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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泪雨霖铃终不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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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寒山已?入初冬,满山的枯叶遍地,零星红叶挂在光秃的枝上,冷风吹来,仅剩最后几片红叶也翩翩然落下。

松竹林袅袅茶香,三杯热茶冒着热气,旁边放几碟冷了?的糕点。

自霁非晴杨铮二人回来后,霁非晴进步神速,剑术造诣无人可挡,杨铮也聪慧,修为已?近突破,杨轶声和洛雨书便不再亲自教导二人。

林中两人身?姿灵巧,对阵起来剑势不分仲伯,但少女剑势随心而?动,霸道凌厉,隐隐压下少年一头。

她一个剑势挥下,赫然卷起四面枯叶凝成骇浪之势冲向前方,沧海剑坚定而?柔和挡下一击,枯叶便纷扬散落,两人在林中打了?几个来回方休。

霁非晴刚收剑,一直在旁观看的宁衡舟便拿了?帕子?上去给她拭汗,他专注擦拭她额上的汗水,偶尔望来的目光也是温柔的。

自从心意互通后,他愈加温柔起来。

“师姐,今晚想吃甚么?”

在旁人面前,他们还是互称师姐师弟。

霁非晴不假思索道:“糖醋排骨。”

宁衡舟便依言应下,转而?看向霁非晴身?后的人:“师兄,晚上你也来听?雨阁吧,你也好久没来了?。”

杨铮避开两人视线,自己坐去石椅上,举起茶一口?饮尽方道:“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自己凑合一顿就好。”

宁衡舟替他添上一杯茶,“近来除这会练剑功夫总见不到大师兄人,是要甚么事在忙吗?”

霁非晴也看着杨铮。

杨铮似有意在疏远他们,一开始是说有事在忙,渐渐的见不着影子?了?,有时半路碰上,仅剩客套的寒暄。

杨铮拿起一块冷了?的糕点塞进嘴里?,含糊道:“哪有甚么事情??不过想早点回去歇息。”

霁非晴道:“今晚师兄就来听?雨阁一聚吧。”

杨铮还想推脱,可他刚撞上霁非晴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说:“好。”

宁衡舟便笑了?,说经过师姐亲自认证,自己厨艺长?进许多,杨铮微笑听?宁衡舟细说近来两人趣事,微暖的气氛仿佛回到初时。

夜间天?气更冷,宁衡舟去灶房端菜,杨铮和霁非晴在后厅等,二人相对无言,杨铮有心想和她说几句话,他苦思冥想,想说枫晚林的红叶更好看了?,想说千灯河畔他挂满了?灯笼,也想问她和晏不孤的事。

但话到嘴边,仿佛又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后厅寂静无声,只有火炉噼哩吧啦响。

杨铮拨弄烧着的枯枝,心头恍然有些酸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和师妹已?无话可说。

握住火棍的手紧了?紧,杨铮抬眸看火光中双颊通红的人,他轻声唤她:“师妹。”

她也看过来,静静等他的话。

“宁师弟,他……他对你好不好?”

她撩起落在耳畔的发,点了?点头,“很好。”

心口?一阵窒息的紧缩,火炉冒起的烟涌入眼里?,熏得他睁不开眼,他揉揉发红的眼,颇为欣慰点头道:“那就好。”

“宁师弟是个可靠的人。”

他的眉眼一下舒展开来,说起这些话时唇边带笑,是真心夸赞宁衡舟。

霁非晴没接下话茬,室内又安静下来,她也在火炉旁蹲下,一双手放在火上烤,杨铮偏头看她,那股溢满胸腔的情?愫几乎快溢出眼底。

宁衡舟来了?。

他端着四菜一汤从灶房过来,杨铮立时起身?去接菜。

三人坐下,杨铮下意识想替霁非晴盛一碗汤,但另一只手比他更快,他便收回手看着。

宁师弟待师妹确实是极好的。

师妹一个低眉抬眼,宁师弟就知她哪样喜欢,哪样不喜欢,她话少,他就变着法子?多说些话逗她开心。

杨铮自愧不如。

他再夹一箸菜放入口?中,心想,宁师弟厨艺果?真进步不少。

桌上的茶杯没放好,轻轻一碰便从边上滚落,溅了?几滴在霁非晴白靴上,杨铮立时放下碗筷蹲下,那块帕子?刚从胸口?掏出来,宁衡舟自然而?然接过帕子?,微笑道:“多谢师兄。”

杨铮无声笑笑:“客气了?。”

便看宁衡舟慢慢的擦拭那双白靴,直到白靴一尘不染。

杨铮喝下一杯暖茶,挪开视线盯着窗外,忽见细细的雪落在窗台,轻声道:“下雪了?。”

雪来得比往年更快。

一顿饭吃完,宁衡舟已?冻得双手通红,不住的呵气搓手,寒山天?寒地冻,入了?冬能将?林中活物冻僵,确非凡人能待之地。

宁衡舟虽然冻得受不了?,仍尽职尽责送杨铮出听?雨阁门口?,杨铮慢慢往前走,头上肩上已?落了?细细密密的雪,他脚下一顿,回头望去,小师妹也在宁衡舟身?旁。

无声冬夜里?,门前两盏落下来的光,朦胧映出那对深情?交叠的影子?,杨铮立即撇开视线目视前方。他在漫漫雪夜里?走了?很久,渐渐走到星落台,沉沉的夜空看不清嵌的星子?,也看不见云层遮住的月光,刺骨冷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吹起来的衣袍里?,他望着台下缥缈云烟,忽而?泪如泉涌。

很快一年除夕将?近,翠倚峰也张灯结彩换上喜庆的红灯笼,宁衡舟写几副对联贴上,几人去坤明?楼热热闹闹过除夕。

饭间洛雨书突然问起霁非晴和宁衡舟的事,宁衡舟目光不禁看向霁非晴,霁非晴无动于衷,宁衡舟便回道:“时日尚早。”

洛雨书闻言点了?点头,晚上宁衡舟和霁非晴先走一步,杨铮收拾残局。

洛雨书见杨铮埋头刷碗,搬凳子?在旁坐下,她指尖触了?触水,一股冰寒冷意瞬息窜上来,但杨铮毫无所觉,仍兀自洗刷碗筷。

洛雨书唤道:“铮儿。”

杨铮似才回神,慢慢抬头看她,洛雨书叹息:“以后你预备如何?”

杨铮一怔,重复道:“如何?”

“我?是说,非晴和你宁师弟在一起,那你呢,你有甚么打算?”

杨铮笑了?笑,拿起干净的帕子?擦碗,“我?能有甚么打算?宁师弟人很好,待小师妹也很好。”

“挺好的。”

这几个月以来,杨铮的黯然神伤洛雨书和杨轶声都看在眼里?,也都有些于心不忍,但又无法干涉,洛雨书想了?想,试探道:“我?听?说,仙音楼有一位叫秦茗玉的姑娘很……”

果?然,她话未说完,杨铮就把碗重重搁在地板上,哐啷一声脆响打断她的话,杨铮歉道:“手滑了?,没拿稳。”

有些话不需说的太清楚。

洛雨书明?了?杨铮的意思,没说甚么便起身?离去了?,杨铮将?碗一一擦干净摆放整齐,一摸袖子?,已?经湿透了?。

他把袖口?挽上去,山下已?传来轰轰炮竹声,他探出半截身?子?望去,夜空烟花绚烂,山下灯火通明?。

他微微一笑,星眸微微移向另一个熟悉的方向。

他轻声道:“没人能代替她。”

可心刚这么雀跃的飞起,立时又一道阴影笼在头顶,他看向山脚的方向,轰隆隆的喧嚣声近在耳边,却越让他心有不安。

宁衡舟牵着霁非晴在问剑广场赏花灯,他惦记着洛雨书的话,随霁非晴脚步走走停停,二人走至一盏鸳鸯灯笼,他停住取下那盏灯笼,心中忽然一动,问她:“非晴,我?们何时能……何时能永远在一起?”

霁非晴正?看天?色算晏不孤到山脚的时间,闻言忽略宁衡舟目中沉沉浮浮的情?绪,心不在焉摇头:“我?自有打算。”

高昂兴致顿时烟消云散,手中的火光仿佛也随之熄灭,他勉强应声,将?鸳鸯灯笼挂回树上,再抬头时,周围人群往来,霁非晴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宁衡舟一惊,以为自己逼她太紧,焦急在问剑广场来回寻她,哪想霁非晴已?匆匆下了?山。

上回霁非晴和晏不孤约好除夕在山脚相见,虽然寒山不是名门大派,但有镇派瑞兽和门派禁制在,晏不孤也得小心行事,这里?又不是魔界地盘,若他待太久真不慎被人发现,前边是寒山派,后边是高手如云的万寿宫,恐怕真难脱身?。

晏不孤在屋里?等了?半个多时辰,他脚踩着一个手脚皆被缚住的魔修,那魔修满脸是血,正?惊恐的望着他,他烦躁在那人脸上又踹一脚,方才见霁非晴下山来。

霁非晴一进门来,晏不孤登时拎起魔修丢到她面前,那魔修声泪俱下哭求,霁非晴无动于衷熟练把魔修吸食成只剩一张人皮。

那张白净的脸一旦吸食时,眼尾便蔓上暗红的妖纹。

这分明?是堕魔之兆。

哪怕看了?许多次,晏不孤还是心惊这邪功的诡异,待她吸食完毕忍不住问:“你这到底是甚么功法?我?在魔界待这么久,从没听?过有哪门功法这么邪门。”

霁非晴淡道:“我?也没听?过狗该多管主人的事。”

晏不孤一滞,偏偏又发作不得,冷笑道:“好,不管,不管。”

霁非晴盘腿坐下,缓慢消化吸入体内的灵力,她双手忽然烫得厉害,仿佛一块烙铁印在手上,不禁闷哼一声,晏不孤正?抬步走到门口?,闻声心莫名一紧,他几个箭步走到她身?旁,只见她的掌心缓慢爬满暗红妖纹,流淌的暗红竟似活过来一样在涌动。

好重的魔气。

但愈强的功法,便愈有反噬的可能,思及霁非晴吸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每月一人至每月三人,她嗜血的欲望明?显在加深。晏不孤心一跳,竟不想她再修炼下去,“你既要待在寒山,为何还要修炼这种邪功?”

“作为一条狗,你的话未免太多。”

蓦然一个耳光打得晏不孤头昏脑涨,晏不孤第一个想法竟不是活剥了?这个女人。

而?是,当她被寒山派发现,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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