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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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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藤长作是在赤军取下甲斐以后,才获释回到八王子村的。八王子千人队,跟随他回乡的,只有不到两百人而已,其他则都做了新兴领主日野向和武田信隆等人的家臣——包括长作的儿子长康。终究忠义这种东西,永远只存在于少数人心中,而且也不会是永恒不变的吧。

“我放你们回武州,”武田信隆当时阴沉沉地笑着,对长康说,“可是你们的亲戚朋友现在都在我手下任职,注意不要太放肆——回去吧,以后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信隆现在统治着以大月砦为中心的一万八千余石领土,率领四百多足轻,一百多骑兵,作为赤军甲东的门户。本来攻克甲府以后,他想求赤军长胜兑现诺言,给他整个甲州的,可是被日野向劝阻住了。

“现在殿下在北信的领地,只有三十五万石,越中不到十万石;你想一个人就占有甲斐二十四万石吗?”

“怎么?嫉妒了?”信隆笑得很开心,“这是殿下早就许诺的呀——二十四万石,我可以养活近万兵马,保证三个月横扫关东!”

“笨蛋!”日野向给他当头棒喝,“甲斐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想想出征越中前咱们的任务吧,你还不醒悟吗?!”

信隆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真田幸村那枯槁蜡黄的面孔,不由打了个冷战,满腔欢喜顿时烟销云散:“好,好吧……反正迟早是我的嘛,何必着急呢?”

然而此时,日野向心中想的却是:“最终会把甲斐给信隆吗?”

长作回到八王子村,妻子递过来一封信:“是阿岚昨天托人送来的。”

“他不是在真田家很得意嘛,”长作读着信,“为什么要离开呢?‘……去四方流浪,寻找真正的佛法……’——这个孩子。真田大人倒真的肯放他离开呀。”

其实,昭错是这样对阿岚说的:“你想修行很好,我已经允许你在安乐寺修行了,为什么要离开?”在知道确实无法挽留以后,他又说:“好吧,不过别忘了经常给我写信呦。各国的名山大川、寺院神社、风土人情、城防装备……所有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别忘了写在信上。信不怕长,我会仔细阅读的。”

“阿岚到哪里去了呢?”妻子问发愣的长作。“啊,信上说,先往北走,大概从日光往奥州道去吧。”长作把信叠好,压在枕头下面。

“请问,有位近藤长作先生是住在这里吗?”突然,门外有人发问。

“是啊,是这里,您是……”长作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披着长发、穿一身天青色和服、腰佩单刀的年青人。

“在下名叫绯月宗次郎凉,您叫我阿凉就好了,明神彦左卫门是在下的师傅。”年青人很有礼貌地鞠躬。

“啊,原来是彦左的弟子啊。”

明神彦左卫门,是天下闻名的剑道家,明神梦想流拔刀术的开山祖师,曾经在上野馆林榊原家做家老,领四千石俸禄,不过这时候已经隐退了。近藤长作年青的时候,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宗次郎是为了见识近藤家祖传的名剑术——天然理心流——而前来拜访的。“家师经常提起天然理心流是他生平最为佩服的剑法。在下立志踏遍整个日本,追求剑道的最高境界,因此特来请教。”

长作叹口气:“老喽,如果我儿子在这里的话,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呢——不过,年青人,我们两家的剑术有其根本的差别,你知道吗?”

“请您指点。”

“明神梦想流,是杀人的剑术;而天然理心流则是战斗的剑术……”

宗次郎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在下……不明白。”

“天然理心流是在战国末期出现的剑法,它世代在这八王子村中流传,为的是有一天可以帮助完成八王子千人队的使命,”说到‘八王子千人队的使命’,长作不由一阵伤感,“因此,它是适合于群体作战的,战场上的剑术。而明神梦想流则不同,令师以为和平时代已经来临,并将长久维持下去,才创造了这种剑术……”

“您的意思是说,明神梦想流适合于单兵作战是吗?”“是的,年青人。如果一对一的话,我想我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但是在战场上……”

“所谓剑道,是注重于个人修为。在下并不想挥剑杀人,在下希望能够通过挥舞长剑,领悟到真正的人生。”宗次郎的目光非常清澈。

“是吗?领悟人生啊,”长作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年青人了,“很好,那么,请继续努力吧。”

本年初,村上长门介义隆进位为上杉家宿老,受封下总国千叶、佐仓附近七万三千石领地。但同时,他也被解除藩大目付的职务。此外,上杉信弘还分封村上岩清于生实,柴田秀熊于市川,有泽满教于常陆取手,岸现八于高冈,各一万石,名义上作为村上义隆的与力,其实也暗含监视和牵制之意。

义隆并不在意,他知道这是一藩之主统御部下的必然手段。“我村上家世受上杉大人的恩典,在下绝不会有任何异心!”他逢人就非常诚恳地自我表白一番。

得到会津军准备南下的消息,义隆召来四名与力商议。“我准备把防御阵地定在利根川南岸,”他对四人说,“在此拦挡住会津和关东的联军。”

“殿下打算放弃利根川以北的领土吗?”有泽满教满心疑惑。因为四家与力中,只有他的封地取手砦在利根川以北的常陆国,“其实完全可以推进到新利根川以南嘛。”

义隆摇头:“不后退让出一部分领土,无法引诱会津军南来。咱们要把松平正信牢牢钉在利根川一线,这样大殿在东北就只需要面对伊达一家,压力会减轻很多。”他望一眼有泽满教:“不要担心,我会请求大殿再另外给你封地的……敌军到来之前,咱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南略上总,尽量开拓稳固的后方。到时候你想要哪座砦子啊?饭野?久留里?还是刈谷?”

义隆“呵呵”地笑,满教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回到手取,整备兵马,清理物资,准备随时撤离。满教召集家臣们开会,宣布了村上义隆的决定。

“太过分了!”升格侍大将以后,已经继承薄田兼相的“兼”字,并领取有则满教的“教”字,而改名为薄田兼教的金太郎,大叫了起来,“这分明是在排挤殿下!说什么把还没有攻克的上总的领地给殿下,这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千叶或者佐仓的领地割一万石来补偿殿下呢?!”

“喂,金太,说话注意点。”满教似乎是训斥他,可是语气里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意味。金太郎,也即薄田兼教,心知这番话说到满教心坎里了,于是趁热打铁:“咱们是一支孤军,千里迢迢来到关东,凭着勇敢和鲜血打下了下总三十万石土地。大殿可曾有丝毫的增援?可曾给予我们与功劳相符合的赏赐?三十万石,三分之二都是上杉家直辖,咱们够对得起大殿了吧。如今为什么要牺牲我们去牵制会津军,给大殿减少压力?好啊,他村上世代忠勤,他愿意牺牲,咱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凭什么一句话就要牺牲殿下您的领地?!”

“喂,金太!”满教感觉兼教这番话有点说过了,徒然站了起来。兼教却依旧理直气壮地说道:“殿下,目前关东的形势,诸侯林立,会津军即将南下,如果不能形成一股完整的力量,不能动员下总全部兵力和物资的话,胜算实在不大。在下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下总是上杉家下辖一藩,则胜,是上杉家直辖的一国,则必败无疑!”

兼教的朋友、侍大将明智少辅太郎隆秀,在边上察颜观色,赶紧说道:“殿下,薄田大人所言有理。不过他说的乃是形势,而不是义理。就义理上来讲,咱们是上杉的家臣,即使为大殿战死,也是理所应当的,何惜区区一万石领地?”

兼教没有料到隆秀的意见会和自己完全相反,心里一惊。隆秀微笑着望他一眼,继续陈述道:“可是,一切都要以上杉家的存续和发展来考虑,从这点上来看,村上殿下的所为却并非是正确的……”

满教的思路被他说得有点混乱,缓缓地坐下来,问道:“你的意思是……”“在下以为,”隆秀一字一顿地回答,“村上殿下心存反意!”

“什么?!”在座众人都大吃一惊,只有兼教,终于明白隆秀想说些什么了,于是长出一口气,使个眼色表示鼓励。隆秀不慌不忙地说道:“前此可以夺取江户,则哪怕今日据江户一城坚守,也不怕他会津小子。可是一旦夺取幕府的居城江户,大殿肯定要南下亲自坐镇,进以攻略整个日本,所以,村上殿下放弃大好时机,临阵退兵……”

他环顾一眼已经被惊呆了的众人:“咱们在关东,北略越是凶猛,越能牵制会津;可是他却要退守利根川,很可能与会津有秘密约定,我退则彼亦不进,保持相安无事。大殿将殿下等四与力分封在千叶周围,是要监视和牵制村上,而他今日先变相削去殿下的领地,明日就会轮到柴田、岸等三位大人。虽然每日口说忠勤,可是观其所为,不轨之心不是昭然若揭吗?!”

众人愣了半晌,缓过神来,议论纷纷。有泽满教一言不发,只是低头苦想。薄田兼教和明智隆秀悄悄对望一眼,心底暗笑不止。

然而会津军却并未急于南下与上杉作战。小一郎统军八千,于是年的六月初进入棚仓城,等待关东诸侯送来约定支付的粮草。

他找来前田四郎兵卫,研究赤军的战略动向:“赤军已经取得整个甲斐,却并不进入关东,也不通过岩村口打开上洛的通路,赤军长胜究竟想干什么?”

“他在等待。”四郎兵卫微笑着回答。

“等待?等待什么?”

“赤军氏与其它诸侯不同,他是山贼出身,可以说是天下诸侯共同的敌人。其它诸侯都可以取下江户或者骏府,挟持幕府而号令天下,他却不具备这种条件。而且他手下大多是德川家的宿敌之后裔,一旦捉到将军,势必要将其斩杀,从而成为众矢之的……”

小一郎点头。

“因此,他首先密切关注殿下在关东的动向,从而决定自己的势力可以在关东延伸多远。然后,在下认为他一定会进攻骏河,力图把将军继续向西驱赶,而他则紧跟在将军身后,一步步扩张自己的势力。这就是他不出岩村口的原因。一旦他或者真田出了岩村口,则将军就不敢西逃了。”

“如此说来,”小一郎哈哈笑了起来,“只要想办法让将军呆在骏府不动,他就未必敢进入东海道喽?”

“正是如此。”

※※※

『两个大反派开始暴露出其真实面目了(本来大家就很清楚吧,哈哈)。

三大主人公都已经站稳了脚跟,以后的战争,看来确实如前田绯雨和藤林镰鼬丸等朋友所说,要以正兵为主了。下章构思,再让久不露面的上杉信弘风光一把,来一场与伊达的大合战。然后再要收束堀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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