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是不错,可是有些姑娘就不太地道了。”被唐英子这一声大喝打断了思路的刘修没好气地说道:“在外面疯了几年,也没捎个信回来,一回来就给我带来一个煞星,这个新年礼物还真是好啊。”
唐英子无辜地看着刘修:“谁这么不地道?”
刘修盯着她的眼睛:“你说呢?”
唐英子眨眨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大哥哥,这是阿和吗?哟,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还真是漂亮啊,不过可不像你,像她阿母王家姊姊。阿和啊,见到姊姊怎么不说话?莫非忘了姊姊?”
刘和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不是忘了你,我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称我的阿母为姊姊,我再称你为姊姊,好像不太合适吧?我想称你为姑姑,又怕你不愿意。你说说看,我倒是怎么称呼你才好?”
唐英子伸手一指,一本正经地说道:“嘿,大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把那么听话的阿和教成这样呢?”
“哪样也比你强。”刘修伸手拽住她的手,冲着蔡琰和刘和挥挥手:“你们先出去,我和某人有帐要算。”
唐英子挣了两下没挣脱,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大哥哥,不用这么绝情吧,这多年没见面,一见面就要算帐?”
“我怕今天不算,以后就没命算了。”刘修拽着她不放手,站在唐英子身后的阿母见了,柳眉倒竖,杏眼一瞪,煞气骤现,上前一步,手捏剑诀,直指刘修面门。刘修冷眼看着,不动声色。卢夫人却长身而起,挡在刘修面前,一手去格她的剑指,一手迎面拍向她的面门。
“噼噼啪啪”一阵急响,两人已经换了十几掌,那疯女人惊讶地看着卢夫人:“你……你怎么会玄水掌?”
卢夫人脸色煞白,气息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的出了门,连那疯女人的叫喊都没听到。
“她……她怎么了?”
刘修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刚才用的是和你母亲一样的掌法,是她师门所传。看样子,你母亲大概和她的师门有些渊源。对了,英子,你知道你母亲姓什么,叫什么吗?”
“不知道。”唐英子很干脆地说道。
“你母亲姓章,文章的章,叫文姬。”刘修轻轻哼了一声:“这是你父亲告诉我的,不过,我相信他可能也被人骗了,只怕不是文章的章,而是张天师的张。”
唐英子一愣,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我阿母是天师道的人?”
“很有可能。”
“那……那老妖怪……也是天师道的?”
“这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想她肯定和天师道有很深的渊源。”刘修一想起那个道法高明得不像话的女人,头疼不已。之前他之所以对她不忌惮,是因为他知道她一心求道,没什么心思参与到这些俗人的事中,否则当初在落日原战死的就不是檀石槐,而是他刘修。可是现在阴差阳错,这位高人因为他的一句猜测遭了横祸,修为受损,恨上了他,这以后他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刘修心里愁肠百结,脸上却不动声色,很平静地问唐英子道:“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连点消息都没有,又是怎么和她碰上的?”
“这事说来话长了。”唐英子将刘修扶起来,在他背后塞上两个枕头,自己脱了鞋和外衣,像当年一样钻到刘修的被子里,抱着刘修的手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哈哈,还是这样睡觉舒服。”
“英子,我也要。”章文姬跺着脚叫道,像个撒娇的孩子。
“你自己坐那头。”唐英子指了指,没好气地说道:“别烦我,我现在有正事要和大哥哥说,你要是烦,就自己出去睡。”
“我不要。”章文姬也脱了外衣和鞋,乖巧的钻进了被子,两只眼睛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唐英子,一会儿又看看刘修,脸上挂着有些白痴的傻笑。
刘修窘迫不堪。他本想让她们都下去,可是一想唐英子虽然不像她母亲一样疯,可是真要疯起来,真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算了算了,先把事情搞明白再说。好在刘和走之前,替他们把门带上了,要不然被外人看见这一幕,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唐英子把故事说了一遍。其实她的故事非常简单,那一年从颍川访亲回来,得知母亲失踪,父亲继娶的她非常郁闷,噙着眼泪刚刚入睡,窗外若有若无的传来了母亲的呼唤声,她当时便迷迷糊糊的起了身,开了门,一眼看到了恍若游魂的母亲。
母亲虽然疯了,什么也记不得,可是对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两人扬长而去,从此在四处流浪。母亲神志不清,身好却好得出奇,是唐英子在见到那个老妖怪之前身手最好的人。她们母女联手,倒也是衣食无忧,也没人能够伤害他们,那些曾经打她们母女主意的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是被她母亲的道术吓得磕头如倒蒜,心肝情愿的掏出所有的钱财孝敬这位活神仙。
她们一路向北,是因为她的母亲一直吵着要捉鹿来玩,唐英子反正也没想太多,就和她向北去了。两人游来荡去,鹿倒是抓了好几头,有野生的,还有人家家养的,不过她母亲还是不满足,一闲下来就念叨着要捉鹿。再后来,黄巾起义爆发,她们正好在冀州,碰巧在邯郸城被蓝兰发现,中了张鸣的计,唐英子被抓走。当时唐英子急中生智,故意要吃胡麻饼,留下了线索,她母亲果然在饼铺得到了消息,一路追踪到钜鹿,最后刺杀了张角,母女俩再次亡命天涯。
那次之后,她们不敢再在冀州呆着,跑到幽州去逛了一大圈,再后来,听说张角死了,袁绍占了冀州,她们才重新踏足冀州。
“大哥哥,我看到那杀猪的傻小子了。”
“皇长子?”
“嗯哪,可不就是他。”唐英子咯咯笑道:“他像只关在圈里的猪,天天无聊的趴在围墙上用弹弓射鸟玩。碰巧那一次射我的时候,被我碰到了。我本来想把他救出来,可是没想到碰上了这个老妖怪。从此,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她像个不散的阴魂,总是追着我们。我们没办法,一路东躲西藏,听说你在兖州作战,我就赶到兖州,刚刚到濮阳,又说你回江陵了。我这才带着阿母一路赶到江陵来。”
“还给我带来了这么大一惊喜?”刘修好气地笑道:“我说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呢,原来是遇到大麻烦了啊。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谢这个老妖怪?”
“嘻嘻……”唐英子缩着脖子,笑得花枝乱颤,她母亲章氏也在那一头缩着脖子,耸着肩,乐不可支。唐英子笑了一阵,又理直气壮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来找你,是因为你害了她。就算没我们,她也会来找你的。再说了,最后还是我们救你啊,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刘修长叹一声,她说得没错,就算没这回事,那老妖怪也会来找他。这人道术高得离谱,不把她解决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安生了。
“英子,你阿母的道术比那老妖怪如何?”
“稍逊一筹,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她追得这么狼狈了。”唐英子想了想,又道:“不过,刚才你们要不是太大意,也不会让她这么轻松的得手。大哥哥,你的道术境界是高,可是根基太弱。你不应该和她较量咒术,而是应该上前与她缠斗,用你的拳头狠狠地揍她。这老妖怪不知道遭了什么天谴,全身的皮肤都裂开了,只要挨一拳,肯定就能疼得她直哆嗦。”
刘修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拼咒术,不如拼拳脚,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那现在还能找到她吗?”刘修沉思半晌:“这人神出鬼没,不把她干掉,以后睡觉可不安稳。”
“可是你受伤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又不是要和她单打独斗。”刘修不以为然:“你只要能帮我围住她,我就有把握砍下她的首级。”
“哦。”唐英子眼睛一转,有些明白了:“大哥哥,你是想以多欺少,群殴啊。”
刘修老脸一红,反驳道:“我是带兵打仗的将军,难道还要和她去单挑?当然要以多击少,以强凌弱了。”
“嘻嘻,好像也有些道理。”唐英子抠着嘴唇想了想:“我想我能找到她的落脚之处,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刘修心头暗喜:“当真?”
“当然了,她跟了我们这么多天,也没能抓住我们,那就是因为我们道术虽然不如她,可是我们逃跑的本事比她大。她那副鬼样,是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没的。我知道她会藏在什么地方,你打一个熟悉本地地形的向导来,我问他几个问题,便大致能猜得出来了。”
刘修大喜:“那好,我让人找向导去。”他下了榻,安排人去找熟悉本地地形的斥候,同时命令许禇、关羽、张飞等人前来,并让张卫去请卢夫人前来协助。时间不长,张卫惊慌失措的来报。
卢夫人不见了。
“不见了?”刘修一惊,连忙问道:“可曾问过她身边的人?”
张卫摇摇头,神情惊慌,急得快哭了。他已经问过蓝兰等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卢夫人去了哪里,房里也看不出一点端倪。他非常担心,生怕母亲被刚刚那个神秘人擒走了,甚至有可能会被杀害。
刘修赶到卢夫人住的院子,仔细查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蓝兰和刚刚受伤的王稚也惶惶不安,他们直到张卫问他们卢夫人去了哪里,才发现卢夫人失踪了。
刘修的心头一阵阵的发紧,仿佛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落在了他的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堂堂的楚王府被人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他这个楚王世子被人击伤,现在更丢人,连楚国国师都被人掳走了。
“给我全境搜索,不拿下他,这个年没法过了。”刘修阴沉着脸,下达了军令。
片刻之后,无数斥候冲出了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