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传来沙啦啦的声音?
不知昏迷了多久,寒裳醒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天然的山洞里。奇怪的是自己躺在柔软的床褥上,外衣与帷帽被叠好放在附近的一把小板凳上。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暖炉,里面星星点点的冒着火腥子。
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纯白的中衣,头下垫着药枕。这身行头让她以为身在梦中还未醒来。
自从年幼,加入越氏家族——天下第一邪族后,从来没有穿过黑色以外的服饰,黑色让她觉得安全,这明亮的白色穿着很不习惯,但是心里又希望这洞里有面镜子,以便观望自己穿其他颜色款式的服饰是什么样的,应该很有女人味吧?
女人味?呵,她想起这个词干笑了。望着自己这双手,还是以前那样细小,只是有些大小不一的伤口以及练刀时的老茧,杀手都是无情的,哪还能有女人味?
多年来连一个安稳觉也不曾睡过,夜夜都是提心吊胆,有时也会被派遣到各地执行暗杀。如今却在山洞里安然入睡,想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了确定自己确实不在梦里,她立即弯弯自己的手臂,发现微微疼痛,撩起袖口,很多处蛇伤,但是已经消肿了并且有股淡淡的药味,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腿,一样被处理过了。
穆舒干嘛对自己这么好?救自己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呵,败给穆舒的事,也许是个转机。
洞外依然是朦朦细雨,她并没有急着离开,想弄清楚穆舒救她的原因,只要知道这点,她们的计划能有新的办法了。
她淡笑着缓缓侧躺下,倾听着沙沙的雨声,心情舒缓的等待着。
林玥取来药膏,挽着长裙,走在后院去竹林的鹅卵石小路上,心事重重。
她不喜欢舒儿救起的那个杀手,这两天为寒裳换药,总觉得会有性命之忧,杀手都是冷血无情的,救她无异于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可是舒儿为了寻找鹤宇,苦苦等了十年,为这十年,怎会放过这线索?就算危险,也不顾性命之忧去求来真相。也许舒儿放不下的并不是鹤宇,而是她的十年前所拥有的一切!她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与姐姐,不单为了自己的单恋之情,她想弄明白在她负气出走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肃窟村化为乌有,只剩她一人。
鹤宇是她弄清真相的唯一希望了。
雨还在下,林玥穿过竹林时,露水溅了她一身,她的心情也是湿漉漉的。
路过湖泊后,不一会就到了设有结界的洞口。这结界是阻止飞禽走兽进入其中的,林玥很轻松的便进到了里面。
林玥往小暖炉里又添置了一些煤火,见寒裳还在,只是变换了一个侧躺的姿势。
莫非她已经醒来了醒来怎么还在这……她就不想离开?不怕遭遇不测么?林玥怀着偏见在脑子里过了一千个理由。
一定是觉得舒儿太善良了,费那么大的功夫把这个生死边缘的杀手救起,不知损耗了多少元气,生怕她夜里着凉,嘱咐一定要保证她的舒适度。这哪里像对一个危险至极的杀手,分明就是把她当做亲朋好友的照顾……
林玥自顾自的瞎想着,抽开了药膏的封口,慢悠悠的靠近寒裳,快到身边时,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先前帮她放在枕头下那边的短匕。
咦?短匕不见了!
她不会藏在手里吧?眼前是侧身背过自己躺着的杀手!林玥没有多想,立马往后跳了一大步。
她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状况,暗幽的山洞里,除了在床褥底部那边的平石上点了一盏油灯外,可视度是很低的。外衣跟帷帽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背身侧卧是否在假睡呢?或许自己在进洞之前寒裳就察觉了,现在是不是伺机夺走自己的性命?
不敢多想,林玥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如果打不过就用跑的。在做过心理斗争后,面对天下顶尖杀手,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对方没有一点动静,也没说话。
“我知道你拿了匕首,我来帮你敷药,你却想着取我性命,杀手都是这么冷血的吗?”林玥壮着胆子又问道。
对方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看着按兵不动的寒裳,林玥心急起来,到底是不是醒着的?她很想上前去看看,但是又害怕中了对方的计。
她只好跑到洞外捡了根青竹回到洞里,这个青竹不是用来抽汗寒裳的,也不是用来挡刀的,她想到一个妙计。
“你说是不是要继续装?”林玥用青竹顶着寒裳的后背说道。
这次对方终于好像被激怒了,正要翻身过来,“你……”
“别动!我手里拿着剑,只要你轻举妄动,我就直穿你心。”没待对方说完,林玥狠狠的喝住了寒裳。
寒裳一动没动,很配合,心里想着这丫头到底是想干嘛?进洞之后就一直走来走去,敷药是这么闹腾的事情吗?自己为了避免尴尬故意装睡,一点也不给台阶下。穆舒怎么跟上次对战时一点也不像了,这番纠缠让人心烦。
“救起我,又杀了我?这不是多此一举么,难道你还有这特殊癖好。”寒裳冷语。
林玥这才明白,她是还没搞清状况,连是谁都听不出,看来她对舒儿并不了解,难道不是想杀人灭口,是为了目的?
“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舒儿那是心善手软,我没她那副慈悲心肠,你的匕首丢出来,别藏着掩着。”林玥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听出原来不是穆舒,寒裳将匕首丢在了前面的地上。她并不怕所谓的一剑穿心,历经生死的杀手怎怕这点威胁,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能伸能屈才能办成大事。
“不要误会,我拿匕首不是为了杀人,只是一种习惯。要杀人,我绝不会单靠那一把匕首的。”杀手办人办事只讲究结果不讲究过程。
这话也对,杀手眼里什么都能成为武器,只要能至对方于死地。或许舒儿救了她,她的心思有些改变了?人心也不是铁打的。
林玥见她丢掉了短匕,便不在为难她,放下了手里的青竹。
“那你转身吧,我为你敷药。”
寒裳转身坐起,端详起林玥来,没什么恶意的样子,看了看地上的那根青竹,这姑娘年纪轻轻,头脑却是挺机灵。看来想从穆舒那套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伸出自己的手,撩开衣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林玥见她几番配合,便拿起药瓶挪了过去,慢悠悠的走还不忘用试探的语气问她:“你怎么不笑?刚刚是我冒犯,不好意思。”
寒裳直视着她的双目,回答:“杀手都是常笑的,不过我不算个合格的杀手,至少被救起后,我并不想杀你们。”
看着林玥没支声,寒裳又说:“何况,就算我笑了,你也觉得我是装的,人们喜欢为杀手带上面具。面具不是我们脸上带的那种,是人们心里的那种。”
林玥看着这个与自己对眼相望的杀手,感觉她确实挺真诚的在与自己交流,可能是自己太偏激了吧,她也不过是一个受重伤的女子,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你害怕我,大可不必为我敷药,我自己来就好,如果害怕我逃走,担心无法交差,拿绳子捆住我的手脚也可。”寒裳还是冷冰冰的语气,神情里带着点伤感。
此时的林玥一点也不害怕这个所谓的天下顶尖杀手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每天过着风口浪尖的生活,对于同是女人的寒裳,转而有些同情她。
“我帮你敷药吧,都是身不由己,只是为什么好好的凡人不做,你要跑去邪教做杀手呢?”林玥有些关切的说。
寒裳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手臂的蛇伤没有说话。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呵。
敷完药,林玥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对方不过就是个受伤的病人。
“你……能不能让穆舒来见我?”一直沉默的寒裳,突然说出了个请求。
收好药瓶的林玥,心里寻思了一会,问:“这个话我是可以带过去的,但是什么时候舒儿来看你,或者她来还是不来,都取决于她自己。但是我想她会来看你的……”
寒裳一听林玥愿意传话,又添上了几句:“虽然我是杀手,但是我很想亲自对她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如果她不来,务必请你帮我转达,其实我很想弄明白她为何伤我又非要救我?”
说这话时,满脸都是诚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林玥已然被眼前的这个杀手博去同情了,心里甚是不忍,准备回去就跟舒儿好好说。
“嗯,好的,我也是个心软之人,今日冒犯还望见谅。”说完转身离洞而去。
见林玥已经走远,寒裳的脸上有一丝得意的笑浮现出来。看来有机会落实自己的计划了。不过自己得抓紧时间,让傅飒带去的消息应该早已传到,得在五日之内赶回越氏家族,否则鹤宇他们以为自己遭遇不测,就会直接行动了,自己的临时计划就会毫无意义。
林玥回去之时,舒儿已经把凌尘扶回房间了。
醉醺醺的凌尘东倒西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要决斗。
刚刚扶到床边,凌尘就吐了一地,穆舒一个不留神,他就弄得全身都是。
穆舒把他扶到床上坐着,转身要走,便被凌尘一把拽住,“你别走……我的舒儿!”然后是一阵扭捏,看上去不像醉酒的爷们,倒是跟撒娇的小姑娘有得一拼。
“不走,我不走,我去端盆水来,你乖点在这里不要乱动,会整得床上到处都是。”穆舒被他那不合常理的撒娇整的也温柔起来。
她捧着一盆清水外搭着一块毛巾回到了房里。
凌尘果然十分听话的坐在那里笑嘻嘻的望着她,“你终于回来了,人家可是等了好久…嘻嘻。”
平时那个英雄气概的七尺男儿突然一反常态,以前每次都是浑身是伤苦不堪言的过来找穆舒,这倒让穆舒更喜欢醉酒后的这个傻小子,跟小孩一样会撒娇。穆舒向来吃软不吃硬,平日里一听他教育自己就想撒手不管,如果平日他都似这番可爱,说不定会更加喜欢他呢!
帮他擦洗过后,穆舒说:“你把衣服脱下来。”便走到屏风后拿干净的衣服。
可是当穆舒拿好衣服走过屏风时。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凌尘正光溜溜的敞着身子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