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布丁》第07章海马体不全的小仙女3
大学城外“有间书吧”不远处的公寓楼里。
周时雨苦着脸。“楠哥，你把轮椅推过来吧，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莫楠垂着眼帘，帮周时雨解开缠在手上和助行器间的绑带，转头把靠在一边的肘拐放在他略显僵硬的虎口的卡住，扶着他的腕子上下检查不会脱落后，最后瞄了一眼他的右腿。
“距离锻炼满一个小时，还差五分钟。提前结束也可以，右腿上的护具我先不拆了，你自己走去厕所，洗澡前我再给你拆。”
周时雨无语看苍天，只看到天花板上的盏盏射灯。
今天，李响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听说结果不尽如人意。他心情不好，硬拉着周时雨和莫楠去喝酒。李响自己不能多喝，周时雨只能舍命陪君子。
回来的路上，周时雨就睡着了，迷迷糊糊被莫楠领回家，睡到半夜又被拽起来例行锻炼。
莫楠是周时雨受伤之后，闹独立时期母上大人请来的专业护工，负责监督他的一日三餐和复健运动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
当过兵的莫楠对周时雨的作息实行军事化管理。
每天都会精确计算周时雨的行走步数和手部运动量。如果一整天都不得已坐轮椅，锻炼也必须保证满两个小时，早上一小时，晚上一小时。这是莫楠定下雷打不动的规矩。
周时雨认命地拖着根本不会动的右腿往前挪，健全人几秒钟走到的路，他得走几分钟。
他的酒量不怎么好，喝完会感到头重脚轻，就算绑着护具走得也很难受。右腿虽然不像左腿的肌张力那么高，平时也软踏踏的，锻炼过后却像被激活一样，每走三步抖一抖。
而铁血战士莫楠却只在周时雨身旁半尺的距离看着，面无表情。直到周时雨终于挪到卫生间的墙根，他才伸手扶着他坐进洗浴专用的轮椅上。
一拆护具，右腿抖得和筛糠似的，周时雨自己根本压不住。
莫楠这时候语气才软下来，按揉着周时雨的右腿问。
“自己能行吗？要不要我帮你洗？”
周时雨一阵脸红。
虽然，他是颈椎损伤患者，手脚的运动神经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影响，可实际浑身都有感觉，只是感知力有强有弱，除非生病期间神经完全瘫痪，否则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这些私事交给他人。就算是身为护工的莫楠，三年来帮他做这种事情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自己在卫生间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周时雨终于推着轮椅划一步停两步地从厕所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要报废了。
莫楠替周时雨吹头发，又为他简单的做了个全身按摩，肌张力过高的左腿终于软下来，和右腿一起埋在被子里找不见。
莫楠揉揉周时雨的脑袋。“小伙子表现不错。”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扔在他身旁，伸手去关顶灯。“早点睡，别玩太晚。”
周时雨没力气说话，只能腹诽。“都快被你折磨死了，哪还有力气玩手机？”
就这么想着，周时雨用蜷缩的手指把手机拢到了面前……
新消息。
发件人：【小奶油】。
！！！
周时雨当即翻身而起，背上一阵剧烈的抽痛！
“楠哥——”
……
二十分钟后，周时雨第N次开口赶莫楠走。
“楠哥，差不多了，已经不痉挛了，你赶紧回自己房间睡吧。”
“你玩你的手机，我又不耽误你聊天。”
莫楠动作不停，从周时雨的肩膀到脚踝一点点的按揉。
周时雨简直想哭，莫楠特种兵出身，后来才改行当了看护。他手劲儿奇大无比，按摩知感知力不强的手脚时倒还好，可肩膀后背他都是知觉良好的，每按一下，周时雨都有嚎叫的冲动。
最糟糕的是，他的十根手指不会动，莫楠力气大按动他身体的时候，都会带动他的小身子板儿一起跟着动，手机捧在手心里，一会儿掉一会儿掉……
莫楠终于松了手，还好心地的抱着完全虚脱的周时雨翻过身来靠在床头上。
临走前，他把手机放在周时雨的肚子上。
“别玩太久，明天还有早锻炼。”
周时雨好想拿手机砸这个法西斯啊啊啊！！！
……
》》》》》》》》
大学城里的T大女生宿舍楼。
明蕾第N次挣扎着睁开眼睛，点开手机用屏幕上的荧光照着自己的脸。
——周时雨小哥哥啊，你是出去玩了吗？怎么都不回消息呢？都十一点多了呢。熄灯都一个小时了。
明蕾一脸苦瓜样儿，纠结在到底是睡还是等的世纪难题上。
纠结着，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新消息……”
明蕾一个鲤鱼打挺，睡意全无。
【小布丁】：去店里了？可惜没碰到你。
那句“可惜”便叫明蕾弯起了唇。
【小奶油】：是有点可惜。你们店员说，你不经常去。
【小布丁】：[/脸红]
【小布丁】：没办法，身体条件受限，常去店里会给大家添麻烦。
看到这句话，明蕾有点心疼，一时间也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安慰他。
对方又发来新消息。
【小布丁】：刚才一直没回消息很抱歉。今天我兄弟不舒服，出门陪了他很久，回来一直在锻炼没办法看手机。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要睡了？打扰到你没？
明蕾感到没来由的温暖，眨巴了下眼睛，又有点好奇。
他这一大段解释，一下子让明蕾觉得好暖。心绪飞起来，嘴角也扬起来。
【小奶油】：去健身房了？很晚了呢。
【小布丁】：没去健身房，就在家里，随便练练走路而已。[/捂脸笑]
明蕾禁不住回想两个人初次见面，想到他藏在牛仔裤下细瘦的双腿，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行走的模样。
不知不觉在输入框里写了几个字，“真不容易”，没敢发出去。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再次亮起一条新消息。
【小布丁】：你是不是要睡了？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明蕾一阵舍不得，咬着嘴唇编瞎话。
【小奶油】：原本早该睡了，但是一想到即将毕业，毕业设计还没方向，实习单位也还没落实就有点失眠。
【小布丁】：[摸摸头.jpg]
【小布丁】：我有点羡慕。
【小奶油】：！！！？？？
【小布丁】：[/捂脸笑]别激动。我是真的挺想经历一下，只是没机会。
本硕连读即将毕业那一年，周时雨便遭遇了事故，还来不及体验面临步入社会的焦虑，就已经坐上了轮椅。
网络这头的周时雨忍不住叹了口气，而屏幕那头顿了一会儿，再度亮起后收到这样的消息。
【小奶油】：我知道了，你都是当老板的人了，怎么会焦虑？
【小奶油】：[来自底层的仰望.jpg]
【小奶油】：[给大佬献上膝盖.jpg]
【小奶油】：[求大佬抱大腿.jpg]
周时雨被明蕾的表情包三连唬得一阵脸红，忍着回。
【小布丁】：准了。回头给你在我们书店弄个片区管辖，做个区长尝尝鲜。
【小奶油】：大佬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奶油】：[叩谢老板.jpg]
这下周时雨笑出了声。
调整好呼吸，他在屏幕上认真回。
【小布丁】：和我说说你现在的状况。怎么说我也本科毕业好几年了，算是过来人。
话题终于打开了，明蕾呼出一口气。
她开始在手机上写起小作文。从自己最近面临的课业难题，到即将开展的毕业设计，以及对未来步入社会后不可知性的忐忑，一股脑倒了出来。
大多数时候，周时雨都是默默的看，每一条记录下面，都有他的回复。
明蕾吐槽。“毕业僧还要被导师抓去卖苦力，好可怜啊。”
周时雨跟着安慰。“能理解，我以前也被‘老板（指导师）’盯着干过活，待遇不如狗。”
明蕾说。“大人们都好烦。我不想考研、不想考公务员，我就只想进社会，找份专心画图的工作不行吗？”
周时雨在底下回了个小表情：[摸摸头.jpg]
对于未来，明蕾很郁闷。“我们环艺专业学得太杂，样样通样样松，就业真的很迷茫。”
周时雨给出中肯的意见。“T大环境艺术专业和建筑专业都很强，没必要过度焦虑。主要是看你自己怎么打算？室内设计饱和度高，你可以考虑一下景观或建筑，这两个方向的人才都稀缺。”
明蕾吃惊。“我一个艺考上来学环艺的，也能搞建筑？”
周时雨回了个笑脸。“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能。”
……
直到时间过了午夜，明蕾还像有说不完的话。
屏幕那头亮出一条新留言。
【小布丁】：不早了，明天几点的课？小心黑眼圈。
明蕾不自觉揉了下眼圈，笑着回复。
【小奶油】：幸好上午第一第二节没有课，我还能睡个小懒觉。今天谢谢你。大佬，你好懂！心情好多了。[/比心]
这一晚，明蕾是捧着手机入睡的，醒来后依然还记得周时雨最后对她说的话。
“不用焦虑，工作慢慢找。要记得‘有间书吧’里，还有个片区留给你兜底。”
即便是玩笑话，可有人罩着的感觉真是好。
……
清晨起床，心情美美哒！
赖床不想起，明蕾又把昨晚和周时雨的聊天记录翻了个遍。
他们的对话好无聊！她捂着脸下了结论。可为什么这么无聊的话题，她一直都不想结束呢？
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上的自己，即便有些睡眠不足，仍旧表情柔和，眼尾居然还含着笑。
明蕾思索了片刻，指挥自己的大脑努力地回忆了下昨天一起看电影的尚明轩。
印象里，尚明轩应该是个英俊而时尚的年轻人，可他的五官不知怎的已经开始模糊。
明蕾晃晃脑袋，懒得再去想，费精神。
果然，前置摄像头拍下的自己又拧起了眉。
哇！真的一脸刻薄相。
明蕾禁不住吐槽了下自己。
对面床铺上窸窸窣窣地，丁赵妍揉着惺忪的睡眼，掀开床幔。
“明蕾，你昨晚看什么片子了？笑得好吓人。”
明蕾很吃惊。
聊天聊到笑出声会是她？
居然还不自知？
伸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正在扑通扑通地跳……