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德正皇帝在福宁宫就见到过这个,半成品。他便想到了舒妃,他在舒妃那里也见过这种手艺。当时忆起旧时光,他黯然神伤。
而现在,他已经追封舒妃为皇贵妃,又将舒妃的儿子风风光光地认回皇子身份。他自觉对舒妃无愧,内心已无伤情,便跟着太后所言,真心实意地夸了佟司锦几句。
慈仁太后微微颔首,又道:“皇帝啊,哀家看着佟家二姑娘十分合眼缘,想认她为义孙女,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德正皇帝闻言一愣——太后怎么想起要收义孙女?
佟司锦也吃了一惊,她看了眼吉星河,忙跪下行礼,与太后道自己身份低微,不配当太后的义孙女,请太后收回此意。吉星河也跟着跪了下去——进宫后有百般利,可要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有些无奈。
太后也不应佟司锦的话,只是看着德正皇帝,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道:“若没有佟家二姑娘,哀家已经去那里陪先帝了。这佟二姑娘无欲无求的,哀家总觉得赏她什么都不能够表达心意,就是想认成义孙女,叫她时常能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慧妃见场面僵在那里,便向皇上行礼道:“太后待人宽厚仁和,总念着旁人的好。今儿是圣寿节,给太后祝寿是正经事儿,旁的皇上尽可以后议。”
贤妃也附和着慧妃的话。傅佩如这回没跟着来福宁宫,她的月份已大,临近要生产。她虽是不掺和宫里那些是是非非,也无意于让儿子争太子之位,但也知宫里那些人的手段。这是德正皇帝的第一个孙子,保不齐有人嫉妒眼红。为了保险起见,她禀告太后,只叫傅佩如在府里安心养胎。
就快要抱上大孙子了,贤妃自是念着佟司锦的诸多好,能帮之处也不遗余力。
德正皇帝正要借这个梯子下坡,后面再议。可又觉得自己为给太后过圣寿节,花费不少心思去张罗,若就为这件事情拂了太后的面子,不合算不说,还有自己一心提倡的孝道也打了折似的。
他又琢磨了一会儿。看看佟司锦,又看看同跪在一旁的吉星河。虽然这件事情无先例,但佟家这个姑娘以后会嫁进皇宫。迟早都会进宫,现在被太后认为义孙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罢罢,就成全太后的想法!也是成全自己一片纯孝之心!
想到这里,德正皇帝捋着下颌之须,笑道:“是朕疏忽了!朕总想着这后宫之中,太后儿孙绕膝,不会孤单。朕却没想到,佟家二姑娘合了太后的眼缘。这多大点子事情啊,这二姑娘与三阿哥早就定过亲,早晚她都要进宫不是?朕同意!”
端妃、静妃和沁妃心头又是一堵——佟司锦抱上了太后大腿,真是走了狗屎运!
太后听罢皇上应允了,笑得合不拢嘴,忙叫着佟司锦和吉星河给皇上行礼谢恩,说改日再行认亲之礼罢。于是大家又重新落了一回座,开始享用圣寿节的家宴。
端妃这下子在席上胃口全无。德正皇帝为着给慈仁太后过寿,亲自安排各项庆贺事宜不说,就连这家宴的菜单,都是他亲自看过的。这席上可以说是集南北各地进贡各种珍品美味,可这些入她的口,味如嚼蜡。她强打起精神,依序给慈仁太后敬过酒后,便陷入沉思之中。
其实佟司锦当不当太后的义孙女,都没那么重要。皇上不都说了吗,三阿哥以后定是要娶佟司锦,她早一步晚一步进到宫里,对自己无影响。她亲祖母继祖母比她能耐大了去,不还是命尽丧自己手中。
关键就是这三阿哥。他进宫有段时间了,若说皇上以前对他好,是念着舒妃的旧情。可现在他圣恩仍然不减,这对大阿哥着实威胁不小。眼下皇帝既无立皇后的想法,也无立太子的念头。倘若看着他一步步坐大,自己这边可就没胜算了。
这个三阿哥还是得死!
虽是这段时间宫里头事情多,但端妃也没闲着。她借着要去给太后祈福的理由,去了两次愣拉寺,面见了巴东活佛。
大师毕竟是大师,见她脸上愁云密布,便关切地问为了何事。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端妃立刻就道自己和诚郡王遇到了不明势力的跟踪,恐怕性命难保。她也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巴东活佛信了,询问他能做些什么。
端妃便道,对方势力大,有功夫在身,想让活佛找高人来保护和诚郡王。如果他们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定会报答活佛。
巴东活佛沉吟了半晌,便也应了。
端妃还是很信任巴东活佛,这活佛念旧情重感情!他们之间的来往有二十来年了,初始活佛是看自己父亲份上,后来自己父亲没了,他仍然与自己保持联系,拿银子出资资助自己,这次又不遗余力地出人。她虽身为贵妃,还是与活佛福了福,以示感谢。
活佛道:“我佛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调伏心性。既是贵妃先被人构害,求到了我这里,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个请贵妃尽管放心。”
端妃没想到这么容易说动了活佛,面上露出笑容,她又听活佛道:“既是贵妃有托,我也得向贵妃求个信物,方不负佛祖常、乐、我、净四德。”
闻此言端妃先是一愣,信物?自己是宫里的贵妃,将宫里之物交于外面之人,这便是大不妥!可她转念又一想,活佛不是一般之人,是上师,是用法门来度化众生,令众生离苦得乐之人。宫里之物交于他,也没违背宫制。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便从袖中拿出一串佛珠交给了巴东活佛。这串佛珠不是普通之物,上头的念珠是红玛瑙制成的,佛头是一颗又大又圆东珠。这串佛珠是端妃初入宫得宠时,德正皇帝赏赐给她的,那东珠便来自于关外,晶莹圆润,品相极好,是宫中难得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