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
第五章
温如扇是独生女。
在她二十七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江珏拥抱她的力度拿捏得正好。
不轻不重。
像是把依恋、依赖珍惜等，全部都糅杂在一起。
温如扇愣了愣，她双手缓慢伸到半空，徐徐落下，不再迟疑地环住他背。
并用掌心轻拍了拍江珏的肩。
毋庸置疑。
他们的重逢，当然值得用拥抱来纪念。
太阳沿西边沉坠。
漫天红霞铺成一幅浪漫油画。
江珏开车载着温如扇，在弥城古老的街道穿行。
窗大大敞开，热风猛朝车里灌，带着花草与食物的香味。
温如扇柔软的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却懒得用橡皮筋将它束缚，她喜欢这种感觉。
“不如把你朋友叫出来，我请大家一起吃饭。”温如扇转过头，笑容满面地说。
“你确定？”江珏安静两秒，声音闷闷的。
“当然确定，为什么不确定？”
“……”
江珏哑然，片刻，他低声说：“王乐他们几个特别能吃。”
温如扇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理由，他们家阿珏也太可爱了吧。
温如扇笑哈哈地望向驾驶座，江珏侧颜在黄昏之中若隐若现，深邃迷人，既有符合这个年纪的朝气，也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你怕他们把我吃穷？”温如扇还是好想笑，她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你姐也不至于那么穷吧，让他们敞开吃。”
江珏注视着前方道路，不那么愉快地哦了声。
然后说：“能拜托你帮我拿下手机吗？我开车不方便。”
温如扇视线在车里扫来扫去：“你手机放在哪？”
江珏声色淡淡：“裤兜里，右边。”
恰好是对着副驾驶这边的方向。
温如扇犹豫两秒，嘴上道：“你不怕痒痒吗？”
江珏飞快瞄了眼温如扇，脸上明显写着“你当我是小朋友吗”的不屑。
温如扇嘟囔了句“你以前就很怕的”。
不再扭捏地朝江珏倾身，温如扇低着脑袋，去摸他裤兜。
因为放着手机，他口袋鼓鼓的。
温如扇小心放入两根手指。
她精准捏住手机前端，微微用劲，把手机给拎了出来。
但不可避免的，她手还是触碰到江珏温热的腿，大概两三秒的时间。
江珏面无表情，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
可只是看起来面无表情、坐怀不乱，而已。
江珏突然发觉，他还是怕痒。
温如扇指尖触到他身体的刹那，一股酥酥麻麻的痒经由她手，过渡到他血液，再传到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到心脏。
痒得他难以忍耐。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温如扇察觉她拿出手机的同时，似乎有白色纸条坠落在车底。
“嗯？”江珏没反应过来。
“好像是纸条。”温如扇已弯腰去捡。
江珏身体陡然僵硬。
他想起来了，那是——
“别，我……”
“诶？这不是我出门前给你留的纸条吗？”温如扇已然展开纸张在看，神色微微错愕。
“我刚顺手放进了口袋。”江珏平静地解释，仿佛真相就是如此，“你随便放在扶手箱就好。”
温如扇颔首，尽管好像哪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但她也没有多想。
“你的手机密码？”问完，温如扇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有点尴尬，连忙把手机递过去，“你自己解锁吧。”
“你画个‘Z’字就行。”
“这么简单？都不弄个生日日期吗？”
“下次换。”江珏随意的说。
温如扇顺利解锁。
点进联系人通讯页面。
江珏告诉她：“打给王乐或钟胜涛冯勋都行。”
联系人按照字母顺位排序，温如扇一眼就找到王乐：“打给王乐吧。”
江珏笑着回好。
铃声嘟嘟，很快被接听。
王乐的大嗓门回荡在车里：“阿珏，你送你姐送到现在还没回来吗？今晚还回来住吗？”
江珏挑挑眉，脸颊莫名浮上一抹红，他不答反问，岔开这个话题：“你们吃饭了吗？”
王乐回：“没呢，不想着再等等你吗？”
江珏：……
他先认真回了句“以后不用等我”，才不情不愿道：“既然没吃，你把大家叫出来，姐请你们吃饭。”
对面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
温如扇听到好像是钟胜涛还是谁，在那边狂喊万岁。
江珏异常嫌弃的口吻：“挂了，我等下把定位发给你们。”
-
夜幕降临，晚风里，江珏载着温如扇，将车停在弥城古巷的美食街。
这里建筑都是明清时期风格，檐角挂着灯笼，在夜晚散发着婉约的光。
温如扇懒懒倚在车旁，眼底弥漫着繁华盛世的烟火。
江珏站她身侧，他目光仿佛追随人群远去，但每隔几秒，却要悄悄收回，去看她含笑的皎洁面庞。
“你想吃什么？阿珏？”温如扇忽然扭过头，正好撞入江珏深邃的眼瞳。
“都可以，听你的。”
温如扇觉得她今天的笑好像比整年都多：“等你朋友来，让他们决定吧。”
江珏嘟囔说：“他们吃什么都行。”
温如扇轻笑出声。
说曹操曹操到。
钟胜涛王乐他们过来了。
打过招呼，他们走进深巷胡同，寻觅餐馆。
冯勋嗅着空气里的香味说：“好像是烤鱼？要不咱们去吃烤鱼？”
钟胜涛说：“你看这家烤鱼店都没几个顾客，再看看前面那家螃蟹王，生意多火爆，咱们去吃那个螃蟹。”
温如扇笑：“你们再商量商量？”
冯勋征询大家意见：“不如就吃螃蟹？有没有人不能吃的？”
正说着，他们与前面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即将撞上。
江珏揽住温如扇的肩，侧身将她护在怀里，避免她与那帮人有身体接触。
而沈香菱却被男人撞了个踉跄。
微张的唇动了动，沈香菱把准备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对螃蟹过敏，她从不吃螃蟹。
可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既然都没有异议，冯勋拍板定案，带领众人在螃蟹店二楼落座。
温如扇拿着菜单，同他们讨论片刻，点了两份招牌套餐，又零零散散点了些螃蟹做的粥、粉等。
菜未上桌，钟胜涛殷勤地为大家斟茶。
他问温如扇：“姐，你准备在弥城待几天？”
温如扇喝着平价却意外香浓的小麦茶：“还没想好。”
“来弥城几天了？”
“昨天傍晚到的。”
“哦哦，和我们差不多。”
温如扇掀起眼皮：“你们过来玩的？”
冯勋说：“算是吧，我们和几个朋友约好明天……”
江珏垂低的眼睛忽然抬起，目光如炬。
那幽深瞳孔凝成一道冰刃，直直射向冯勋。
冯勋像是意识到什么，没再继续往下说。
温如扇顿了顿，她目光转移到江珏脸上，含着意味不明的光。
江珏拿起茶壶，他低眉顺眼地给温如扇续杯，温软一如先前：“姐，再喝杯水。”
温如扇眉梢轻挑：“你们还有朋友没来？”
江珏自然地嗯了声：“大家时间安排对不上，他们明天才到。”
温如扇声音沉了沉：“你们约好明天干什么？”
江珏笑了笑，像是撒娇的口吻：“姐，你能不能别问？”
空气陷入安静。
大家都明白，江珏这是想瞒着温如扇。
理解的同时，他们又很震惊。
真是活久见，他们刚刚是看到江珏撒娇的样子了吗？
望向沉默的众人，温如扇眉头蹙紧，她低声对江珏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讲实话？”
江珏如鸦羽的睫毛缓慢眨动着。
最后他对上温如扇的眸光，扯唇道：“姐，二十几岁的男人聚在一起，除了游戏人间，还能有什么别的要紧事？”
温如扇：……
桌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安琪沈香菱两个女孩则有点尴尬。
温如扇也很尴尬。
她不太理解江珏口中的游戏人间，究竟是哪种游戏人间。
不管是哪种，其实她都司空见惯。
可在江珏面前，温如扇莫名有些窘迫和……不喜欢。
尤其是他这种轻佻的语气腔调。
江珏捕捉到了温如扇眼中的失望。
他情不自禁地压低嗓音，想祈求她的原谅：“姐，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温如扇瞥江珏一眼：“那你别去，明天我们去弥城别的景点逛逛，我给你们拍照。”
江珏展颜而笑，那张脸瞬间生动灿烂起来：“好。”
江珏好，大家就好。
钟胜涛不由松了口气：“那我跟翔子他们讲声，明天就不一起了。”
江珏漫不经心哦了声。
另边的安琪想起什么，突然问：“阿珏，你身上这套衣服好看，刚买的？”
江珏面色柔和了些：“姐买的。”
“姐你自己给阿珏买的啊？怎么那么合身？”
温如扇眉眼闪过一丝自信，笑说：“当然，我拍过很多男人，基本上扫一眼，就能知道他们尺寸。”
钟胜涛立即举手：“姐你看看我，什么尺寸？”
温如扇托腮端详片刻，报出一串数字。
钟胜涛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姐你厉害了。”
“还有我还有我，姐你看看我。”
温如扇配合地一一说出他们尺寸，果然分毫不差。
欢笑声中，螃蟹陆续上桌。
江珏情绪低沉地望着温如扇，脸颊笼上淡淡的阴霾。
他脑中闪过温如扇这些年拍过的，时尚大片。
心口突然涌出密密匝匝的酸涩与妒忌。
他嫉妒那些男人。
非常非常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