次暂且饶过你,下次再乱说话,我只好劳烦高师伯亲自教你门规。”

纪思齐立即止住嘴,将方才的八卦之心再次压了下去。

纪思齐是高师伯的徒弟。

高师伯待膝下弟子最严格苛刻,不通近人情。纪思齐平常不敢招惹高师伯,在高师伯面前乖巧懂事,话都不敢多说。

杨铮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和铃月师妹如何?”

纪思齐神情突而不自然起来,片刻语气有种奇怪的愤怒:“哪有……哪有怎样?她的事同我有甚么关系?”

杨铮敏锐捕捉到纪思齐的愤怒,立即倒退几步回来,好奇问:“你惹她生气了?”

纪思齐愤愤道:“我哪里惹过她?是她自己练剑不专心,总是多看一个外门弟子。”

纪思齐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得到宣泄,滔滔不绝道:“那个外门弟子有甚么好看?既不会说话手脚也不利索,听说入门前还是个前朝落魄皇子,最后变成叫花子沿街讨饭呢。不过是两天前入门,左右无人要才打发到碧云峰,明日我把他打发走,看铃月师妹还怎么看!”

“两天你就查的这么清楚?”

“谁查了?”

杨铮好笑道:“那他叫甚么名字?”

纪思齐脱口而出:“宁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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