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姑娘的话格外有力度,在屋子内的近百粗犷大汉和步卒甲士都蔫了下来,虽然这少女只是普通身份,没有任何权威,但她的职业却让这些士卒不敢造次,战地军医,在战场上谁能保证不受伤?
她一双素手,一日下来,不知要救多少人战士的性命,因此整个军营的士卒对她都格外敬重客气。
“这位小姑娘是谁?”
“哦,她叫程素儿,军营的人都称她叫小医仙,当时你的伤势很重,失血很多,要不是她亲手给你包扎缝针,你早去见阎王了。”沈铮在旁嘀咕道。
程素儿见辰凌这边人还未动弹,蹙着蛾眉,嗔道:“喂,你们几个怎么还在叨扰伤员?”
滕虎搔了搔头,咧着嘴笑道:“晏职,俺们先回营了,你在这好好养伤,明儿个俺们再来看你。”
沈铮、景砚也在旁跟他告别,辰凌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你们都先回去吧,战事吃紧,刀剑无情,都多加小心,可别像我这样,负伤受罪啊——”
“得了,你能拣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在伤兵营好生待着吧,你这身板上了战场,连一个敌人都没杀死,徒让秦国那些狼崽子建功了,安心在后方养伤吧,俺们走了。”滕虎三人起身,绕过那少女军医身前时,态度都很恭敬和气,说不定哪天自己受伤了,需要她妙手回春呢。
程素儿开始亲自检查伤员的伤情病态,军医中远不止她一人,还有些郎中大夫,但手法粗滥平庸,反而不如这位十六七的姑娘,在旁边为她打下手。
“他的伤口要出脓了,敷上三七茎叶,活血散瘀……”
“他的手臂折断,注意别乱动……”
“他的伤口用刺秸子、马刺草、牛口舌止血……”
“……”
辰凌躺着身子,隐隐听着少女郎中的话音,心中复杂无比,自己死而复生,而且还穿越了时空,大致知道这是秦国与魏国争夺黄河以东的地盘,秦魏相争,这一定是历史战国时期了。
战国始于公元前403年,东周共主之周威烈王册命了魏、赵、韩三家列位诸侯,由此战国七雄局面正式形成。
从春秋时代初期的一百四十多家诸侯,经过三百六十多年的兼并,到战国初期就只剩下了二十余家;其中又以西嬴姓秦国,东田氏齐国,中原三晋的赵国、魏国、韩国,南芈姓楚国,北姬姓燕国此七国最强,史称“战国七雄”。
辰凌心中暗想:“不知我来到的是战国初期,还是战国末期,不同时期,七国强盛不同,我要安身活命,得尽快养好伤势,逃出这战场才好,要不然与秦军开战,似乎魏国没胜几场,自己不是白白阵亡了?”
这时程素儿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看了他一眼,原本一个十八九的青年,满脸脏污兮兮,看不清样貌,但眼神却清澈如水,素儿道:“拉开你的胸口衣衫,我要检查一下你伤口。”
辰凌所穿的是魏国普通士卒的红色长服,圆领、双襟交于胸的右侧,腰束革带,衣长及膝,只是受伤之后,将盆甲和胸甲摘掉,这时也要解开。
程素儿伸手在他的伤口处轻轻按了几下,微微点头,从篮子内取出一瓮装着用映山红草根、狗娃花叶搅拌制成了止血消炎草药,放在一条绷带上,将他伤口上旧的绷带取下后,重新敷上,这才开口道:“你的伤没有多大危险了,只要修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了,不过这个期间,不要舞剑操戈了。”
辰凌嗅着从素儿身上散发淡淡的麝香,心存感激,问道:“素儿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素儿一边收拾绷带,一边应答。
辰凌略微一顿,试探问道:“秦国此次派来的大将是谁?当政的秦王又是哪一位国君?”
程素儿停了一下,回答道:“秦国的国君是秦王荡,此次前来侵魏的秦军大将是那文博,听说颇懂用兵之法。”
“秦王荡?那文博?”辰凌脑海搜索半天,由于他对历史没有过深入的研究,听了两人的名号,也对不上历史哪个人物来,继续问道:“素儿姑娘,我还想冒昧问一句,你怎么看秦国的商鞅变法?”
由于辰凌不知现在是哪个战国时期,因此迫不及待想知道具体的这个时代。
程素儿整个人如一棵青莲般,静美洁白,一袭青衫霓裳衬托得她格外清丽,素儿说道:“卫鞅本为卫国公族之后,后封于商,也称商鞅,当年他应秦孝公求贤令入秦,说服秦孝公变法图强,奖励军功、开阡陌封疆,使秦国迅速崛起,隐隐凌驾于东方六国之上,可是孝公死后,他受到贵族诬害以及秦惠文王的猜忌,车裂而死,其在秦执政二十余年,秦国大治,乃是法家一等一的人物!”
“哦,商鞅他死多久了?”
程素儿带着几分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眼波微闪,略一思考道:“大约三十年了。”
辰凌眼神一收,微微皱眉,已知道到这个时代了,根据历史上记载,商鞅死于公元前338年,往后推去三十年,那么此时就应该是公元前308年左右,商鞅变法是战国时代的分水岭,变法之前,秦国处在西陲戎狄之地,穷山恶水,无法与东方六国争雄,但变法过后,秦国迅速崛起,尤其是在军事上,要远强于东方六国,直到公元前221秦始皇统一六国,这段时间,东方诸国无一是它对手。
“喂喂,你怎么一直发呆啊,这些事民间早有传闻,你都没听说过吗?”程素儿盯着辰凌问道。
辰凌支吾几声,找借口搪塞道:“我在偏僻的大山里长大,村落里没人跟我细说起这些事,所以知道的不全。”
程素儿咯咯轻笑道:“何止不全,简直等同一无所知!”
辰凌也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将来我一定会报答素儿姑娘的。”
程素儿不以为然,看着他单薄瘦弱的身子,脏兮兮的脸孔,十分滑稽,莞尔一笑道:“你能怎么报答?”
辰凌看着少女活泼开朗,打趣道:“以身相许!”
程素儿脸颊腾的一下子变红了,白了他一眼,嗔道:“好你个登徒子!”
“哈哈——”帐内的伤员和甲士一起哄笑。
素儿姑娘不好意思起来,蛮腰一摆,锯裙旋出一个折摆,跺一下脚,转身走开。
辰凌想不到一个玩笑惹怒了小姑娘,满怀歉意喊道:“喂,素儿,我在跟你开玩笑呢。”
程素儿充耳不闻,都快走出营帐的时候,在帐门口倏然转身,对着辰凌做了个鬼脸,然后像剪水的燕子翩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