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攸朗拎着兴奋地几乎要尖叫的柳柳的领子,蹭地从霍府的院墙上跳了下来,擎住柳柳的腰,屏息跑了半里路,才放下她,无奈地叹息道,“柳柳,你一向是伶俐又沉着,我这才爱把你带在身边,可怎么这会儿,却变得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飞檐走壁呀,爷,奴婢第一次飞啊,能不激动吗?再说了,奴婢也没出多大的声啊,谁知道那夏姑娘的耳音能这么好?”柳柳抱怨着。
“哎,也的确是我没想周全,夏姑娘既是个会些轻功的,耳力该也是比常人强些的,咱们其实要是不听她们说话,见夏姑娘不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当时就走了,也就不至于这么惊险了。”齐攸朗也是懊恼道。
柳柳借着月光仔细地看着齐攸朗的表情,有些好奇道,“爷,您对夏姑娘有点不一样呢,今天想让奴婢偷偷去跟夏姑娘说,以后防着点皇上,明明就是跟皇上作对啊。您可是从来都跟皇上一条心的,这次……是不是爷也喜欢夏姑娘啊?”
“胡扯什么……”齐攸朗拧了拧柳柳笑的调皮的脸,“兄弟间最忌讳的就是对同一个女人起了念想,更何况,皇上还不仅仅是我的兄弟,他可是当今天下的主子。自凡是他惦记上的人,我可是不敢喜欢的。”
“不敢哩,爷说的是不敢呦,可不是没有。”柳柳故意挑着齐攸朗的语病,调侃道。
齐攸朗倒是不急不恼,斜睨了柳柳一眼道,“爷要是喜欢了,怎么办呢?”
“奴婢当然是帮着爷啊,这么多年,爷给皇上到处地挑美人,怎么还就不许中饱私囊一次啊?难得有让爷喜欢的,咱们这次就先给皇上的事搅合黄了,等过些日子皇上看上别的美人,忘了夏姑娘,您再偷偷地把夏姑娘娶进门。”柳柳双眼放光,叉着腰昂着头,充满斗志地说道。
“嚯,小丫头想的还挺周全呢,不过成语什么的别乱用,什么叫中饱私囊啊。好吧,我倒想听听,你准备怎么个搅合法儿。”
“今天夏姑娘房里有人,奴婢不方便进去跟她说话,以后总有机会的啊,只要避开皇上,不让皇上知道奴婢找过她不就行了。奴婢这么些日子,拐弯抹角、偷偷摸摸的搭讪经验可是有的是,两天之内,奴婢保证在夏姑娘面前,给皇上说成个登徒子,让夏姑娘从此躲着他走。”
“啧啧,瞧把你厉害的。把皇上说成登徒子,我看你那脑袋是在脖子上呆腻歪了。我就是让你隐晦些提点下夏姑娘,小心皇上是别有用心。多的话,用不着说,她自己会有自己的主意。”齐攸朗嗔道,一边走,一边又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快走到客栈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问了柳柳一句,“柳柳,刚才在夏姑娘房里那婆子,说当初霍家太太怀着霍二的时候,中的是什么毒?是叫玉芙萝么?”
“啊?奴婢可没听真,光是想着爷原来还会飞呢,心里一个劲儿的扑腾,她们说的啥基本上一个字也没听见。”柳柳歉意道,却又安慰着,“没事,爷,您想知道,奴婢明天给您打听去。”
“嗯。”齐攸朗点点头,“别太大张旗鼓地打听。”
“知道了,奴婢办事爷还不放心吗?”柳柳拍胸脯道。
“放心,放心你半夜在人家屋顶一声鬼叫,倒让咱们差点被人当贼追了。”齐攸朗戏谑道。
“爷,不说这事了行么?再说,奴婢哪鬼叫啦?不就是忽然发现自己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哎了一声吗?”柳柳嘟了嘴唇,委委屈屈地看着齐攸朗。
齐攸朗啪地拍了下她的刘海笑道,“行啦,一会儿进去小着点儿音,别再让人听见咱们出去就成了。”
蹑手蹑脚地回了屋里,确定没人发现他们出去过,齐攸朗这才在床上躺好,仔细地回味了下刚才的事。琢磨着,心里也生出几分懊恼,自己好像也是太着急了些。如今楚翰天虽然表明了对夏未婵势在必得的心,可是夏未婵那边,却丝毫看不出有一点青睐于楚翰天的迹象。即便是提醒着夏未婵多对楚翰天留些心,却也没到迫在燃眉的地步,其实也犯不上这大晚上地去夜探霍府。可是,刚才看着楚翰天吃多了酒睡下,自己是怎么也睡不着,心念一动之间,却是如何也拦不住自己今夜就想见到夏未婵的心思。
到底还是怕唐突了佳人,带着个柳柳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这孩子今天又太兴奋了些,险些给他们俩惹了祸事。今夜见不见得到夏未婵倒是无所谓,可是若让霍家的人看见大半夜的他俩蹲在人家夏未婵闺房的屋顶上,这可真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齐攸朗叹气,柳柳说得倒也对,何时,自己对女人有过这么不计后果的时候,还别说是对女人,所有的事,即便他做得看起来没溜和不靠谱,可是对他自己来说,却从来都是审时度势而又游刃有余的,从没一次会单凭着股冲动随性而为。由此可见,柳柳的猜测,没准倒是有几分道理,自己恐怕是还真是有点喜欢这个夏未婵了。
女人对他来说,就好像花,好看的花,他也会多看几眼,可是却从没有带回家自己养的念头,看一眼赏心悦目,可若说是栽花,惜花,他却自认没这本事。更何况这几年来,他身上担了这么份差事,给皇上选美人,哪有自己先动了心思的道理?于是,视美人如无物,更是他多年来修炼的职业素养。
遇到夏未婵,倒还当真是第一次一时有了护花的念头,只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能保住夏未婵这朵好似空谷幽兰般淡雅的小花,能一直自在地绽放,而不被俗世所扰,俗物所污。
想到这,齐攸朗倒是很自责地在心里跟楚翰天道了个歉,暂时就先把这位皇帝哥们儿归到俗物的范畴吧。因为他后宫的美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夏未婵一人来装点。虽然心知楚翰天并非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之人,从来不会因为有了新美,就冷落了旧人。但是,让夏未婵成为成为那所有美人中的一个,齐攸朗却又觉得实在可惜。
齐攸朗今日里本是一时冲动,想去让柳柳跟夏未婵打个招呼,让她提防些楚翰天其人。毕竟楚翰天抛开帝王的身份,也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貌男子,不免会让女人一时迷惑,若真是失了心,到头来知道他是帝王,只怕像夏未婵这样的女子,定然是会伤心无奈的。不过,话未带到,却是无意中又听到了些事情。
原来霍家跟夏家倒还的确是早年间有些恩怨,霍家当家的的弟弟霍鸣昭,曾经也是个江湖上闻名的侠客,与夏怀风过去有过什么恩怨倒是还不清楚,只是听那婆子和夏未婵的言语知道,夏怀风有一次对霍鸣昭用毒,不知怎么却阴错阳差地让霍鸣昭身怀六甲的嫂子,也就是现在这个病秧子霍二的母亲误食,而当时这位母亲肚子里,就是现在这位病体缠绵的霍二。
这□□似是并不针对女性,所以,对母体影响不大,却是让她腹中的胎儿生下来就是个多病的。夏怀风本也是无意为之,知道后极为懊恼,便应承一定会倾力为这婴孩去了身体里从母亲肚中就中的毒,还他个健康的体魄。可是,作为一个全职剑客和半吊子大夫,夏怀风对□□和医术却并非十分精通,只是因为当年妻子体弱多病,药石无医,唯有针灸通络,还能吊住性命,延缓生命走向终结的脚步,所以他遍寻名医也只学精了针灸之术。
后来夏怀风用针灸为霍二护住心脉等重要器官,不被毒物所害,却也只是能留住霍二的命,无法令他像正常人一样健康。夏怀风只得开始潜心研究彻底根治的方法,急得狠了,甚至是不惜亲身试毒,却是到死也没研究出该怎么为霍二解毒。于是,夏怀风死了,夏未婵自然也就是女承父业,继续完成根治好霍二病的任务。
归根结底,若是不论当初夏怀风跟霍鸣昭之间的恩怨是非,这事还的确是夏家人欠了霍家人的。如今霍家让夏未婵嫁给霍二,也的确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毕竟,你家人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儿子折腾成这样,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没要求你赔偿别的,就是给他当媳妇而已。而且霍家富甲一方,家境殷实,抛开霍二的多愁多病身,做了霍家的少夫人也当真算不上是什么惩罚。
齐攸朗暗忖,自己虽是不想让夏未婵着了楚翰天的道,却也是不想让这么个大好的姑娘跟了个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的病秧子。所以,想全面地,彻底地对夏未婵施以援手,最好的办法,一边是好好阻挠了楚翰天,另一边就是想办法给霍家老二瞧好了病。
前者,楚翰天不是个纠缠不休的人,一旦知道夏未婵无心于他,他也不会再坚持下去,毕竟微服出巡这事,最多也不过是几个月,皇帝大人不可能一辈子在民间晃悠不回宫,等他回了宫,这事也就过去了,所以只要拖住时间就好。
而后者呢,万一侥幸地能找到医好霍二病的方子,把他给治好了,那么这个二公子就不是病秧子,就可能长命百岁,那夏未婵跟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一个身体康健、青梅竹马的富家大少爷,夏未婵再要嫁给霍二,似乎就是顺理成章,一点也不显得委屈。那自己所做的事,岂不是有点为他人做嫁衣之嫌?
齐攸朗琢磨着,虽然只是瞎想,如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可是想到此处,倒是为了最后一种可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