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空时,佟司锦就与吉星河同去察看愣拉寺的情况。眼下她与吉星河身份不一般,外出反倒是没以前那么方便,明着去跟佟托哈说的话,那指定是出不去的,由此她也只好夜间行动。
皇宫戌正时间关门落锁,官话叫“下钱粮”。吉星河既成为阿哥,就得守这宫里的规矩。不过他既是协理着骁骑营和火器营,遇到紧急状况,可叫随身跟着的太监回去禀告皇上,便可在外头留宿。
不过吉星河是想在皇上跟前留个好印象——以后他要与端妃扛上,需要皇上撑腰,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他不会留宿在宫外。
于是他二人往愣拉寺探寻情况,只得在夜幕降临与戌时之间。时间是很有限,好在他二人身手都好,也不拘次数,没多长时间,他二人将愣拉寺内里的情况,如经堂、佛殿、主居室、会客室的位置摸了个清楚。
中间有一日正好是活佛讲经日,对京城百姓开放。这日来愣拉寺的民众尤其多,在寺庙附近竟发生了踩踏事件。
一个跛足老者在路边摆摊,人多纷杂将他的摊子挤倒,上头摆着的小玩意儿滚落了一地。这老者平日里指着卖货度日,断不能见东西被踩坏。他勉强将桌板捡起搁到更远处,又跑回来去拾地上散落的货物。
他手脚不灵便,又身体孱弱,几下就被人挤倒。后头不断涌过来人流,从他身上踩踏过去。街道上巡逻的士兵赶过来,将人群驱散,那跛足老者早被踩断筋骨,没有半点气息。
吉星河听说之后,督促顺天府调查失职者,他也借此进到愣拉寺里,见到了巴东活佛。之前,他和佟司锦在寺外也窥探过这人的去向。此时面见,却有另一种感觉。
这巴东活佛五短身材,身着红色僧服,头戴黄色的僧帽,右肩上的绸缎印有花纹。他鼻直耳阔,眼睛不大,看着貌似是有智慧有德行的样子。但他眼角隐藏着的那一丝阴郁,没能瞒过吉星河的眼睛。
这是他与巴东活佛的首次接触。巴东是以宣扬佛法的身份示于人前,这皮囊之下到底是怎样?吉星河相信有一日终会大白于天下。但,不是此时。
吉星河紧抿着嘴唇,只略与巴东说过几句,便道:“愣拉寺香火旺盛,如今只是在附近出了事故。可这寺里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信徒者众,若有闪失,只怕有悖于教义。”
巴东活佛持手念佛语后应了。
吉星河便以察看寺庙各处建筑是否牢固为名,要去四处巡查一番。巴东活佛便指庙里管事儿的陪着。
愣拉寺中多鎏金饰物,如宝塔、宝轮、金盘、金幢经幡等等,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而各种建筑物内又多壁画和彩画,上面绘有各大师、天王的肖像,以及各种礼佛图。吉星河看的是入了迷,对着鎏金饰物赞不绝口,又在壁画和彩画面前,流连忘返。
巴东活佛听他如此,嘴角不免流露出一丝轻笑——民间养大的皇子,到底是没什么见识。他现在有端妃这条线,自是不把吉星河放到眼里。
而陪着吉星河的那位管事,充当了解说的角色。可架不住吉星河看的时间长,他又诸事缠身,被沙弥两次找到请示事务后。吉星河便让他去办事情,说自己随意四处看看即可。
这位管事儿走了之后,吉星河继续边查看寺庙里各处安全问题,边欣赏里头这些建筑物的装饰。外头人见他沉醉于壁画和彩画之中,实际上他内心清明着呢。
有一方静室,里头装饰得极为精致,环境也十分幽静。正与上回端妃害死那氏的那间静室相邻。不同的是,这一间背后临着山坡断壁,只这一点便绝了外头偷窥里头动静的可能性。
吉星河却发现这两间静室背后有一道隔断,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将那隔断的门栓拨松。既是这间静室看着就不一般,今晚他便叫上佟司锦来夜探一下。
天黑下来后,吉星河与佟司锦相遇在铺子跟前的街道上。佟司锦将自己从福宁宫花园里听到的,佟司钰与翠环所言,告诉了吉星河。
“他们要在我这里找什么东西?”吉星河上下拍拍自己的身上,有些莫名其妙。
“听起来他们好似也不知。”佟司锦微微蹙起眉头。
“以前总有不明身份的人要么来吉家翻腾东西,要么跟踪我。原是静妃和二阿哥要在我这里找东西。他们如此锲而不舍,甚至不惜与大阿哥的人对着干,想必那东西不一般。”吉星河侧着头,想了一会儿,终是笑道,“且不去管这个,咱们走吧。”
他俩翻身上马,并排驰骋着来到愣拉寺背面。寺庙背倚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坡,庙借山势,平日里看着便也有种俯瞰众生的气势。
这天夜里天上并无半点星子,黑夜将山坡和寺庙都隐成黑黢黢的一团,看上去有几分鬼魅。但他二人已来过几次,他们熟门熟路地上了山,从平缓处绕到愣拉寺的后面,那里有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略为低矮,他俩便翻了进去。吉星河带着佟司锦,往被自己动过手脚的那间静室寻了过去。前次,他俩就听到从那间静室传出说话声,奈何通往静室的过道被隔断挡住,他们无法靠近。
而这一次,由于吉星河将隔断的门栓拨松了,他俩很容易地来到了这间装饰最气派最精美的静室后面。
在一扇槅窗下面,他们将身子隐在里头透出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吉星河用水沾湿了一处菱形窗格纸,轻轻揭开一道缝。静室里模糊的一切便清晰起来,呈现在他们眼前。
只见巴东活佛正坐在彩色毛毡之上,手持一册经书念念有辞。静室的墙壁上有神龛,镏金佛像置于其中,在烛光中闪耀着金光。
他俩正在暗处打量着这间静室,忽然见静室门开了。有一个小沙弥进来报告,说端妃娘娘来了,说是要拜见巴东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