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佟托哈气得要拍案子,又发现这是在院府,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只得拍到自己的腿上。
于孝通看他一眼,继续道:“刘二先是不肯,张婆子给他的保票,说别的关节已经打通好。刘二便应了。张婆子又与杏林铺子管账的孙有金五十两银子,孙有金要做的,就是官府来查的人,说那账簿找不到。张婆子与孙有金密谋的时候,铺子的伙计龚生村听到了,张婆子又给他十两银子。”
佟托哈听得心惊——那张婆子不过是下人,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他虽是武官,长年驻扎在外,但也知这关于自家后宅里头的事情,这问题不能在此时出口相问,只能生生地憋回去了。
于孝通道:“刘二去都察院告状,然后官府来查,后头的事情都统想必都知道。本官就不赘述了。再说那刘二,他拿了张婆子的二百两银子,就搬去了灶王爷胡同。用这银子放印子钱。本官已经查明,他现在放印子钱总数有六百两,牵涉到十五户人家。”
“若不是其中一户无足够银子可还,被刘二指使的人打成重伤,这些旧事便没办法翻出来。也算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行恶没有被制止,便发展更多的恶来。佟托哈额头青筋暴起,这账往前追起来,少不了要被算到自己头上。
“这刘二诡计多端,本官也是用了一些手段才查出来。”于孝通还想说,其实除了刘二嘴巴紧之外,其余的人证物证都是自己扑到他跟前来的。能告之的告之,多说无益。
佟托哈道:“大人辛苦了。这桩事情查清了,也还以当事人清白,继而追查到真正行恶之人,善莫大焉。”他心里不好受,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毕竟人家于孝通也是在行使职责。
于孝通笑笑道:“这是本官职权范围之事,都统大人何必客气。”他往佟托哈跟前靠了一下,小声道,“本官结了案子,按规矩就得往皇上跟前报。倒是都统大人得想好,若皇上问起的话……”
佟托哈浑身一震。他道完谢,出了都察院府很长时间,想的还是于孝通的提醒。眼下自己是没办法摘清,从后宅妇人对陪嫁铺子管理不严,到后宅妇人对下人疏于管教,引起不良后果。不管怎么看,后者都要严重得多。
所以关键之处,还是要看自己如何行事。想到这里,佟托哈想起佟司锦所言,让柳姨娘归还代管的韩氏陪嫁,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佟托哈沉着脸回到宅子里。那氏见他面色不善,温言相劝。佟托哈正在气头上,将于孝通所言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抖了出来。
那氏见他气咻咻说过多,端了杯热茶递给他,“这张婆子也真是,平日里咱家对她也不薄,谁知她背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佟托哈接过茶饮了一大口,摇摇头道:“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张婆子就是一个下人,家里也穷得叮当响,她能拿出270两银子做这件事情。她哪里有这么多银子?这背后还有玄机。”
那氏眉毛跳了一下。佟托哈都能想到的,她怎么会想不到?甚至她还知道,张婆子无疑是柳姨娘指使的。但她不会说出来。
于佟托哈而言,长房和二房,如同手心手背没有区别。但她就不一样啊,长房佟海泰是苏氏生的,就算她将他视成亲生儿子佟福泰同样对待,但人家不这样。
那氏看看佟托哈,开口道:“于御史没说,咱们何必要想那么多。主要是这样想了,对咱们家又没什么好处。再说那张婆子也死了,算是罪有应得。依我说,老太爷就到此为止吧。眼看要过年了,大家人心惶惶,连年也过不好。”
佟托哈跑这么一趟,费心又费神。他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那氏见他默许了,忙亲自拿来一张薄锦被,盖到他的膝上,小声说:“老太爷到榻上歇着去吧。”
那氏为了笼络佟托哈,也想了不少办法。甚至提出要给他纳一房小妾,在他驻防在外时好照顾他。可佟托哈不喜这个,还说带妾去驻防不利于军心稳定。
无别的法子,那氏只能装温良恭俭让。幸而佟托哈在家的时间不长,否则她早就累个半死。
用过晚饭,佟托哈把各房都叫到一起,表情异常严肃。大家对发生了什么,都各有耳闻,心里难免惴惴,空气一时凝重了起来。
由于佟司锦对佟托哈有过建议,小辈里也只叫了她一个在场。对于发生的事情,佟托哈只是提了两句,便道:“海泰房里的,既是官府已经查清韩氏并无过错,她的陪嫁便交还予她。有了经验教训,你们都要仔细起来。依我看,韩氏以后将那铺子就赁给别人,出了事儿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韩氏一向消息闭塞,只在一个时辰前,佟司锦叮嘱了她几句,说若是陪嫁交还回来的话,叫她只管应了就好。此时,她心里忐忑,但想起女儿的话,便点了头。
佟海泰心大,韩氏的陪嫁在哪里,对他来说无甚区别。不过一头是妻,一头是妾。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柳姨娘。转念又想,这陪嫁不陪嫁的,不管是谁在管着,都还在长房里头,就是所谓的肉总归是烂到锅里。
柳姨娘心头突突地跳,她也想过有坏的结局。但能坏到哪里去呢?都是张婆子做的,与她无关。再说,那氏不得保她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那氏有着共同的利益。还有佟海泰不保她吗?佟海泰回家的次数少,但每次不都是歇在她这里吗?
现在,柳姨娘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她看了一眼那氏,那氏的目光在回避她。她只有求助般地看向佟海泰,谁知佟海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有点慌,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见佟托哈话虽说得和缓,但面色严肃,只能点头应道:“妾并无意见。妾想着姐姐身子弱,也怕她过于劳累,所以妾还是斗胆提出,想日后代姐姐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