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之间时辰过的快,未时过一刻钟,北央便带着秦晚出了千羽楼朝着涵仪苑去了。
夏嬷嬷来请北蓉的时候,北蓉显然有些慌。她想去找北月,夏嬷嬷没说什么,还特地帮着北蓉去请了。
更提醒北蓉道:“姑娘不懂事儿犯些错也正常,好好认错,老太太也不会说了什么。”
因着这句话,涵仪苑屋内跪着的北央,听了北蓉那么快就认了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这事儿本也不该我这个外人来说道。不过我毕竟是亲眼瞧见了,不说又似不妥。我一向和北月北央玩的要好,和北蓉也是多有相处。总归说开了,一家姐妹心结解了也就没什么了。”秦晚又道:“北蓉这会儿承认这般利索,想必也是后悔呢。”
这些话秦晚心里盘算练习了好久,心忖还好北蓉认的快,不然真要较真儿问起自己什么时候瞧见的,她还真有些说不上来。
老太太动了动拐杖,盯着北蓉,声音不疾不徐,不大不小,隐含怒气,“你是喝了猪油蒙了心,北央是你小妹,多年才归家,你不护着便算了,给北央丢什么脸面。又给安国公府丢什么脸面!”
北蓉捂脸轻声啜泣。
又听北月进来的动静,人未见,声先到。
“阿蓉犯了这般错,奶奶可得好好罚了她。”待北月走到近前向老太太行了礼,还将北央扶了起来。更是柔声开口:“昨日怎的不和我说了?不然那会儿你走了我也好在众人面前解释解释。”
“当时那般羞人,哪里还想的起那些细节。”语含哽咽,抬眼看着自己这个大姐,眼中水光闪闪,北央问了句,“昨个儿大姐就坐在二姐身旁,可一点都没看到吗。若大姐早知道了提醒,可也就不用闹成这样了。”
北月顿了顿,还未开口解释就听老太太道:“行了行了,事情既然清楚了,也隔了一日,便别再问什么了。”老太太揉了揉眉心,“罚阿蓉禁足半月,抄写心经一百遍。半月之后交过来。”
北蓉含泪称是。
处罚不轻不重,不过也算合北央心意。
秦晚走之前还拉着北央有些激动,“我算是帮了你吧,刚才那样子没算露馅儿吧。当着长辈跟前撒谎我还真有点怕。”
北央笑的无奈,夸了她两句。
这事儿算是小辈闹别扭到了老太太跟前说道,没扯了大房二房。
若将何氏孙氏一并请了,那两房之间本就不算如何和睦,因此事只怕嫌隙更大。
老太太待晚间才反应过来,拎了夏嬷嬷到跟前儿说了这个细节,问道:“你说这三丫头是不是知道此事让何氏和孙氏来说,会引起嫌隙。所以算大事化小,才特地让了秦晚来我这儿告状说什么姐妹间闹脾气吗?”
“老奴说不好,不过老奴瞧着兵部尚书家的姑娘是自己过来的,不是三姑娘请来的。想必不是三姑娘的主意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若秦晚姑娘不是那么个身份,怕是二姑娘也不会认那么快。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总算是三姑娘压了二姑娘一头,还是当着外人面儿。老奴看着,这日后京中贵女圈子,二姑娘怕是不那么容易走动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笑了,带的皱纹更深。心中不知想了什么,夜里在祠堂跪拜久久不出。
何氏晚间儿知道了此事之后,去了芙蓉小筑大发脾气,随后更到了世安苑内向孙氏赔罪。
孙氏何曾受过何氏这般待遇,原也只当着自己这个嫂嫂就这么打个马虎眼过去了,没成想竟找过来赔罪。她是个体贴人,只道小孩子家家闹闹无妨,这篇便扯过不再提。
老太太和何氏反应让北央心中隐隐不安,虽看起来正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将心中想法给嘉儿说了,盼着自己这个丫鬟能点出些自己想不到的。
床帐之内一片漆黑,更是安静能听到脚踏边儿躺着的嘉儿气息之声。
半晌之后,嘉儿才道:“奴婢想着,莫不是大夫人和老太太的那心思还没歇?”
北央因着这话,心头跳了跳,一夜难以安眠。
连着两日未睡好,北央在千羽楼之内待的越发烦躁,安静不下来,索性出去散散心。
想着后天便是外婆忌日,特地去和孙氏说了,便决定明日出发去护国寺斋戒沐浴三日,为逝者诵经,也为在世之人祈福。
安国公府小小闹剧,揭了人心一片。
慕容连前两日听长夏禀报之后,将其中弯弯绕绕理清。又让长夏去查了安国公府各事细节,待知道这安国公府的老太太之前曾打算送北央去选秀,心内道了句狗改不了吃屎。
便也清楚了之前蛇毒之事缘由。
此刻听北央明日要出发去护国寺斋戒沐浴三日,笑了笑,“吩咐下头准备准备,我也去这护国寺清净几日。”
慕容连一来是想去单独会会这北三姑娘,二来,他明年便要行弱冠之礼,这几日被母妃提醒娶妻之事说的头疼算是避避风头。
顺便好好准备准备六月底清原书院的考试。此试一过,他也算从清原结业,也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朝堂之中,为百姓天下做事。
“殿下,这几日顾三爷应该也在护国寺清修。”
“还好你提醒。”慕容连靠在椅背之上,神思流转,突的笑了,“长夏,你去安排安排,让这安国公府的人住的离顾炎远些。”
“是。”
慕容连坐在案桌之前,放松了身子,看着桌上香炉出神。轻烟浮浮袅袅,烛火之下渐渐消散不见。
他想到护国寺供着老楚平王的牌位,后日也是老楚平王的忌日,心中想的远了,起了些内疚。
七岁之时,围场围猎,赋闲在家的老楚平王也一道去了。狩猎之中意外碰到野兽,马儿又突然发狂。缘由暂且不论,当时只有自己一人,若不是老楚平王出现相救,怕是也不会有如今的自己。
不过也因此,害的顾炎没了爷爷。
楚平王夫妇一直待在边疆,顾炎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想到小时候顾炎还算顽皮活泼,自那之后就越发清冷。
慕容连闭眼,轻声叹气。
都道楚平王常年镇守边疆,手握兵权,顾炎在京实为质子。殊不知...父皇是真的对顾家好,对顾炎更是内疚,才从小让他和众皇子一道读书。
便是他自己,身为皇子,和顾炎同岁,又同入清原书院,有冲突相争的地方,都是能让就让着的。
想到此慕容连又笑了笑,心忖顾炎倒是从来不领情。
月落日升,天早早的亮了,一辆马车从安国公府大门驶往护国寺。
临了都到了护国寺石阶之下,天色突变,大雨倾盆。
北央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匆匆朝着大殿而去,可惜即便已经打了油纸伞,裙摆还是湿透,弄了一身水气。
从大殿到后院斋戒庵房又有些距离,不得不在大殿之中等候雨停,稍作歇息。
不然按着这大雨,只怕还未到庵房,就全身湿透,那真是在佛前失了体面。
周遭僧人木鱼之声不绝,也有为数不少的信徒跪在佛前祭拜。
北央焦躁之心逐渐被檀香木鱼所安抚,挪了脚步走到大殿门前看雨珠连连。面纱沾了雨水黏在脸上颇为不适,她抬手解了面纱,更将手伸入雨帘之中。
只见不远石阶处,一白衣公子孤身执伞而来。纶巾束带在风雨之中飘摇,素色伞面遮挡只能看到其高挺鼻梁和两片薄唇。
雨下的太大,带了雾气,此人此景朦胧好如山水之画。
直到白衣公子走近快到身前,北央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看他见到自己也是微微一愣,笑了笑微微侧身好让他进来,口中轻声道了一句:“上回,谢谢顾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