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阮又惊又怒,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只是可惜,身边并没有人回答他。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事情过于诡异,又怎么答得上来。
杨廷和表情凝重,道:“殿下何不前去问问。”
朱佑阮愤怒地看了城楼一眼,随即打马上前,眼看这大明门的城楼上一列列勇士营官兵正看着他,朱佑阮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
不管怎么说,他是摄政王,在他的身边,是内阁的学士,还有文武百官。
他持鞭指向城楼,大喝一声:“我乃摄政王,奉懿旨入京摄政,速速开门。”
城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佑阮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这无疑是人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惊怒交加,他又大叫一声:“胡芳在哪里?”
胡芳,是朱佑阮的伴伴,深受朱佑阮的信任,他已经先入了宫中,取代掉了张永。
城楼上终于有个人冒出了身影,这人咯咯一笑,道:“殿下,胡芳有事,只怕来不了了。”
来不了……
朱佑阮绝对不相信胡芳会来不了,若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胡芳一定会来,朱佑阮怒道:“你是何人?”
“奴婢谷大用见过殿下。”城楼上的人回答。
朱佑阮森然冷笑:“你既然自知自己是奴婢,为何奉了懿旨,不开了城门。”
城楼上的谷大用正色道:“大明祖制,非皇帝亲临,大明门不懂擅自开启,这是太祖皇帝的规矩,奴婢不敢违逆。”
这个回答,无疑是狠狠扇了朱佑阮一巴掌。
要知道,朱佑阮坚持要走大明门,为的就是确定自己的身份,可是一个小小奴婢,却是拿了祖制来阻拦自己,自己的面子还能往哪里搁?
谷大用又道:“藩王入京,自然有入京的礼仪,殿下一路入京,随扈之多,竟要劳动内阁大臣相陪,仪仗竟是比之皇帝还不遑多让,这是何故?奴婢奉命掌印御马监,拱卫紫禁城安危,殿下若要入宫,且转走午门,消散将士、随扈,孤身自午门入宫觐见,至于这大明门,奴婢职责所在,还请殿下见谅。”
朱佑阮气的将马鞭丢在地上,可又拿谷大用无可奈何,只得打马回去,对杨廷和责问道:“杨大人,你不是像本王保证过吗?现在本王进不得大明门,你又怎么说?”
杨廷和心里叫苦,他哪里会想到有这变故,连忙道:“这谷大用近来一直和楚王眉来眼去,或许……”
朱佑阮眼睛眯起来,恶狠狠地道:“什么楚王,一个外姓人家,靠着投机取巧,也敢称王?不过是个贼厮罢了!”他破口大骂几句,犹然不解恨,原本他是打算进京之后给那柳乘风一个下马威的,给了柳乘风下马威之后,他的威望也就树立了起来,谁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却是那柳乘风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现在他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转走午门,定然是示弱于人,可是不走,大明门又不让他进,这么僵持下去,只会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一时拿不定主意,朱佑阮渐渐冷静了下来,朝杨廷和道:“杨大人可先入宫见太后,告知此事,请太后出面如何?”
这倒是眼下最现实的办法,至少现在应当会探探太后的口风,只要争取到了太后的支持,事情就没有这么糟糕了。
杨廷和忙道:“是,下官这便去一趟。”
杨廷和此时也顾不得坐轿子了,连忙取了一匹马来,飞快绕道赶去午门那边,正要入宫,谁知却被宫门的几个大汉将军无情拦住。
杨廷和心里更觉得不妙,忍不住大怒道:“瞎了眼吗?本官要见太后,你们速速让开。”
带队的一个武官却是漠然的道:“大人息怒,宫里出了些状况,为保障大人安危,请大人稍候。”
“稍候……稍候是多久?”杨廷和直视着这武官,气喘吁吁。
武官恭敬地道:“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日。”
这分明就是敷衍了,这些人不知是谁借的胆子,居然敢阻碍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喝问道:“宫里出了什么状况。”
武官回答道:“宫里怀疑出了乱党,内厂、西厂的几个大太监们正在盘查,大人若是愿意等,就在这里等候即可,只是现在,恕卑下无能为力。”
杨廷和跺脚,这个时候,他还真是秀才遇上了兵,纵然是身上有再多的光环,竟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呵斥道:“你们这些人为虎作伥,迟早要大难临头。”
说了一句狠话,既然宫里进不去,眼下唯有立即去给摄政王报信,好拿出其他方案,他翻身上马,又马不停蹄的朝大明门而去。
杨廷和一走,午门的门洞里却是闪出了一个太监的身影,这太监三旬上下,脸上带着阴笑,目送着杨廷和身影越来越远,随即冷冷地道:“哼,到了现在,居然还如此天真,真是可笑。”
先前那武官到身边来,躬身道:“高公公,人已经走了。”
这太监便是高凤,高凤嘿嘿一笑,道:“你们做的好,从现在起,紫禁城里出了乱党,事出突然,不得不防,所以再有像这样的人要进去,一概都挡驾,无论这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知道吗?”
“是。”
※※※※
大明门这边,前来伴驾的文武官员还有骁骑营的官兵此时都已经人困马乏,眼看到了正午,大家肚子空空,今日的太阳又是尤其的毒辣。许多人已经头晕眼花,那些官兵甚至已经顾不得形象和体面,干脆就席地而坐,东倒西歪。
朱佑阮的脸色坏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却一点主意都没有。事实上进京之前,他想过进京之后的很多可能,幻想自己君临天下,幻想到自己如何树立威信,可就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阻止自己,难道自己还不够代表道统,还不够名正言顺。
正在这时,杨廷和却是到了,他气喘吁吁的下马,连忙将午门那边的消息报给朱佑阮。
朱佑阮脸色苍白,随即握着拳头勃然大怒道:“他们这是想做什么,他们这是要造反,是要谋逆,是了,太后一定已经被他们软禁,这是楚王的阴谋,诸公,大明的社稷倾覆只在今日,诸位何不如与本王一道,打破大明门,斩除奸邪。”
他这其实也是句气话。
至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里头的情况谁也不知,你就算贸然要攻大明门,又有谁敢跟你干?莫说是其他官兵,就是那朱佑阮带来的家奴,也绝不敢做这种事。
杨廷和苦笑,也能体谅朱佑阮的不满,连忙道:“殿下息怒,眼下时局不明,不可妄动。”
朱佑阮冷笑:“那你又有什么办法?”
杨廷和左思右想,随即咬牙道:“暂时后退五里,先不要堵塞大明门,省的授人以柄。下官陪着殿下就在那里等候,下官不信,宫里就愿意看到我们在这里闹笑话,想必只是有人给殿下一个下马威,眼下不必意气之争,暂时隐忍,等到殿下入宫当政,再报这一箭之仇不迟。”
朱佑阮很是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先听了杨廷和的主意,连忙把命令传达下去,先与大明门保持距离,随即带着许多人守候。
宫里的异常也引起了不少官员的不满,在他们看来,摄政王如今便是道统,而一些宦官居然敢如此造次,分明是有人使出来的阴谋,众人又乏又饿,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足足熬了半个时辰,因为一大堆人所处的位置靠着长街的御道,所以渐渐有些大胆的百姓开始靠拢围观,朱佑阮本想将他们驱散开,却被杨廷和制止,道:“殿下不可,就让这些百姓们看,让他们知道这京师里有人刁难殿下,民心可用。”
朱佑阮这才打消了主意。
围来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大家不敢靠近,远远驻足,指指点点的也是不少,不少人相互之间在打探朱佑阮的来路,许多人得知是摄政王,就更觉得奇怪了,而正在这时候,有人突然在人群中大喊道:“陛下已经失踪,摄政王入京登极,扶葆社稷,君临天下,这便是今后的皇上,吾皇万岁。”
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喊出来的话,可是百姓大多都是盲从的,有人一叫,四处便有人道:“吾皇万岁!”
“万岁!”
百姓对于皇室,有着一种盲从,在有心人的鼓噪之下,居然许多人纷纷拜倒,朝向朱佑阮的方向磕头,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吾皇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