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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惊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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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揉一揉酸痛的肩膀,冲贺兰廷轻摇了摇头,“无碍。”眸光却微泛着寒意,萧琅!

贺兰廷望一眼他,“还进去么?”

萧玦望着前边往里走的那个黑色身影,背脊一挺,目光忽而变得坚决起来,他勾一勾嘴角,笑道:“去。”

贺兰廷的手从萧玦的臂肘处移开,少年素来温和浅淡的面容上浮起一丝赞赏。他同样坚定地道:“好。”

因为萧琅喜欢听戏,所以戏班子今日原定的说书便就被改为了唱戏。

萧玦坐在二楼雅间,端着茶盏往下望,他墨色瞳仁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在恼怒,又似乎不恼,还如平常一样与贺兰廷说着闲话。

贺兰廷亦同样与往常一样,沉静温和的面容上瞧不出一丝别的神情,顶多就是听到萧玦说到有趣的地方多露了些笑意。

是。

愈愤怒,他便愈用笑意掩饰。

戏曲咿咿呀呀,千回百转。

忽而,贺兰廷轻轻地开口:“阿玦。”

萧玦指尖微微一颤,他从未听过兰廷如此唤他,这样温和又坚定地唤他名字。萧玦回头望向贺兰廷,眼底半是惊喜半是疑惑。

贺兰廷目光灼灼,道:“对那个位置,考虑得如何?”

萧玦怔了怔,旋即便反应过来兰廷所指为何。他的目光移向底下的唱台,缓缓地翘起嘴角,“有点难,不过……很有意思。”从萧琅手里抢夺兵权,十分不易。但也正是如此,才让人觉得有意思。

贺兰廷弯一弯嘴角,溢出一丝晴光映雪般浅淡笑容,“很好。”这一声很轻,轻乎得萧玦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很快又听见身旁人用很坚决的声音说道:“阿玦,我帮你。”

萧玦瞳仁一震,他怔怔地望着贺兰廷。他不是怀疑兰廷的能力,反而他知道兰廷聪慧绝伦,堪称奇才。但他也懂他,知道兰廷格外厌恶这些纷争。

“兰廷,不必勉强的。”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还能像现在这般静静地陪伴他就很好了。

萧玦永远都记得,那一日,贺兰廷一袭素白长裳,眉目微微含笑,出尘绝世。这样的他,萧玦并不舍得让他沾惹了尘埃。

贺兰廷浅然一笑,道:“不勉强。”稍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想你死。”

这话说得突兀,但仔细一想,却并非没有道理。萧琅如此狂妄,眼下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他手里的兵马再多一些,权势再大一些,那么往后太子的位置还坐得稳么?与太子一母同胞的萧玦又会是什么下场?

贺兰廷心思细腻,素来想得长远。即便不能真的从萧琅夺下兵权,做一些事能抵抗萧琅也是好的。

“或者说,我不喜欢在紧要关头太被动。”

贺兰廷的语调很轻,却重重地打在萧玦心头上。

萧玦心尖猛然震动,仿佛那里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他紧一紧握着茶盏的手,唇畔缓缓翘起,“兰廷的心意,我明白了。”

说着,他端起茶盏轻轻碰了一下贺兰廷的茶盏,笑道:“还请兰廷多多指教。”

贺兰廷回望他一眼,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多多指教。”

……

太子府。

墨鹤急匆匆地进了门,拜倒在太子面前,“殿下,柳大人……没有找到。”

太子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双眸之间透出一丝惊色,“怎么会……你不是说能找到他吗?”

墨鹤忙道:“属下找到柳大人新留下的记号,属下以为……柳大人是被别人救走了。”

“被救走了?能查到是什么人么?”

“属下已派人前去追查。”墨鹤略略沉吟片刻后又道,“京中之人尚无没有发现动作,想必不是出自京中。”

也就是说,柳翰不是京中好友所救。

太子抚一抚发酸发胀的额头,近日来他的头疾时不时地发作,令人疼痛难忍。他顿了顿,道:“柳翰之事不可放松,继续追查。另外,吾要派少詹事秦望舒去江南,你选几个得力的与他一同前去。”

江南官员贪渎一案,是太子扳倒景王唯一的机会。

“是。”

……

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萧玦和贺兰廷却不愿意再听。一来,两位少年对唱戏的并不感兴趣,二来他们已定好了往后要做的事情,眼下正准备要去。

不过相比而言,贺兰廷显然要比萧玦更加沉稳些。从楼上下来,他的每一步都很淡然,即便……身后的黑色身影缓缓地逼近他。

踩下最后一个台阶,他又往前行了两步,这才转身对那个黑色身影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二殿下。”

萧玦亦拱了拱手,“二哥也要走?”

萧琅一双鹰眼锐利地扫了二人一眼,但到底没有说话。他似乎急着去办什么事,急忙忙地就从二人身旁走了过去。

萧玦凝眉思忖,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

他与贺兰廷对视一眼,贺兰廷显然比他沉得住气,“回府吧。”

萧玦又望了一眼急匆匆离开的萧琅,半晌后才收回目光,道:“回吧。”

平静数日。

柳翰仿佛失去了踪迹,纵然太子派出去许多人,却终究得不到他的消息。东宫少詹事秦望舒在墨云十八骑的护送下平安到达了江南。可江南形势复杂,暂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回京中。

所以,一切平稳。

而萧玦和贺兰廷两位自那日交谈之后,也并没有什么急切的动作,只是如往常一样,每日去崇文馆听学。休息之时,在一起玩闹。

暮春时节,小雨淅淅沥沥,在这样的天色里走一遭,整个人都会湿漉漉的。萧玦最是厌烦这样的时节,一进兰苑,他便忍不住要抱怨起来,“这样的雨季着实让人难受。好不容易要休息一日,却也只能困在家中。”

屋内点了香薰,浅浅淡淡地十分好闻,正在看书的贺兰廷眉眼未抬,仿佛听不见萧玦的抱怨。

萧玦见贺兰廷不搭理他,便往他身边一坐,身上的湿漉甩贺兰廷一脸。

贺兰廷无奈地放下书,“做什么?”

萧玦嘿嘿一笑,伸手抢夺了贺兰廷手中的书,“兰廷,太无聊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贺兰廷望一眼窗外,显然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眉心微微蹙了蹙,道:“外头下着雨,能去哪儿?”

萧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要不去云意茶楼?”

贺兰廷神色一敛,似乎真的在思考,片刻后他转头朝屋外候着的初九道:“初九,请乔先生去云意茶楼一见。”

“是,公子。”初九领命行事。

萧玦眨巴眨巴眼睛,面上浮起一丝疑窦。尚还来不及说话,贺兰廷却忽然站了起来,他入了屏风后,片刻后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墨色锦盒。

他将锦盒递给萧玦,开口道:“里面,是你给乔先生的礼物。”

萧玦怔了怔,“谁是乔先生?”

“剑泉山庄前庄主,乔宇。”

“天下第一剑,君子剑乔宇?”萧玦诧异不已,“兰廷,你与他相识?”

贺兰廷微微颔首,“他与我师父是至交好友。出门吧,别让先生等久了。”

“那这里面……”

“一块石墨。先生虽是武林高手,但爱写字。这块石墨是我先前无意间得来的,上面的雕刻出自大师朱砚之手,十分好看。想来作为你拜师学艺的礼物,再妥帖不过。”贺兰廷神色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听在萧玦耳里,却是十分地动容。他怔怔地望着贺兰廷,眼眸深处漾起一丝别样的情愫。

他紧一紧手指,嘴角扬起与平日无二的笑容,道:“兰廷有心了,真是多谢多谢。等下月你过生辰,我必定还你一份大礼。”

贺兰廷没多言,可嘴角不由溢出浅浅笑意,他道:“出门吧。”

大概是因为多雨的时节,云意茶楼的生意比平日里冷清了不少。萧玦捧着锦盒与贺兰廷并肩上了二楼雅间。

初九在门口候着,见两人到了,便压低声音道:“公子,殿下,乔先生刚刚到了。”

萧玦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直到屋内有声音传来:“进。”

推门而进,只见一个着素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几边,手里端着一个茶盏,眉目间噙着浅淡温和的笑意,瞧着像哪家的侯爷公爷,而非一个江湖人。

贺兰廷礼数周全地躬身一拜,“见过先生。”

乔宇先是望了一眼贺兰廷,而后将视线落在了萧玦身上。他似是打量地上下扫了萧玦一眼,而后道:“这便是兰廷你给我找的学生?”

萧玦适时开口道:“学生萧玦,见过先生。”随后将手中的锦盒呈了上去,“一点薄礼,还望先生笑纳。”

乔宇微扬一扬眉,却不曾去接萧玦的礼,“姓萧……”顿了顿,他的目光转回到了贺兰廷身上,脸色亦渐渐冷了下来。

“兰廷,你该知道,我不与皇室中人来往。”

萧玦嘴角笑意微僵,“先生……”

贺兰廷淡定地从萧玦手里拿过锦盒,呈给乔宇,“还望先生看在兰廷的面上,破一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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